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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青詭在線閱讀 - 青詭 第69節(jié)

青詭 第69節(jié)

    也不知等了多久,門拉開了,老師傅看了她一眼,走了,小師傅磨蹭到她身邊,壓低聲音支支吾吾。

    “沒留住。”

    他記得這人當(dāng)時過了一會才轉(zhuǎn)頭,從看著遠(yuǎn)方孤山墳頭,通過拉門透出的縫隙往里看,最后盯著榻上已經(jīng)無聲無息的俊美文弱青年公子。

    血都凝固了,從紅到黑。

    她沒進(jìn)去,光著腳站在走廊木板上,衣衫單薄,身體輪廓若隱若現(xiàn),就這么看著人。

    也不知那人垂死時迷糊中,是否分辨出他的“阿玄弟弟”真身是女郎,又是否在臨死前都是迷茫的。

    過了一會,她才說。

    “我們像不像?”

    很奇怪的問題。

    人都死了。

    第59章 接人(加更了,接下來恢復(fù)短更)

    這三年間, 她從未提起過這羅非白半句,甚至連那些涼王一脈的故人也未曾提及。

    如今,倒是問了這樣的問題。

    他不得不實話實說, “你比他長得更好, 他至多有你三分風(fēng)采?!?/br>
    這話高低有幾分親疏有別,他不太喜歡這個羅非白,懷著幾分挑剔。

    說實話,他的這幾分挑剔恰恰帶著幾分不滿——這個羅非白的確跟她有幾分相似,那種哪怕非血緣也必然是超然的緣分才有的皮囊相近之像,仿佛站在一起就顯得親近,是一家人,不需要任何靠近跟選擇, 就該是一體的。

    多讓人討厭。

    但人都死了, 當(dāng)時更年少的他最后也保住了幾分人性的寬厚,彌補了幾句。

    “不過,的確也是像的吧——我聽說當(dāng)初他科舉入王都, 巧合撞見你,你就立即攔下了他, 不讓他繼續(xù)考科舉, 就是因為你們當(dāng)時外貌就已經(jīng)相似, 怕被外人看出門道?”

    她轉(zhuǎn)過臉, 身體似乎疲倦至極, 扶了走廊柱子, 斜靠著, 吐了一口氣, 道:“也不算是巧合,他是故意的, 那時也是想見我一面,大抵是長大后知道了身世,也知道這世上還有個血親叫奚玄,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至親,所以.....冒著風(fēng)險來了王都。”

    “也是可笑,我跟他這輩子其實也就見過兩次,這是第二次,加起來.....不超過兩個時辰。”

    人之一生,紅塵相會不過二時,也值得這樣惦念在意嗎?

    就因為血緣?

    她的情緒變得萬分惆悵又迷茫。

    小師傅皺眉,“年紀(jì)對得上?他不是比你大嗎?如今羅非白這個身份倒是比原來的微生嶼還小了幾歲,莫不是羅非白這個假身份也是謹(jǐn)慎安排的?”

    她聽到“假身份”這個字眼,神色微異,道:“羅非白二十有四,微生嶼三十,而我奚玄.....二十八?!?/br>
    小師傅看了看她,“年歲這種事,只要人沒見著,有人配合假象,對外放消息,再有個實際的羅非白被替代,日積月累,李代桃僵也不難,就看 有沒有心,有沒有人配合?!?/br>
    微生嶼才出生沒多久就被滅了族,成了一個立碑的死人,被人保護(hù)著,藏著捂著不敢見天日,最后找了一個小了六歲且可信的羅非白身份頂替存在,在年歲的差異下,成功杜絕了外人的探查,畢竟微生嶼自身的病弱跟面相是外人不知的隱秘,倒是成了最成功的偽裝,最終其在養(yǎng)父母的疼愛跟背后一些人的保護(hù)下健康長大.....

    但血脈的秘密終究掩蓋不住,因為微生嶼本就是聰慧之人,加上朝廷那邊一直有暗哨調(diào)查,日積月累的隱秘跟破綻,自養(yǎng)父母一家的變故后被溫廉帶到身邊,最終讓已經(jīng)成了羅非白的涼王小世子知道了一切。

    于是他揮劍斬情絲,負(fù)了溫云舒,北上求考,只為去見那唯一的至親。

    “想來涼王一脈還是有一些忠臣附屬衛(wèi)護(hù)小主,為其舍生忘死,不顧滅族大罪,也要救下他?!?/br>
    小師傅輕輕說著:“微生嶼如此,他的親姑姑微生郡主,也是你的母親微生琬琰也如此。”

    聽到微生琬琰這個名字,羅非白扶著柱子,看著遠(yuǎn)處因為下雨而山霧微清,有些杜鵑花似啼血,往日嬌艷,今日似送葬。

    仿佛回到過去,記憶血腥慘淡。

    她有些恍惚,下意識道:“越想縝密保護(hù)或構(gòu)建的身份,越是空中閣樓,因為謊言本身就是這世上最連貫的棋路,一個破綻就足以滿盤皆輸。”

    “假的,就是假的?!?/br>
    小師傅看出她情緒不對,就道:“但他這樣會給你帶來危險,一旦暴露,你們兩個都得死,你竟也縱容他?”

    這才是他討厭羅非白的原因,在他看來,眼前人本來在寺里待得好好的,日子平靜祥和,沒了那些恩怨跟家國大事,可這人一來,打破了固有的寧靜,仿佛日子就要變了。

    他隱隱有種感覺——眼前人留不住了。

    “想來,你也是很在乎這個親表哥的吧?!?/br>
    他的話里有明顯的試探。

    小師傅年少,還不知道遮掩心思,也缺了俗人該有的同理心。

    不過。

    她自己何嘗不是。

    她垂眸,似是笑了,笑容有些古怪,最后又?jǐn)嗔诉@個話題,慢吞吞說:“談不上縱容,也的確是我讓他永不入王都,他沒有毀諾。”

    “只是我沒想到這個結(jié)果.....也挺好 ,微生嶼終究還是回來了。”

    “一家子齊全了。”

    小師傅一怔,順著后者的目光去看,看到了涼王一族的孤山墳地。

    但這人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從原來的回廊走了回去。

    沒有再進(jìn)那個屋子。

    仿佛人死了,她就無所謂了。

    后來沒幾日,她下了涼山。

    成了騎驢的羅非白。

    ————————

    小師傅回憶那些事,眼神有些飄忽,而羅非白已經(jīng)看完了消息,思慮抬眸間卻見這小少年眼神直勾勾的。

    “不走嗎?”

    “嗯?”

    小師傅回神。

    羅非白眉眼淡淡,“當(dāng)年鼎盛時,我都沒有到讓未及冠者上榻侍寢的習(xí)慣,何況如今處境敗落如螻蟻?!?/br>
    仿佛自嘲,又仿佛冷惕眼前小少年。

    小師傅臉色爆紅,跳起后頗有些氣急敗壞,來回踱步兩下才反唇相譏,“那么,未知奚大人您的那位太子殿下或者你曾經(jīng)的未婚妻是否.....”

    羅非白皺眉,沒說話,只是把紙張放在火盆上點燃。

    燒成灰燼。

    小師傅知自己說錯話了,立刻跑到暗道入口,企圖逃走,但畢竟年少,半只腳邁過那個坎,又忍不住回頭問:“我有點好奇,你不肯以羅非白的身份承認(rèn)當(dāng)年見過面,是因為當(dāng)時在場的不僅有你嗎?”

    “你只是不想再跟人家.....”

    羅非白看著他,眼神冷漠。

    小師傅看出她生氣了,嚇得哆嗦了,默默抓住了機(jī)關(guān)按鈕,關(guān)閉暗道的那一剎....

    “其實那會在場的還有咱們那位有幾分太祖逐鹿天下風(fēng)采的太子爺還是跟曾是你未婚妻的那位傾城傾國太子妃.....呢?哎呀?!”

    暗道門關(guān)閉,但一個枕頭也飛進(jìn)去砸在小少年腦袋上。

    ——————

    天晨未見光,至午后才過了風(fēng)雨,地面依舊泥濘,護(hù)送馬車的小隊已經(jīng)趕到了涼王山寺,趕上眾人修整,但因為此時人員充沛,各方雖來自不同的武裝,但也聽從羅非白吩咐,至午時查檢各處,也未見第四波刺客前來,也算讓眾人松了一口氣。

    那頭領(lǐng)一改昨夜在篝火前的試探,客氣恭敬了幾分,抬手行禮且詢問何時啟程。

    這時,他才像被雇傭的第二方,而非咄咄逼人的試探者,因為查了一夜都沒發(fā)現(xiàn)什么貓膩,足以證明這位羅大人是清白了,也是他們無可挑剔的“雇主”。

    羅非白不計前怨,看了下山中清涼水汽,讓他們再休憩一二,起碼得吃過飯再走。

    “才停雨,道路泥濘,也不好走,等一段時間,下山也暢快些,應(yīng)當(dāng)能在入夜前到出山的驛站,明日再入儋州城十里亭....”

    羅非白做了吩咐,其他人未有反駁,翟祿作為儋州首城徠鈞府的捕快,權(quán)利不小,到了十里亭自有他打理的機(jī)會,一口應(yīng)下道:“等過了十里亭,徠鈞府那邊的人馬下官都臉熟,絕不會給那些宵小機(jī)會。”

    羅非白:“本官信你,不過你昨夜沒休息,這眼眶....好黑啊。”

    翟祿:“.......”

    那頭領(lǐng)本不知為何,但出發(fā)的時候瞧見被押送出來的張信禮也是兩眼通黑,他就默默頓悟了。

    女郎倒是聽聞內(nèi)情后,沒忍住笑,打量了一本正經(jīng)的羅大人好幾下。

    她現(xiàn)在覺得這人昨晚對自己尚有幾分憐香惜玉了。

    ——————

    翟祿被羅非白吩咐看守張信禮,若是他單純一些,怕是真信了羅大人用人不疑,可他偏知道這人心術(shù)毒辣,且蔫壞,于是只能硬著頭皮死撐著親自看管張信禮,生怕這人出事,一口黑鍋坑在自己跟宋大人腦袋上。

    而另一邊,張信禮深深認(rèn)為宋利州是幕后黑手,而翟祿必是其爪牙,那他可不能被這人給害了。

    于是兩人對視睜眼到現(xiàn)在。

    昏昏欲睡,兩眼發(fā)黑。

    不過跟這些人一比,羅大人也沒好到哪里去,出來的時候,女郎怔了下,反復(fù)查看,最后雖沒說什么,但耳邊聽到同伴的嘀咕:“哇塞,林凌姐,這羅大人的腰身瞧著比您都小?!?/br>
    許是江湖兒女,不吝直爽,言語上沒有那么忌諱,不過林凌可惱了,氣得用刀鞘作勢要拍打這人。

    卻見聽一聲涼冷,“過來。”

    她一怔,下意識看去, 因為羅非白沒上馬車,而是正對著她這邊呼喚,其他人也下意識看向她。

    但很快他們都意識到羅非白喊的是張信禮。

    頭領(lǐng)瞇起眼,剛要說什么,羅非白偏頭看向他,那一眼,頭領(lǐng)意識到自己若是阻止,恐怕不合時宜,于是抬手示意看管張信禮的下屬放行。

    “此人兇險,若是單獨跟大人您一起,恐怕對您安危有所影響,不如讓林凌跟在您身邊,保護(hù)您的安全?!?/br>
    頭領(lǐng)故意如此建議,羅非白婉拒了,讓江沉白帶著張信禮進(jìn)了林子小隱處。

    晦暗中,林中潮氣濃郁,遠(yuǎn)處山路若隱若現(xiàn),眾人正在修整準(zhǔn)備出發(fā),她挑這個時候找張信禮,顯然是沒預(yù)留多少時間的,許是想到了什么要問他,或者......

    “你之前想告訴我卻被打斷的事是什么?”

    張信禮其實也不意外羅非白問了這事,他意外的是別的,“我原以為大人您昨晚在安全之后就會立即提問我,沒想到能忍到現(xiàn)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