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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詭 第65節(jié)

    雨水淅淅瀝瀝,不管山寺有沒有人,有個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就挺好了,眾人加快了腳步。

    正過了園庭,漸入山寺正門。

    豁然開朗。

    雖然花草多年無人修整,但總建筑格局跟周遭山水呼應(yīng)可見當(dāng)年的雍容風(fēng)雅。

    的確是山水寶地。

    可惜,滅門之后,多少人認(rèn)為這種山水難逆君心呢?

    “這個影壁是?”

    “上面有圖騰啊,是狐貍?”

    “是白狐?!?/br>
    高手淡淡一句,“涼王一脈源自曲阜,孔圣人故里,曲阜微生,貴族之階,門庭高貴非常,族從姬氏,傳說為周文王氏后,有白狐圖騰?!?/br>
    翟祿對此人有幾分猜疑,總覺得這人不一般,既問:“兄臺不知如何稱呼,但學(xué)識廣博,讓人欽佩?!?/br>
    “不敢當(dāng),在下章貔,是個粗人,走過不少地方而已,而且年少學(xué)藝,戲曲之道中涉及諸多人物演繹,也曾扮演過出自微生氏的孔子門生,自知其人物傳記,不敢說認(rèn)知學(xué)問?!?/br>
    江沉白一想起這人大晚上帶著戲曲面具送荷葉雞,倒也不疑此人身份。

    這些藝人的確走南闖北,見識非凡。

    眾人再看這影壁,頓時感慨非常。

    靈躍的雕紋影壁在山寺前庭破敗不堪,青苔遍布,似乎無人有心去清理它,又無人去推倒它,仿佛有心等它自己消失在天地間。

    不過山寺大門緊閉,上面紅跡斑斑,似乎....

    眾人一身濕透,急于避雨,剛要到屋檐下,忽聽到邊上園林破敗處、挨著山林深處的小道中有異響。

    “小心!”

    眾差役警戒,立即拔刀,卻見一個黑影躥出,落地跳竄。

    一只好肥的山雞。

    不過爪子上系著繩子。

    很快一個狼狽的人影拽著細(xì)繩沖了出來。

    道袍樸素,但狼狽。

    年紀(jì)輕,但白嫩清秀,心急火燎拽起了山雞,唯恐被人搶了,轉(zhuǎn)頭看向在夜里兇神惡煞的諸人,還看到有人被捆綁束縛。

    他當(dāng)即面露驚恐,快步抱著山雞狼狽跑向大門,一邊跑一邊大喊,“師傅,師傅,有土匪??!”

    “好多土匪啊?。。 ?/br>
    ————————

    若是有人住的,曾為世家豪族祖宅,經(jīng)過打理,內(nèi)里自然是風(fēng)華內(nèi)斂的。

    這山寺里面人不多,但也有五個,四個學(xué)徒差使,掃洗庭院,打理山寺,日常打醮供奉,還有一個面冷不愛說話的老師傅。

    這老師傅面相刻薄陰冷,一身的草藥味,似是醉心草藥煉丹,不理俗事,也是被那膽小的山雞少年提醒官府來人,若是不接見,怕被朝廷視為不敬,本身供奉這涼王山寺就帶著風(fēng)險,他們這些山野方士,若是不擺正態(tài)度,怕是被滅也是朝夕之間。

    是以,這老師傅才黑著臉出了藥味濃重的后屋,來見了羅非白等人,也就過個場面,陰沉沉留下讓徒弟們招待客人,就管自己走了。

    眾人急于打理自己,也不在乎這老道無禮。

    更重要的是江沉白等人瞧見羅非白面色不對。

    “哎呀,大人不會是發(fā)燒了吧!”那少年還抱著山雞,端詳著羅非白的樣子就先一步提醒眾人。

    其實(shí)身體入寒發(fā)燒的不在少數(shù),幾個徒弟忙里忙外燒火煮姜湯,也給眾人換衣洗澡。

    不過人太多了,眾人都是大老爺們,不耐洗浴,準(zhǔn)備囫圇擦拭即可,讓自家大人受不得這個苦。

    江沉白:“讓大人沐浴更衣,我等隨便怎么樣都行,小師傅,勞煩在浴桶里多下點(diǎn)驅(qū)寒之物,算了,張叔,您來?!?/br>
    到底是不放心這些方野術(shù)士的。

    那膽小的小師傅也不在乎,摸摸鼻子,“那諸位自己來吧,我看大人體弱得很,最好補(bǔ)補(bǔ)身子,可別加重病情,山中麻煩,若是重病,很是麻煩的?!?/br>
    他說著掂量了下懷里的山雞,就去了后院,江沉白看了下他懷里的山雞,瞇起眼,跟張叔過了下眼神,默默跟了上去。

    大人愛吃雞,山雞一定也喜歡。

    第57章 通思館

    —————

    涼王山寺很大, 本來就是大貴族祖地,后又被君主賜王位,按照王府定制擴(kuò)張, 不過那會涼王不欲鋪張, 以王都中的王府已是符合規(guī)格婉拒獻(xiàn)王恩賜,只將阜城的祖宅維持在比舊時稍大一些的程度,饒是如此也是占地不俗,只是缺少仆人差役,后院一大片都荒廢了。

    “我們師徒五人也就在這前院生活,后面實(shí)在打理不動,太大了,今夜匆忙, 也只能騰出五間不算太臟的房間, 諸位大哥也只能打打地鋪了,不知可否?”

    其實(shí)他們不缺人打掃此地,但眾人疲累, 實(shí)在懶得連夜掃洗,于是換衣清理過后就聚集到前廳承運(yùn)樓中休憩。

    中間火爐點(diǎn)了篝火, 關(guān)閉門窗既是暖意積攢, 滿屋亮堂, 連燭火都不必點(diǎn)了, 眾人一夜打斗外加行路, 已是累極, 此刻喝著姜湯, 看著篝火, 既是兩府差役彼此間也有了不少情義,口舌辛辣時有了閑聊。

    “我看都不用去房間睡覺了, 在這打地鋪也行。”

    “五個房間也不夠躺,還得騰出一個房間看管這些犯人,大人獨(dú)居一屋,剩下三個肯定不夠,我躺外面就行?!?/br>
    “就是,看顧好這爐子,不怕愣著,我看地面也干凈,有席子嗎?”

    送來姜湯的徒弟說有,邀了幾人跟自己去庫房拿席子。

    李二邋遢,凳子都懶得坐,就穿著干凈的內(nèi)衫盤腿坐在地上,惹得張叔埋汰了幾句,但他無所謂,打量四周,且看窗外夜來細(xì)雨風(fēng)滿樓,再看這里的桌椅擺設(shè),“哎呀,不得不說,這地方是真不錯,這幾個道士也挺愛干凈的?!?/br>
    他是不愛干凈,但不妨礙他贊賞別人愛干凈啊。

    眾人對他無奈,不過此地的狀態(tài)比他們想象的要好很多,待久了,也聞到若有若無的梵香。

    顯然,這些道士不算空占此地,也是記著本職之事的。

    “誒?哪來的燉雞味?”

    “江捕頭買了那山雞給大人補(bǔ)身子的,正在廚房那邊蹲灶臺燒火呢,聽說那小道士被逼下廚.......”

    “應(yīng)當(dāng)?shù)?,不過那小道士也肯?莫不是被嚇哆嗦了?!?/br>
    “我剛剛帶刀去了,想著幫江捕頭一把,結(jié)果還沒到,就聽見里面的小道士哆哆嗦嗦答應(yīng)了,膽子忒小?!?/br>
    “哈哈哈?!?/br>
    這些老少爺們談笑間也就那點(diǎn)事,都還在調(diào)侃那抱著山雞的小道士雨中狂奔喊他們土匪的模樣,不乏自嘲。

    李二卻在問山中是不是還有山雞,明早起來他想去抓一抓,路上帶著吃......

    張叔莞爾,喝完姜湯,覺得身子骨暖了許多,起身往窗外看去,瞧見承運(yùn)樓大門口,換了一身黑衣的阜城抵著腰上長劍,也不在屋內(nèi)取暖,只形單孤影靜靜站在屋檐下,看著瓦簾流雨如瀑,也不知在想什么。

    張叔對此人是有幾分戒慮的,于是穿上厚衣服,到外面詢問。

    “我擔(dān)心那些人還會來?!?/br>
    章貔眉宇緊鎖,似有戒備,張叔一聽就皺眉了,“已經(jīng)被滅了那么多,難道還會派人來?”

    章貔面帶嘲諷,“人是不少,但涉及到的人可不是一般人物,能驅(qū)使你豈是區(qū)區(qū)幾十殺手?!?/br>
    “一旦大人帶著罪證跟犯人趕到儋州,太守已令徹查之下,所有曾經(jīng)去過阜城的官員都得被牽連徹查,即便有些人未曾參與其中,可哪幾個敢說身上沒有粘著一點(diǎn)屎呢,自然著急?!?/br>
    “而且這種事又不需要他們自己動手,好比你們阜城一個師爺一個捕頭就能驅(qū)使下三行那么多人,那些人呢?”

    “現(xiàn)在他們失去了咱們的行蹤,半路無法伏擊,一旦前鋒失敗,后手自然得補(bǔ)上,但唯有涼王山寺跟入儋州的畢竟驛站可以準(zhǔn)確伏擊,不是這里,就是那里,就看他們什么時候趕到,又選擇在哪個地方動手了?!?/br>
    張叔頭疼了,“你說得對,晚上得安排人輪班值守戒備?!?/br>
    “我不用輪班,可以一直守著,畢竟我早就到?jīng)錾搅耍菹⑦^了,不似你們長途跋涉?!?/br>
    章貔身手厲害,說是高手也不為過,安排幾個人配合他,足夠應(yīng)付突發(fā)情況,也能及時提醒眾人,倒是不至于群體都睜眼戒備。

    張叔與之閑聊后,章貔主動去問羅非白接下來的安排。

    而左側(cè)廂房內(nèi)一片暖熱。

    ——————

    屏風(fēng)古典,有些年頭了,因是王府舊物,就是歹人也不敢偷盜了去販賣,因這種東西一般為朝廷工坊制造或者各地上貢,素來是有記錄,若是流通出去被朝廷偵騎發(fā)現(xiàn),自然追查,追蹤到的一連串之人都很容易被蓋上反賊同伙的頭銜,抄家滅族,誰敢動?

    若想轉(zhuǎn)賣給大戶權(quán)貴,后者害怕它寓意不好,不敢收呢。

    畢竟涼王一脈的人真的是死得太慘了。

    羅非白躺在浴桶中,長發(fā)本就淋雨濕透了,無所謂泡在水中,解帶后,如是海藻暈染開來,披在白皙的肩頭,她是微側(cè)臉的,懶洋洋的倦怠中,有些麻木偏頭瞧著不遠(yuǎn)處暖屋的四爪盆爐,也靜靜看著那燃燒著的紅炭。

    過了一會,又冷眼掃過浴桶里那些藥草顆粒,微微蹙眉,卻沒太大反應(yīng)。

    也不知在想什么。

    過了一會才拿了毛巾沾水搓洗身上,經(jīng)過某些結(jié)痂鞭痕的時候,眉眼微微頓了下,繼續(xù)。

    突然,屋外傳來章貔的聲音,對方主動提及跟張叔聊過的事。

    等了一會,他才在門外聽到屋內(nèi)人的聲音。

    “你們做主吧?!?/br>
    似乎無所謂的樣子。

    章貔微窒,應(yīng)下了,退開時,又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他知道這人在沐浴,也定是疲累極了,聽聲音就萎靡沙啞非常,有別于男子的清冷鋒利。

    若是他推開門,就可以瞧見披風(fēng)上垂掛的不只是外袍內(nèi)衫,還有一條濕漉漉的綢布。

    不過不等章貔跟張叔等人安排好輪班之事,就聽到外面?zhèn)鱽韯×业膭屿o。

    承運(yùn)樓中所有人豁然站起。

    屋內(nèi),浴桶內(nèi)的羅非白捏著毛巾亦瞇起眼,熱意上頭,微醺,水珠從臉頰滾落。

    來得好快啊。

    是她低估了這些人的著急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