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青山學(xué)院是嶺南諸縣那些學(xué)院里面比較有面兒的一個。

    羅非白在這些名字里面聽到了宋利州，眉眼微頓，緊接著聽到了其他名字。

    宋利州在里面算是排名在前的官員，后面還有徠鈞府同知，為宋利州之下的副手，還有儋州下轄其他州的知府竟也曾來過。

    這.....有點嚇人。

    江河還是白身，對官場這些人名也不甚了解，只知道這些人就是儋州的天，隨便一個都是他們這些老百姓仰望的存在。

    “李靜婉送食那段時間，你們學(xué)院食堂為何出事？”

    “仿若是食堂那邊是誰弄混了食材，整得不少學(xué)子先生吃了東西都拉肚子，大夫來看，說是食毒，雖不致命，但查不出是誰動的手，未免在吃食上再出禍患，這才讓學(xué)生的家人送食，為此學(xué)堂那段時間還開放了，不拘外人入山?！?/br>
    羅非白：“其他小路那會都封禁嗎？”

    “是，沒什么人走，大多主路或者走那條安全一些的登山小路?！?/br>
    “那會有官員拜訪嗎？”

    “那倒沒有?！?/br>
    羅非白沉吟片刻，江河也不敢說話。

    最后，羅非白手指指了下筆墨紙硯，“那幾條路里面，哪條路最短？你可知路徑？”

    江河立刻拿出紙筆畫出了一張大概的路徑地圖，甚至連學(xué)院的一些建筑都清晰在目。

    “我這段時日反復(fù)走過路徑，雖然按照您的吩咐不敢輕易入那三條封禁小路，但從當(dāng)年為學(xué)堂挑擔(dān)送食材等物的老人那問到了大概的路線?！?/br>
    “大人您看，這條最短，階梯蔓延直入山內(nèi)腹地，不必蜿蜒，若有腿腳好的可以反復(fù)登階，可用半個時辰就到學(xué)院了，若是走主路或者現(xiàn)在的那條小路，少說一個半時辰，但也最挨著山谷，聽說這條也是當(dāng)年那位貴客差點掉下去的路徑?！?/br>
    羅非白看了一會，將紙拿到火盆上燒毀。

    “現(xiàn)在開始這件事與你無關(guān)，不管何人問起，你只說我找你只為慰問以及陳阿寶之事?！?/br>
    江河應(yīng)下，但也問：“大人您什么時候動手？額，我不是刺探，只是想著若您要動手，最好盡快一些，趕在山長回來之前?！?/br>
    羅非白看向他。

    江河苦笑：“我也算跟山長接觸多的，曾見過不少官員在山長面前....其實算客氣的，我想，山長的話語權(quán)威應(yīng)該比大人您想象的還要高一些，若是他開口不讓，沒有立足于刑案法規(guī)的情況下，您很難查山?！?/br>
    小小書生，一旦被人點撥，代入官場人情世故，倒是看得挺遠(yuǎn)。

    這出色資質(zhì)應(yīng)該更像姜茶跟他那走南闖北博學(xué)技藝的爺爺奶奶，半點不隨生父。

    可惜陳生那貨色不知自己命有多好。

    羅非白后背靠著椅子，略有笑意，“你是從老先生那聽見了什么消息嗎？比如山長有信鴿回轉(zhuǎn)消息，得知了本官曾到了青山學(xué)院?！?/br>
    江河尷尬，“大人您也瞧見了山中養(yǎng)鴿子?！?/br>
    羅非白：“第一天去就瞧見了苞米架子，這些苞米總不會曬來喂你們這些學(xué)生吧，自是喂鴿的。”

    軍中養(yǎng)鴿也是用的這種路數(shù)，一般百姓便是讀書人也接觸不到信鴿這種金貴的存在。

    江河不知其中深淺，只當(dāng)眼前人博學(xué)。

    “我是那幾天瞧見信鴿回籠，想著大抵是山長最近也是惦記縣里之事的，所以.....”

    江河也覺得有些尷尬跟羞慚。

    好像他在山長跟羅大人之間偏向了后者，言行何嘗不是一種叛變。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功德若在你身，降于你母親，這樣一想，是不是覺得舒服很多？”

    江河恍然大悟，登時沒了萎靡慚愧姿態(tài)。

    ————————

    出去的時候，瞧見原本回了廚房那邊的阿寶抱著一大包東西朝他招手。

    “姑姑？怎么了？”

    “噥噥，給你。”

    塞過來的東西十分guntang，卻帶著強(qiáng)烈的麥香，江河低頭，瞧見油紙中抱著剛出爐的烤馕。

    是外祖他們在外走南闖北學(xué)來的手藝，在南方不常見，但他年少時也見過母親跟小姑姑一起忙碌做馕的樣子，剛出爐的，母親急著用布包好，讓他速速送進(jìn)縣里給嬸嬸他們吃。

    好吃的，特別好吃。

    江河低下頭，抱緊了guntang的馕餅，“姑姑....你對我太好了，真的，我....”

    母親沒了，他又感覺到了血脈親情。

    guntangguntang的。

    陳阿寶壓根沒理淚眼磅礴的小外甥，而是快步跑到剛出門的縣太爺面前。

    把剩下的一把包馕餅塞過去。

    太多了，消瘦體弱的大人差點被餅壓得踉蹌。

    羅非白：“？”

    江河低頭，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抱著的是一個馕餅。

    而大人....七八個。

    懷里的餅好像開始涼了。

    ——————

    羅非白帶著餅點了人，又分了一些餅給同行的人，待他們趕到青山學(xué)院，個個都吃得飽飽的，干勁十足。

    江沉白有些擔(dān)憂。

    “大人，曹山長人脈非同小可，若是您趁著他不在突然查山，查出什么還好，一旦查不出什么，他要在儋州上官那邊告您一筆，可是麻煩得很?！?/br>
    羅非白：“無妨，本官這里有張信禮的供詞，既有查案的緣由，法規(guī)上無可指摘?！?/br>
    江沉白驚疑，“這人不是要護(hù)著曹山長，也肯寫下關(guān)聯(lián)青山學(xué)院的供詞？”

    羅非白：“沒，我讓他寫了兩份，其中下面一部分撕掉，上面一部分提到了紅花案鐵屠夫，至于鐵屠夫關(guān)聯(lián)了多少案子，疑似哪里有受害者，那就是本官說了算。”

    ——————

    拘于禮節(jié)，羅非白還是帶著一份供詞到了學(xué)院老先生面前，讓后者看完。

    老先生臉色一變再變，后才說：“沒想到那兇手竟是鐵屠夫，紅花案啊....”

    “莫非，那李靜婉就是鐵屠夫害的？”

    羅非白：“是的，這上面是張信禮的供詞，若是是拿到知府面前，本官未曾對此查驗，日后恐怕要被宋知府怪罪，于是也只能硬著頭皮來查了，可惜山長不在，若有冒犯....”

    老先生有些支吾猶豫，“如此大規(guī)模查，的確不太好，而且這供詞為何下面沒了，仿佛被撕了....”

    羅非白：“您是懷疑這是本官撕的？”

    老先生：“大人這話說的，不敢不敢。”

    羅非白：“那除了本官還能有誰如此大膽呢？”

    您這語氣是不是過分理直氣壯了。

    老先生都不知道該怎么說話了，慢吞吞說：“大人若有些隱秘的原因，這么做也不太好吧，我們學(xué)院怕也是為難。”

    羅非白表情更為難：“您猜，我為何要撕下面的供詞，是不是這張信禮供出了什么，本官實在不好將它暴露于人前，萬一讓人知道....”

    指認(rèn)了誰？

    那張信禮會指認(rèn)誰？

    老先生思緒繁瑣，表情微僵。

    羅非白此時故意一嘆，果斷起身，“那本官現(xiàn)在立即帶人下山，可不能擾了學(xué)院清凈，壞我們阜城文曲氣運?！?/br>
    老先生一想到官府要查案，結(jié)果被學(xué)院攔下，還是紅花案....將來還不知如何人云亦云，肯定會說他們學(xué)院藏污納垢，張信禮又恰好曾在學(xué)院讀過書。

    其他縣城的學(xué)院早就盯著了，肯定大肆宣揚，那這跟學(xué)院內(nèi)萬一真有人為非作歹有何區(qū)別？

    讀書人腦子好使，預(yù)判到將來局面，立即有了決斷。

    老先生體態(tài)頓時抖擻，宛若一步三臺階。

    “等等，羅大人請留步?！?/br>
    “查，一定要查，還我青山學(xué)院一方清凈，若有臟污鬼祟，請務(wù)必查清?！?/br>
    老先生氣態(tài)剛正，一改此前圓滑抗拒的姿態(tài)，一力支持，羅非白則在邊上贊譽青山學(xué)院門風(fēng)清正，若有歹人作惡，那必然是自身不好。

    “就好似那寶來樓的荷葉雞，有些雞好吃，有些雞難吃，一樣的技藝，全然在于雞不同而已，老先生要放寬心才是?！?/br>
    老先生：“對對對，大人所言有理。”

    “那肯定是雞的問題?！?/br>
    縣太爺認(rèn)認(rèn)真真安撫著，附近的學(xué)子跟先生們只覺得腦袋悶悶的，而聞訊趕來的沈安和更是表情微窒。

    嗯....他也曾見過年少羅非白，是個木訥隱忍的秀梅少年人，怎的十幾年后再見，老jian巨猾成這般。

    果真是官場磨礪人心啊。

    不過....他們剛下山欲走那條小路進(jìn)山搜查。

    “大人，大人，不好了。”

    老王快步而來，面帶急切，江沉白一看就皺眉，而羅非白則是抬手壓了下江沉白的動作，等老王上前既問發(fā)生了何事。

    “徠鈞府來提人了！”

    第43章 有人

    “說是根據(jù)您上達(dá)的案宗重審提案, 加上最近儋州那邊鼎沸謠言，知府大人恐有人言禍患，為加速查案, 將要提調(diào)此案到徠鈞府徹查, 所以是有關(guān)聯(lián)此案的犯人跟一些相關(guān)之人都會被帶去徠鈞府?！?/br>
    畢竟是知府，官壓一級，何況從律法上這種提調(diào)也沒什么問題，符合常規(guī)。

    羅非白既是不愿也沒得辦法，只能讓人把人提走。

    不過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只要對方人馬還沒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