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屋里的動靜,多爾袞是瞧見了的,可他眼里瞧著寧翹,并未理會。 小丫頭明顯有話要說,屋里安靜些也好。 寧翹是一點沒注意的。她心里原本積攢許多話,都是不能說,不愿說,不想說,沒法說。 這會兒聽見多爾袞一句心里話,多年來的委屈隱忍就有些繃不住了。 寧翹睜著一雙盈盈眼眸,眼尾一點洇紅,像迷霧底下的清泉:“做奴才的,不該是一心一意的伺候主子么?主子爺要怎么樣,奴才能有什么說的。” “主子爺要奴才養(yǎng)別人的孩子,奴才縱懷著身孕將有自己的孩子,難道還能忤逆主子爺?奴才樂意不樂意的,主子爺孩子都抱來了。奴才能說什么。” 她一口一個奴才的,明明是聽順耳了的話,這會兒聽到多爾袞耳中卻覺得無比的刺心。 尤其是她的那個話,還是他上一次飛馬回來接她,為了懲治她院里的奴才們給她說的。沒成想她記在心上,還記的這么清楚。 可這不是說給她聽的呀。 “爺沒有把你當成那樣的奴才。”多爾袞又好氣又好笑,瞧著她這樣,又覺得心疼。 寧翹一雙清凌凌的眼眸望著多爾袞:“奴才就是奴才。在主子爺眼里能有什么不同的?主子爺心里,只把奴才當做主子爺的奴才看待。這樣的和那樣的,有什么分別呢?” 哪怕是能當著皇上皇后的面告狀的小姑娘。 哪怕是能和宸妃周旋交鋒的寧庶福晉,多爾袞都始終覺得她乖巧懂事。 她這么年紀的小姑娘,能有什么錯處?一心一意想著他,一腔赤誠的為著他。 和有私心的那幾個都不一樣的。 瞧透了她的人,就越發(fā)覺得她干凈。外頭人說她厲害,說她伶俐,說她會爭,可她爭什么了呢? 爭的不過是一席之地罷了。 可直到這幾句話質問到眼前。多爾袞忽然就明白,為什么這丫頭總是說害怕,總是會發(fā)抖,會顫著身子抱住他了。 她是真害怕。他以為他懂得她的害怕。能護著她,能不叫抖著身子害怕了。 現在看來,好像他沒有懂。 她一心一意的想著他,他卻將人家當成奴才。理所當然的以為,她喜歡且滿足于他給的一切。 人人都爭著當睿王府的奴才,人人都爭著想要來睿王跟前當差,以在睿王跟前自稱一句奴才為榮。這證明自個兒是睿王的人。 歸屬于睿王府,歸屬于睿王。 這是榮耀。就相當于鑲白旗是他私有物一樣。 李什緒那樣的,見著他,一口一個奴才叫的多歡實。 可到了小丫頭這,成了委屈。成了界限。成了阻擋真心話的流露。 這和寧國光如出一轍的眼眸,父女倆,兄妹倆,一家子的出身眼神都這么干凈,不見諂媚,只有真心。 多爾袞伸手撫了撫寧翹的眼尾:“你一家子都脫離了鑲白旗。那就不是爺的奴才了?!?/br> 輕輕一句話,卻招惹的寧翹眼底淚珠子滑落下來。 她哭道:“奴才話說的不好,主子爺就不要奴才一家子了?脫離了鑲白旗,叫奴才一家子再給誰當奴才去?” 多爾袞忙把人抱到懷里:“誰說爺不要的?這光景時節(jié),爺還舍得把你一家子都攆走?這不是為了叫你高興么?!?/br> “你一家子脫了鑲白旗,跟著爺過的,誰還敢要?八旗里頭,哪還活得下去呢?這身份啊,不是為束縛你的。是要叫你知道,誰能護著你?!?/br> 這丫頭,哭的人心都亂了。 寧翹哪能不知道?寧翹就是知道,才覺得委屈,覺得不平。也知道這會兒脫了鑲白旗,那就是把寧家往死路上待。 可多爾袞對她有寵,卻不知能有多少情意。 一直叫人當奴才看待,實在太過于戳心。 今兒能把三阿哥不打招呼的抱來,明兒要怎么辦?事事順著,不是把自己都氣死了? 她得發(fā)作。發(fā)作一下,才能叫多爾袞知道,她是不能只當做奴才看待的。 兩個人想長長久久的在一起,這層桎梏總是要一點點打破的。 本來這些時日心里就憋著許多的忍耐與不平,若不借著這個機會發(fā)作一下,這日子也要過不下去了。 寧翹也想看看,多爾袞能寵她到什么程度。 “爺說護著奴才,就是要奴才養(yǎng)別人的孩子?” 多爾袞如今還真聽不得她自稱奴才,忍不住親在眼尾上重了些。 寧翹多機靈啊。還哭著呢,一下子感受到了,就立刻改口:“爺不能把別人的孩子給妾養(yǎng)著。何況察哈爾庶福晉將要回府了。妾見了她,怎么說呢?” 好不容易在府里有個依附同盟。 這一養(yǎng),那不是跟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鬧翻了?她那么護著孩子的人,她這里養(yǎng)了,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怕是轉頭就會跟福晉聯手來對付她。 多爾袞道:“什么別人的孩子。那是爺的三阿哥?!?/br> 多爾袞大拇指在寧翹柔嫩的小臉上摩挲兩下:“再說了,你不久就會是爺的側福晉。府里唯二的側福晉,比她位分高,養(yǎng)著她的孩子合情合理。” 寧翹眨眨眼,模糊的淚眼清晰幾分,映出多爾袞剛毅的面容。 不久就是?那又是多久呢? 寧翹不想松口,微微垂眸,避開了多爾袞的目光:“是爺的三阿哥??刹皇擎o爺生的孩子。是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給爺生的孩子。那不是妾的孩子,妾做不到視若己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