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至竹林外,下馬,步行走去竹林中。 雖乃夜間,但因林中積雪,銀光耀眼,所以視線很清明,加之夜空繁星點(diǎn)點(diǎn),一輪月牙懸在正空之上,灑下月華,完全照亮整個(gè)黑暗的夜。 一步一腳印,踩在昨夜那場雪色所留的厚重積雪中,留下他的足跡。 走去竹林,尚未曾走近,便見著那一座孤零零的土堆墳?zāi)?,就在竹林中,其上覆蓋著一層雪,白的刺目。 屹立的墓碑被遮,卻未曾完全被遮掩,可瞧見碑上的碑文,其上所刻:故兄之墓,立碑者:弟阿靖立。 哥,阿靖來看哥了。 垂落的手,因此等墳地場景而發(fā)出咯嘣作響聲,只是云穆靖的腳步卻未曾有停住。 走至這座墳冢之前,他抬手撫掉墓碑上殘留的雪色,方才彎膝蹲下來身子,手指又撫去墓碑上所雕刻碑文故兄二字,指腹輕淺觸摸。 知哥不喜除夕,所以阿靖等著除夕過去,才來看哥,陪哥嘮嘮嗑。 想要勾起一個(gè)嘴角,告訴他的哥,他很好,可此刻云穆靖卻如何也笑不起來,雖然心知他的哥不會(huì)有事,可是此刻,看著如此一座荒涼孤寂的墳冢,他內(nèi)心中又如何能好受。 過往那種種壓沉,突兀涌上心頭。 藏匿起來永不能言說的女兒家身份,母妃之亡的熾恨,父皇愧疚之下給予溺愛的復(fù)雜,這種種壓沉交織,這一切,唯一能傾訴之人只有他的哥哥,教會(huì)他韜光養(yǎng)晦的兄長。 可是他的兄長,這么多年來他心有沉疴難好,飽受那等心病折磨經(jīng)年之久,他不僅一無所察,毫無所知,還累哥為他苦心籌謀,助他成事。 哥 倏地,云穆靖雙膝撲通一下跪至了雪地內(nèi)。 眼眶發(fā)紅。 都是弟弟的無能,不僅相助不了哥,反而還要讓哥來守護(hù),讓哥顧及到我的感受,讓我好好的做好那個(gè)父皇的好皇兒,才會(huì)累及哥事事多思,事事都要哥親力親為去做 新的一年,新歲之夜,如此悲涼。 云穆靖悲戚。 而相較于他的悲戚,隨后跟來之人,那一雙瀲滟的桃花明眸,落至墓碑上,看不出什么反應(yīng),只是她的手腳四肢冰涼的似都已不屬于了她這具身軀,腳步,難以再邁開半步,就站在那一地暗處中,如此停滯。 只因她心中清楚,清楚云穆靖與云霽而言的意義,云霽對(duì)其在乎如何,今云穆靖如此悲痛,那云霽之生死 他,竟是真的死了? 后面云穆靖再訴說了多少兄弟情,蘇嬈一句未曾聽及,她只是望著那一座孤零零的墳冢,一直的望著,云穆靖何時(shí)離開,她都未曾有察覺。 直至天空微微泛出魚肚白,新歲初一的這第一輪初陽自山巒下爬出,越過層層疊疊的山巒,穿過冰雪覆蓋的冬日竹林,將溫暖灑向這片天地。 那停滯的人兒,似乎才有了知覺,被昨夜那夜間寒涼冰凍的似又已僵硬的身子,才微微感知到點(diǎn)滴溫色。 步履,方才邁開。 踩在雪地內(nèi)。 走去那孤寂的雪色墳冢前。 眉目之間一層冰霜,纖長的睫毛都凝結(jié)了一層霧霜冰屑,模糊她的視線。 走至墓碑前,安靜看著,看著須臾,她突然繞過去墓碑,直接走至了那墳冢前,墳冢上覆蓋的亮白雪色反射出的光色,刺目的眼球難受,很難受的疼,疼的都自己蓄出水光。 此刻,她竟難以控制她自己的這一雙眼眸。 真的就這么死了? 如此一語喃呢,一息,蘇嬈竟蹲下來刨了墳,五指冰涼,泛白中又帶著紫青,如此刨入冰雪內(nèi),刨開雪色,見內(nèi)里一層新土,因是剛剛被埋,只過一夜,新土尚未曾被冰凍堅(jiān)硬,徒手去刨也是完全可以刨開的。 只瞬息,那一襲艷紅小裘染上了臟兮泥土,她的整個(gè)十指也剎那滲出來血色,混合著冰雪,更混合著泥土。 十指連心,她卻似乎并無疼痛感,只是那么機(jī)械般的刨挖著,直至早已無法再入眼的血色雙手觸碰到棺槨,才停下刨墳這番舉動(dòng),起身。 真死了? 又如此一聲喃呢,因雪色反射光芒而刺痛的那桃花明眸,內(nèi)里蓄出的水光蓄滿了眼眶,便蓄不住的自己滑落一滴,更冰涼她消瘦的臉頰。 須臾 她隨手擦掉這一滴淚痕,隨即又自艷紅衣袂內(nèi)拿出一方艷紅色手帕,仔細(xì)的擦拭掉她滿手的血色泥土,指縫內(nèi)擦不干凈的臟兮,便直接抓了一把雪洗干凈,也不知疼痛為何物。 做完這一切,擦干凈了手,也拍干凈了艷紅小裘上沾染的土,竟轉(zhuǎn)身走了,一步一腳,所去乃清風(fēng)苑。 只短短一個(gè)早間,她如此一系列反應(yīng),入目在那暗中所瞧著的那些人眼中,若非一雙蒼勁大手按住著他們肩膀,蘇二和云穆靖早已現(xiàn)身。 蘇老將軍 至此刻,蘇嬈前去清風(fēng)苑,察覺不到他們了,云穆靖才難再忍的開口。 扭頭看向攔住他和蘇二現(xiàn)身的蘇老將軍。 您老難道真不心疼嗎?雖說非是親孫女兒,可也養(yǎng)了整整八年之久,雖說血濃于水,可養(yǎng)恩也該能長情。 蘇二也看向蘇老將軍,垂落的手不知何時(shí)早已捏出著青蔓,青蔓蔓延他整個(gè)手背,也可見其是如何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