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最后還是艾利斯贏了。

    青綃曾經(jīng)求過他，說想見宋舒最后一面。“我們?nèi)デ笄蟮钕?，他會讓我們見他的?！鼻嘟嬔蹨I大滴大滴地掉，他終究是年輕的，經(jīng)歷不得離別苦難。

    “沒用的?！卑共粫屓魏稳嗽僖娝问?。

    水瀲動了動唇。他的身體不太好了，即使被宋舒強行救過來，也是風中殘燭，時不時就會生病。

    可不管是艾利斯，還是柏溫、莉莉絲，都沒有來找他麻煩。

    ——因為他這條命是宋舒救下的。

    宋舒救下了他，他就得替宋舒活著。

    艾利斯他們都這樣認為，水瀲也這么想。可活著太痛苦了，無盡的日夜，他夢到宋舒、夢到他的父親，醒來后的悵然若失幾乎能將他殺死。

    他還不如死了，不如死了。

    一次和青綃的聊天中，他透露出這樣的訊息，青綃卻睜大了眼睛，那雙和艾利斯相似的眼睛，惡鬼一樣看著他。

    “父親喜歡你，為了救你，他甚至去死了，你現(xiàn)在說想死？”

    “哥哥，你已經(jīng)辜負了父親那么多次，你現(xiàn)在還要辜負他嗎？”

    “他那么喜歡你、那么喜歡你！”

    青綃尖聲質(zhì)問著，水瀲卻恍惚地想，宋舒喜歡他嗎？宋舒真的喜歡過他嗎？

    父親…、不，宋舒，抱歉，總會不小心用父親的稱呼，因為習慣，習慣，習慣真是很可怕的東西。

    ……

    可他為什么現(xiàn)在都沒能習慣父親的死亡？

    …

    水瀲痛苦地抱著頭。

    對不起，父親，我的新生活過得一點也不好。

    對不起。

    ————

    【莉莉絲、克萊恩視角】

    “你很想死?！?/br>
    莉莉絲冷漠客觀地陳述，“但是魔法造物是死不了的?！?/br>
    克萊恩麻木地躺在血泊中，身上的傷口緩慢治愈恢復(fù)，他卻不在意地又捅了自己一刀。

    “我查詢你的記憶，你見過宋舒？”莉莉絲疑惑地轉(zhuǎn)向躺在地上的克萊恩，“你在即將分化性別的時候，見過宋舒？”

    ……

    “我是怪物?！?/br>
    巨大的玻璃缸內(nèi)，尚未成型的原始胚胎漂浮其中。隨著它的囈語，玻璃缸內(nèi)的泡泡咕嚕咕嚕冒出來。

    一只稚嫩的手貼近玻璃缸，長相精致的小孩靠近，“你不是怪物，長成這樣很酷。”

    “你是男孩還是女孩？我是男孩哦。”

    胚胎轉(zhuǎn)了轉(zhuǎn)圈，似乎是害羞了，小聲：“我以后會分化。”

    “太好了，那你當我弟弟好不好？”

    “弟弟？”

    “就是男孩，你要是分化成了男孩，你就當我弟弟好了……”

    遙遠稚嫩的聲音仿佛在耳邊再次響起，克萊恩下巴積蓄了眼淚。

    [尚在胚胎時期的魔法禁忌物無性別，多數(shù)會響應(yīng)主人的心意分化性別。]

    “原來是這樣。”

    莉莉絲看向克萊恩，無機質(zhì)目光了然：“所以你的性別分化是男?！?/br>
    “原來是個連主人都認不清的?！?/br>
    莉莉絲邁步離開，有些憐憫：“如果說宋舒對你的情感，那大概是有些喜歡，但是不多。”

    “你所有的痛苦、歡愉都來源宋舒，你卻無法憎恨他，還想和他一起去死。”

    克萊恩蜷縮著身體，似乎在拒絕莉莉絲的每一句話。

    但事實永遠那么殘酷。

    莉莉絲冷漠：“可惜，你死不了?！?/br>
    ————

    【安東尼視角】

    宋舒死了。

    仆人匯報消息時，安東尼還在看宋舒授課的書。

    說來也奇怪，聽到這個消息，安東尼并沒有特別驚訝的感覺，他只覺得，??？這就死了？

    宋舒遲早會死的，安東尼早就預(yù)料到了。

    當然，這句話有歧義，因為每個人最后都會死，可宋舒不一樣。

    宋舒總是輕易地勾起人心中的暴虐，又輕易讓人放下，一冷一熱的態(tài)度像是訓(xùn)狗的折磨。

    宋舒遲早會被人殺死。

    安東尼想過很多種宋舒的死法，甚至想著他壓在宋舒身上，手指也壓著那脆弱的脖頸，慢慢地看著宋舒在他手里死去。隨著想象的進行，心情也不可抑制地興奮。

    安東尼想過殺死宋舒，可又想死人總沒有活人來得有趣，不殺死的話，那就囚-禁好了，讓宋舒只能看著他，只能呆在他身邊。

    然而這一切都僅僅是想象，因為安東尼喜歡宋舒，卻沒有勇氣參與一團亂的奪嫡之爭，他只想做個閑散的王子。

    閑散的、偶爾能見見宋舒，逗逗宋舒也是好的。

    但是仆人說宋舒死了。

    安東尼手中還拿著宋舒給他寫的那封信，他慢慢地、慢慢地收攏掌心，又不舍得把信紙褶皺，所以力道是輕的。

    心情思緒都異常平靜，他想，不就是宋舒死了么？他早就預(yù)料到宋舒會死不是嗎？

    安東尼將信紙塞回信封，讓信封回歸從來沒有人打開過的狀態(tài)，仿佛那還是宋舒剛剛寫給他的信。

    平靜地過完一天，第二天睡醒，腦子里冒出來的念頭還是宋舒死了。

    第三天、第四天……

    像是連綿不斷的小雨，覆蓋一生的潮濕，安東尼總是時不時想起宋舒。

    宋舒、宋舒、宋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