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里的大明 第4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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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玄笑著接口道:“老人家,我們剛才啥也沒說,都是你在說呢?!?/br> 戴君恩轉(zhuǎn)頭過來看了一眼李道玄,突然大喜:“好一位少年俠士,英俊瀟灑,氣度從容,我突然想為你寫首詩?!?/br> 他身后的家丁刷地一下跳了出來。 戴君恩提起筆,刷刷刷,轉(zhuǎn)眼就寫了一篇詩。 李道玄還真想看這家伙怎么寫自己,墊起腳偷看,被他身體擋住了一半,只看到那詩的后半句:“青山綠水千年事,明月蒼松一徑風?!?/br> 他寫完之后一看,感覺好像不太滿意,揉成一團,向旁邊一扔。 再轉(zhuǎn)回頭來看著李道玄:“抱歉,剛才寫詩去了……我們……聊到哪里了?” 眾人齊齊倒抽了一口涼皮:這人做巡撫真的靠譜? 李道玄:“老人家,咱們抓住重點吧,你這次來河東道,是為了啥???” 戴君恩:“啊,對對對,抓住重點,老夫這一次來河東道,是給大家介紹一個人的?!?/br> 他對身后指了指:“這位,是皇上派下來,監(jiān)理鹽課的公公,名叫……咦?你名叫什么來著?” 他身后走出來一名中年太監(jiān),面白無須,身材微胖,穿著一身太監(jiān)服飾,哭笑得不得地道:“我姓藍,名星洋,宮里的人都叫我一聲藍公公?!?/br> 戴君恩這才轉(zhuǎn)過頭來,對邢紅狼道:“這位是宮里來的,藍公公,今后他會留在河東道,負責監(jiān)理鹽課?!?/br> 眾人心里暗想:朱由檢看來是不太放心邢紅狼了,所以派一個太監(jiān)來監(jiān)管她。 這事情倒也不必明說,懂就行了。 反正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藍公公向前一步,臉上露出一股子人上人,看下面的都如渣渣般的囂張表情:“咱家是奉皇上的命令來這里看著鹽政的,廢話也就不多說了,先帶咱家去看看這解池鹽村的情況吧?!?/br> 邢紅狼看向李道玄,李道玄回了一個肯定的眼神。 這公公要看,就讓他看唄! 反正高家村早有準備。 邢紅狼:“好吧,那我就帶公公去看看,這解池如今的狀況?!?/br> 藍公公:“請帶路?!?/br> 戴君恩:“老夫也一起去看看?!?/br> 一行人出了河東城,向著解池行去。 解池很大,長四十余里,寬也有四五里。 高家村早就為了應付朝廷的檢查,做好了準備。 由高家村出手建設,擁有非常強大的制鹽能力的鹽村,都故意被安排在了解池東南角。而離河東城最近的這一片池邊鹽村,全都是故意擺的又老又破又舊的老村子。 一行人走到解池邊,第一個入眼的,就是個燒毀了一半的殘破村莊。 邢紅狼介紹道:“藍公公,請看,這里原名叫東湖村。在上一次流寇作亂,攻破河東道的時候,這個村子被燒毀了,村里的鹽匠全都被殺……” 藍公公:“哎!” 他嚇了一大跳,原來被外派來這里,是來吃拿卡要賺錢的,但看到這個村子的慘狀,才想起來現(xiàn)在的山西是個流寇窩子,在這里屬于隨時可能被殺的狀況啊。 戴君恩看著這一幕,卻不禁搖頭長嘆:“唉!” 大伙人沿著解池邊,繼續(xù)向著東北方向走。 一路走過來,好幾個被燒毀的村子,村子里半個鹽匠也無。 走了好一會兒,終于,前面一個鹽村有人了。一群鹽匠,正在用最古老的曬鹽法制鹽。 這當然也是高家村故意安排的,總有那么幾個部門,專門用來應付檢查嘛。 區(qū)別就是,后世應付檢查都是臨時搞得高大上來給領導看。 但高家村是反著的,臨時搞得又差又破給領導看。 藍公公看得頭皮發(fā)麻:“現(xiàn)在解池邊的鹽村,都是這個鳥樣子?” 邢紅狼:“沒辦法,誰叫咱們這里是山西呢?如果沒有我駐守在這里擊退流寇,就這點鹽匠都無法保存下來。藍公公若是去山西別的縣城看看才知道,什么叫十室九空。” 藍公公倒抽了一口涼皮:“這……這樣子……能足額交得上鹽嗎?” “能啊?!毙霞t狼嘿嘿笑了起來:“給這些剩余的鹽匠多攤派點任務。逼這些鹽匠拼命干活,誰不肯好好干活我就拿鞭子狠狠抽,若是還不好好干活,我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拿他的邊油去點燈。只要夠狠,總是能收得起來足夠的鹽的。” 藍公公心里冷汗直冒:好狠,比咱家還狠?。吭奂抑幌敫泓c錢,這人是把鹽匠的命都要搞掉啊,不愧是做過私鹽販子的受撫流寇,太兇殘了,太兇殘了。 第714章 山西巡撫戴君恩 藍公公心里有點害怕了,私鹽販子果然和普通的朝廷官員不一樣。來之前還沒認識到這山西的殘酷性,真到了地方,才發(fā)現(xiàn)在這個地方,沒幾把刷子的人似乎根本待不住。 雖然他也帶了一批自己的心腹打手來,但是這點打手的人數(shù),顯然不太夠。若是邢紅狼要收拾他,只怕是一舉手的事情。 藍公公:“咳……那個……鹽村咱們就不用看了吧,反正差不多都這樣?!?/br> 邢紅狼:“哎?不看了?后面還有更慘的!前面有個鹽村里推著不少枯骨呢,流寇把人殺了之后,尸體全堆在那個村里。現(xiàn)在傍晚一過,村子里全是鬼火在飄?!?/br> 藍公公害怕乘以二:“咳咳,這種村子,咱家知道了就行了,就不過去看了。” 一行人折返回到了河東道,邢紅狼拿出一本假賬,這可是高家村專門請了高家村的初中畢業(yè)生,數(shù)學尖子生來做的假賬,入庫出庫,每一筆都記得比朝廷原本的賬目要清楚得多,明白得多。 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可惜是假的。 以藍公公的才學,根本看不出這本帳有任何毛病,看來看去,只從里面看出來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解池的鹽產(chǎn)量下降得有點多。 比起全盛年間,基本上是減產(chǎn)了一半。 藍公公長嘆:“皇上缺錢,對付建奴需要大量的軍費,但解池鹽產(chǎn)量卻近乎減半,這可如何是好?” 邢紅狼:“唯一的辦法,就是再招募大量的鹽匠,但山西現(xiàn)在兵荒馬亂,又到哪里去招人呢?” 藍公公:“……” 邢紅狼伸手,塞給他了一塊美玉。 藍公公在手里一惦量,就知道這塊玉價值不菲,馬上就轉(zhuǎn)口:“既然如此,那就沒辦法了,這解池的鹽課,就暫時這樣吧,咱家再去知會皇上,好好想想辦法?!?/br> 藍公公被輕輕松松搞定了。 邢紅狼回到大堂,卻見戴君恩還在這里坐著,并沒有走掉的意思。 看來,這位詩人巡撫還有點話想說呢。 邢紅狼走上前來:“巡撫大人還有什么吩咐?” 戴君恩長長地嘆了口氣:“邢將軍,老夫這次前來相見,其實不光是為了帶個太監(jiān)來,還有一些軍務方面的事情,想和邢將軍談談。” 邢紅狼:“咦?和我談?巡撫大人不是應該和山西總兵尤世祿尤將軍談更好嗎?” 戴君恩搖了搖頭:“朝廷的官兵……不好談……” 邢紅狼:“?” 戴君恩:“那些家伙殺良冒功,謊報軍情,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個個都是兵油子,老夫根本使喚不動。上一任山西巡撫許鼎臣,就是被這些兵油子給拖累的?!?/br> 邢紅狼一時無語。 戴君恩:“來,給你看點老夫收到的密報?!?/br> 他拿出一疊信來。 邢紅狼翻開一看,第一封信就是說四川總兵鄧玘在河北縱兵掠民,jianyin民女。再看第二封,左良玉殺良冒功,把老百姓的頭顱當成賊子的送上去。再看第三封,宣大總督張宗衡誣陷山西巡撫許鼎臣,把剿匪不利的鍋全甩在了許鼎臣身上…… 山西的官,就沒兩個干凈的。 好不容易翻到最后兩封,一封說白桿兵軍紀嚴明,于民秋毫無犯。 另一封說邢紅狼整軍有道,軍民一家親,幫老百姓解決困難,派發(fā)糧食濟民,比白桿兵更勝一籌。 看到這里,邢紅狼不禁皺起了眉頭:“原來,巡撫大人什么都知道啊?!?/br> 戴君恩:“是的,包括你剛才演戲,拿假鹽村糊弄藍公公的事,老夫也知道。這解池西南邊,可全是產(chǎn)量翻了好幾倍的新鹽村哦。這種事,只能瞞得住從皇宮里出來的傻子,可瞞不了真正想要做實事的政務官員?!?/br> 邢紅狼的手,不自禁地落到了刀柄上。 戴君恩長嘆了一聲:“但老夫沒有點穿你,因為,你在蒲州濟民,在河東道又濟民。這濟民花費的銀兩,可不是小數(shù)目。如果你不克扣些鹽款下來,又如何能夠做得到?” 邢紅狼的手微微一松。 戴君恩:“這些鹽款,被你用在了老百姓身上。若是被那藍公公貪了去,全都中飽私囊。唉!老夫老了,又健忘,很多事情剛剛看了,轉(zhuǎn)頭就忘了,只會寫詩了……這剿匪老夫也不會,在這個山西巡撫的位置上,應該也就是來晃一圈兒,寫個到此一游,過得一兩年,便要被革職的吧。” 說完,戴君恩站起了身來:“邢將軍,照顧好百姓,老夫去了?!?/br> 說完,他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 正好藍公公又走了進來:“巡撫大人,您在里面和邢將軍講些啥???” 戴君恩:“呀,我突然想到一首詩。” 他的家丁刷地一下跳出來,給他遞上文房四寶。 戴君恩刷刷刷寫了幾行字,又把紙揉成一團,向旁邊一扔:“不行不行,寫得太差了。” 說完,他轉(zhuǎn)回頭來,對著藍公公道:“我們剛才聊到哪里來著?” 藍公公:“呃,我們剛才啥也沒聊?!?/br> 戴君恩:“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話說回來,老夫走馬上任山西巡撫,現(xiàn)在該干嘛來著?皇上吩咐老夫……呃……吩咐老夫啥來著?” 藍公公聲音放大了五度:“吩咐您剿匪!” 戴君恩:“???原來是剿匪啊?!?/br> 他轉(zhuǎn)過頭,對著后面跟出來的邢紅狼道:“邢將軍,剿匪什么的老夫根本不會啊,只會寫詩,這剿匪的重任,老夫可就交給你了?!?/br> 邢紅狼抱了抱拳:“巡撫大人放心,交給末將吧?!?/br> 戴君恩顫顫巍巍的爬進了馬車,家丁們團團護衛(wèi)住,向城外駛?cè)?,大車里響起了他蒼老的聲音:“芳叢曄曄殿秋光,嬌倚西風學道妝。一自義熙人去后,冷煙疏雨幾重陽?!?/br> 家?。骸鞍??老爺,您寫出好詩了,要文房四寶嗎?” “不用!”戴君恩:“這首詩是老夫得意之作,不會忘的。對了,剛才老夫和藍公公聊的什么來著?又忘了。” 家丁低聲道:“藍公公說改天和您一起郊游寫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