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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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我! —— 那一刻,我就像《楚門的世界》里的楚門。本以為幸福的人生,竟然是一場從出生起就被全球直播的真人秀;看似平穩(wěn)安寧的小鎮(zhèn),無非是被人造天幕籠罩的囚籠;給予他友情、信任、愛情的朋友、同事、妻子,只不過是按照劇本竭盡全力表演的演員。 當楚門察覺并探尋到真相,憤怒、沮喪、悲哀、屈辱直至拒絕了“全球真人秀巨星”的誘惑,沖破牢籠找尋真實世界時,我曾為此深深動容。甚至幻想過,如果我是楚門,會放棄根本不用努力就可以得到的,常人窮極一生也無法擁有的生活,抗爭既有命運么? 只是,我從未想過——多年前看戲的人,如今卻成了戲中人。 然而,我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情緒變化。憤怒、沮喪、悲哀、屈辱……卻,沒有抗爭! 《楚門的世界》,無論多么真實,多么有思索性,說到底還是“用一部戲演了另一部戲”的戲中戲。導演和演員在戲中表達的“對于自由的向往”,現(xiàn)實里有幾個人能做到?尤其是不用任何努力就能得到一切,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所以,所謂的“理想”、“奮斗”不過是偶爾出現(xiàn)在朋友圈、微博里,一時心血來潮的口號。不勞而獲的躺平,才是大多數(shù)人的選擇。 (記錄到這里,我抽著煙盯著電腦,視線漸漸模糊,回憶著當時的情景,思索了很久。依著我的性格,絕不會對燕子的所作所為,深深同情并且認可。我雖說有不少缺點,但是對于善惡是非,有著異于常人的偏執(zhí)。 在我的認知里——錯的就是錯的,對的就是對的;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絕不會出現(xiàn)灰色的中間地帶。 惡人有一千種偽善的借口讓惡行變得高尚,但這種高尚絕不是我們認可追隨的理由。 當時的我,到底怎么了? 偏偏,我是個特別執(zhí)拗的人,想不明白的事兒會一直想下去。整整一年,我始終在這個問題里反復思考,以至于《文字游戲》寫作進度嚴重停滯,耽誤了交稿出版時間。 在2022年12月9日星期五十七點零七分,在昏暗的寒冬傍晚,我坐在書桌前,空腹喝了一杯濃茶,醉茶的微醺使我有些恍惚。 屋外,樹枯花敗,殘景凄涼。 莫名,心生傷感——縱是初春盎然生機、仲夏郁郁蔥蔥、晚秋碩果累累的花草樹木,也終逃不過嚴冬的肆虐,枯萎死亡。 這似乎是造物主最殘忍的善意,以春夏秋的燦爛,映襯冬的肅殺殘酷;又好似與魔鬼簽訂了賭命協(xié)議,用一生的人間尋常,換短短三季的璀璨輝煌。 那一刻,我想通了! 隨手拍照截圖,發(fā)了朋友圈、微博,以此銘記。 繼而,我愣住了! 內心深處,泛起一股,無法抗拒的恐懼。) 這個女人,在我幼年時,就把一粒“惡”的種子埋在了我的心里。并在我性格形成、生活改變的每一個節(jié)點,以一種看似“我自己努力取得成功”的方式,使這粒種子,不被察覺地茁壯成長,冉冉盛開出一朵惡之花。 直至今日,在這詭譎莫測的地下石洞,當她以最真實的邪惡狀態(tài)出現(xiàn),月餅、老方下落不明,李奉先死在我的面前,我竟然沒有憤怒、悲傷,為她寥寥幾句話,滋生了本不該有的共情性。 那朵惡之花,已經(jīng)結為果實,只待她的采擷! 我所信仰多年的正義、光明、熱血、友情,就像是鎏了一層精美絕倫金膜的粗胚破鐵,一旦遭受高溫烘烤,便會融化殆盡,露出粗劣的本質。 —— 燕子輕輕拭去眼角淚痕,凄然慘笑,漆黑的瞳孔像是兩道漩渦,吸住我的目光,根本無法掙脫。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公平的,就連地球儀都是傾斜的。所有人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了一生的命運。家世顯赫的人,就算是個傻子,也能獲得普世的贊美,取得引人矚目的成功。普通人,哪怕是天資聰明,生性正直,再怎么努力奮斗,也不過是為了房貸、車貸奔波大半輩子,仰望那些傻子的蕓蕓眾生。 漂亮的人永遠比丑陋的人更容易獲得關注和機會。喝水都會長rou的胖子被嘲笑為‘油膩’、‘懶惰’,怎么吃都不胖的瘦子,哪怕從不運動也是‘自律’。教室墻壁上有個腳印,老師絕對不會懷疑是學霸踹的,只會把學渣挨個叫出去訓話。 人都很虛假。只要不涉及自己的利益,都是以圣人標準出現(xiàn)的道德楷模;一旦觸及自己利益,呵呵……就連發(fā)個朋友圈、微博的自拍,也要修得毫無瑕疵,才敢上傳。用最虛假的容貌獲得最虛偽的贊美。 南曉樓,你不是超人,這個世界本來就不需要你去保護,你也沒有能力保護。你所信仰的正義,對這個世界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又會有誰在乎你呢?你常調侃自己是‘過氣作家’,可是你難道不知道么?如果真不寫書了,所謂的‘讀者朋友’,用不了半年,還有幾個記得你? 何況,你能成為作家,真以為是文學天賦異稟的天選之人?如果沒有我,你曾經(jīng)的第一任編輯,誰會在意高中生寫的那幾個破字呢? 如我,明明擁有蠱族三千年來最強的天賦,僅僅因為是個女人,從出生那一刻,就被指定為培育蠱王的蠱器。我的弟弟……月無華,什么都比不上我,卻被培養(yǎng)成‘蠱族最強的男人’。 你以為,你們是可以把后背托付給對方的生死好友??墒?,在所有人眼里,你不過是月無華的跟班而已。福爾摩斯有華生,狄仁杰有李元芳,周星馳有吳孟達。主角,更需要配角的烘托,才能更完美。 呵呵……即使是‘黃金配角’,也始終是配角。 月無華要是真把你當做兄弟,又怎么會瞞了那么多事,讓你被綁在這里呢? 你覺得,這一切,對你公平么?如果,給你一次機會,能夠改變這種不公平,你會怎么選擇?” 那一刻,我分明聽到,內心深處傳來某一種東西破裂的聲音。 我半仰著頭微微閉目,沉思片刻,直視燕子:“你需要我做什么?” 始終一言不發(fā)的陳木利松了口氣,向我投以類似于“我們才是戰(zhàn)友”的目光。 燕子頷首微笑,似乎早已猜出我的回答:“等我講完八族真正的歷史,你自己決定怎么做吧。” 以下是燕子的講述,我做了簡單整理記錄—— 人類的文明,源自于遠超于地球任何生物的智商。然而,造物主似乎開了個尷尬的玩笑——賦予人類最強大的頭腦同時,卻塑造了人類最弱小的軀體。 魚會游泳、鳥會飛、烏龜長壽、豹子跑得快、猩猩力量大……各種動物,有著人類無法比擬的能力。 終于,想要獲得更強大能力的欲望,驅使這些躲在巖洞里圍著篝火吃著采摘野果的人們,用木棒和石塊制作的簡陋工具,不惜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捕獲獵殺動物,血rou為食,皮毛為衣,并把動物的頭骨做成面具、頭飾、項鏈,佩戴于身,以獸血涂面,借此期盼擁有同樣的能力。 在漫長的歲月里,通過大量脂肪、蛋白質的補充,人類變得更加強壯、聰敏,卻依然無法達到所崇拜動物的能力。于是,不同的部落形成了共同的認知——以各自最信仰的動物為圖騰,成為部落象征,并推選體格、形態(tài)最接近此類動物的人為祭司,定期舉行各類祭拜儀式,以此達成神識的啟迪,擁有特殊能力。 他們不僅負責祭拜,還承擔著將草和動物提煉成藥劑,為族人驅除邪祟(治?。┑呢熑?。 這類人,就是最早的巫醫(yī),也是蠱族的前身。 在祛除邪祟的過程中,他們發(fā)現(xiàn)了血液對于生命的神奇性。認為靈魂隱藏在血液里,要想真正獲得部落圖騰的動物能力,需要把動物的血注入身體,才能達成真正的融合。 許多人,因為血液的排斥反應,凄慘死去。生命,很奇妙。居然有一部分人,和動物的血成功融合,擁有異于常人的能力。這些人,在上古時代,被部落崇拜、信仰,供奉為“神”。 而這些“神”,便是“蠱、幻、魘、醫(yī)、靈、卜、武”七族的前身。 (燕子講到這里,我大為疑惑。她講述的內容,與我在尼雅古城進入那個房間遇到那個人之前,月餅所講的基本相同,只是更詳盡。但是,為什么是“七族”而不是“八族”? 燕子似乎知道我的心事,微微頷首:“你繼續(xù)聽下去就明白了?!保?/br> 然而,意料不到的事情出現(xiàn)了。 為了斷絕普通族人擁有異能的可能性,他們只選擇內部通婚,以此維持血統(tǒng)的純潔性。 他們的血液雖然與動物之血完美融合,身體卻逐漸產(chǎn)生變異,再加上近親生育造成的基因缺陷,形體、容貌、聲音愈發(fā)獸化——蛇身人首、全身獸毛、聲音若狐、青面獠牙,奇形怪狀,不一而足。 更讓他們感到恐懼的是,隨著身體的異變,異能也消失了。為了延續(xù)統(tǒng)治,他們和常人分地而居,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編造了“補天造人”、“開天辟地”、“逐日射日”等等傳說,使得不具備異能沒有異化的常人,對他們的“神性”深信不疑。 這些“神”,統(tǒng)領著各自部落,享受著族人的尊崇和供奉,掌握著至高無上的權力。可是,絕對的權力必然會帶來絕對的貪婪。他們逐漸迷失了本性,愈發(fā)害怕失去所擁有的一切。對于同族不服從的異己,以“祭祀”為名殘殺,并挑動部落之間的戰(zhàn)爭,把矛盾從內部轉向外部,從而達到鞏固權力的目的。 上古時期的他們,并不懂得“最高明的統(tǒng)治,是服務而不是騙術”這個道理,更不明白“殘暴既會統(tǒng)治懦弱者也會喚醒勇敢者”。 終于,一場常人與異族之間,不可避免的戰(zhàn)爭,爆發(fā)! 為了最后的生存機會,他們摒棄部落成見,以“耳鬢如劍戟,頭有角”的蚩尤為統(tǒng)領,擊敗率先反抗的炎帝部落。直至炎帝、黃帝部落聯(lián)合,在現(xiàn)今河北逐鹿東南,激戰(zhàn)數(shù)日,大敗蚩尤部落,奠定了五千年華夏文明的基礎。這也是中國人被稱為“炎黃子孫”的由來。 (燕子講的是上古時期,存在于傳說中,至今無法考證真?zhèn)蔚摹爸鹇勾髴?zhàn)”。《龍魚河圖》記載:“蚩尤兄弟八十一人,并獸身人語,銅頭鐵額,食沙石子,造立兵仗刀戟大弩,威振天下,黃帝仁義,不能禁止蚩尤,遂不敵,乃仰天而嘆”。 我按照文中描述尋思尋思,還真有些獸化異變的意思。再想想關于那場戰(zhàn)爭的傳說中,出現(xiàn)的“應龍”、“風伯”、“雨師”、“魃”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頓覺燕子所言不虛。 本來我就對未知的歷史、文化有著異乎尋常的探索心理。經(jīng)燕子這么一說,更是大感興趣,不由自主地對她又增添了幾分好感。) 逐鹿大戰(zhàn),是常人與異人之間,決定生死存亡的“第一場”戰(zhàn)爭(注意這個雙引號)。雖然大多數(shù)異人所具備的異能退化殆盡,但仍擁有常人所無法比擬的體魄,并且有極少數(shù)人仍然擁有異能。 故此,在戰(zhàn)爭初期,蚩尤部落所向披靡,即便是潰敗的炎帝部落與黃帝部落聯(lián)合,數(shù)次交戰(zhàn)也難求一勝。這片誕生了華夏文明的土地,已經(jīng)被蚩尤部落占領了大部分。 如果沒有那個意外,沒有出現(xiàn)那個人,常人部落終將被異人部落全面擊潰,淪為被奴役統(tǒng)治的奴隸。 (當燕子說到“那個意外”、“那個人”時,我心里隱隱一動,似乎想到了什么,也大概明白了燕子講述這段上古歷史的原因。) 在尋求人獸血液融合獲得異能的漫長歲月里,無論是異族還是常人,都認定世間再無其他擁有異能的部族。 所有人都不知曉,一次偶然的意外,使得異族之外,還誕生了一個奇異神秘的族落。 這個族落,只有一個人。 這個族落,便是“文族”。 動物之血注入人體,只有極少數(shù)人能夠克服變異反應,大多數(shù)人都會出現(xiàn)各種身體排斥產(chǎn)生的病變。這些失敗的人體試驗品,被視為“無法領悟神諭”,或被屠殺、或被趕出部族,凄慘地死去。 有個人,被丟棄在野外,經(jīng)歷了數(shù)天極端排斥反應所帶來的痛苦煎熬,竟然與獸血融合,神奇地自愈了。他并沒獲得“七族”的相似能力,也沒有形貌體態(tài)的任何變化,與常人無異。 但是,他在文字、音樂、繪畫等藝術領域,擁有著遠超時代的天賦;對自然界極其微小的變化會形成共情性的敏銳感知;對諸多事物、現(xiàn)象具備極其準確的判斷力、預測力;能根據(jù)斗轉星移、山川河脈的變化推演出大到世間、小到個人的運勢走向;毫不起眼的木棍、石塊、蔓藤,經(jīng)過他的隨手擺弄,制成一件件精致實用的工具…… 他進化的,是大腦。 那時,異族與常人的矛盾已經(jīng)日益呈現(xiàn),并有愈演愈烈之勢。常人已經(jīng)不再對異族充滿敬畏和信仰,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敵意。 體內流淌的血脈使然,使他無法做到與異族為敵,卻也不能與常人為友。 狼不吃羊,就不被狼群視為狼;但依然被羊群視為狼! 天才生活在全是傻子的村落里,反而會被認為是唯一的傻子;智者與常人的交談交往,注定是孤獨而悲哀的離去。 所以,他既不容于異族也不容于常人。在長久的離群索居生活中,他對異族的種種行為深惡痛絕,憐憫于常人的世間悲苦。 在“逐鹿大戰(zhàn)”爆發(fā)前的第七年,他夜觀天象,看到“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同時爆發(fā)紅芒,隔著夜空遙遙相對,紅芒邊緣即將碰觸。他心有所感,以圓形做天穹,細分成八個方位,演算出異族與常人必有一場殘酷的大戰(zhàn)。 這場戰(zhàn)爭,不僅僅是兩族的生死之戰(zhàn),而是關乎文明存亡的決定性戰(zhàn)役。 他苦思數(shù)日,終于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逐鹿之戰(zhàn),原本占據(jù)絕對上風的蚩尤部落,發(fā)現(xiàn)潰不成軍做垂死掙扎的炎黃聯(lián)軍中,忽然間冒出許多似乎擁有異能的常人。 他們用奇怪的符號(文字)傳遞戰(zhàn)場信息,使各個部隊能夠迅速統(tǒng)一行動;用有節(jié)奏的木棍敲擊聲、呼喊聲(音樂)提升部隊士氣,使得戰(zhàn)士們勇猛異常;根據(jù)地勢河脈走向(堪輿),部署最有利的部隊陣型;通過星辰日月的細微變化判斷出天氣(天象),提前做好防御或攻擊的準備。 甚至,蚩尤部落最引以為豪的銅制兵器,在炎黃聯(lián)軍投石機、巨駑的毀滅性打擊中,根本派不上用場。 異族,敗;蚩尤,身首異處。 大多數(shù)異族,死于這場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僅有少數(shù)異族,或逃于西南荒蠻山區(qū);沒有出現(xiàn)獸化形態(tài)的幸存者,以常人身份,隱于市井。 戰(zhàn)敗,阻擋了異族的野心,也擊潰了異族不可一世的驕傲。 蟄伏在深山的異族,以曾經(jīng)在部落當祭司、巫醫(yī)的經(jīng)驗為基礎,發(fā)展出一整套控蟲煉草的秘術,稱之為“蠱術”,整個族群被稱為“蠱族”。 隱跡于常人中的異族,利用自身不同的異能,在許多領域取得了成就,逐漸形成了“幻、魘、醫(yī)、靈、卜、武”六族。 七族,如同風燭殘年的垂垂老者,只求茍活于世,再無少年時爭霸天下的雄心壯志。 此時,距離“逐鹿之戰(zhàn)”,又過去了七年。 戰(zhàn)爭的硝煙,雖已被歷史長風吹得煙消云散。但是,關于這場戰(zhàn)爭的緣由,深深烙印于常人被異族支配的恐懼和被奴役的屈辱中。 惡人放下仇恨,縱不能立地成佛,也不再墜入魔窟;善人牢記仇恨,就算心中有佛,也會由佛入魔。 混跡于世間的六族驚恐地察覺到,一群會使用類似于異族秘術的常人,自稱“獵妖師”,四處搜捕獵殺六族。他們以氣味、面相、形態(tài)甚至出生時辰,從常人中準確地找尋出異族,用桃木劍、符紙、無根水、明火輔以古怪咒語,催動異族體內的獸血,在極短時間內異化成獸形,稱其為“妖”,加以殺戮,取其體內獸血凝聚之物,曰“內丹”,煉化成藥,服用可強健體魄、延年益壽。 時間是很奇妙的事物,總是在輪回著似曾相識的故事。只不過,故事的主角,由屠戮常人的異族,換成了屠戮異族的常人。 也許,時間并不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