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貪嗔癡

    真的只送一顆石頭,都會開心么？

    賀蘭玨神情恍惚。

    “公子，這玉佩本是一對，喜歡的話,就買了吧。”小販見賀蘭玨在攤位前盯著玉佩躊躇已久,拿起玉佩塞進他手里。

    玉佩觸手生溫，這般細膩的玉質(zhì)，還算拿得出手。

    賀蘭玨：“多少錢？”

    小販：“不貴,三百靈石?！?/br>
    賀蘭玨身上沒有這么多錢。

    路上的開銷都是鄭雪吟在負責,王家拿來的報酬,除卻四人的吃穿用度，放在鄭雪吟那里保管著,其余都用來去購置玲瓏寶舫了。

    賀蘭玨：“我沒錢?！?/br>
    小販是個圓滑的生意人,賀蘭玨通身綾羅綢緞，兼氣度不凡,定然不是普通的出身,聽他說沒錢,猜測他興許是一時手頭緊，面上仍帶著熱切的笑意,指了個方向：“公子身上配著劍,想必是劍修,公子要是缺錢,前頭有個斗獸場，剛好在招募金丹期以下的修士，出場費一千靈石起步,不如去那里試一試。這對情人佩我就替公子暫留三日,如何？”

    “好?！?/br>
    *

    斗獸場的外表是棟豪華的樓閣，從外面看,決計看不出里面的端倪。賀蘭玨拿身上的碎銀子買了張面具戴在臉上，冰魄劍用布裹好，抬步要進入樓內(nèi)時，被門口的守衛(wèi)攔住。

    “請貴客出示邀請函。”

    “我沒有邀請函?！?/br>
    “沒有邀請函，來這里做什么？”

    “賺錢?！?/br>
    那守衛(wèi)將他上下打量一眼，賀蘭玨的衣裳都是鄭雪吟選購的，料子精貴，剪裁合身，配上他從容顯貴的氣質(zhì)，如青竹堆雪，守衛(wèi)還以為他是哪里來的貴公子。

    “第一次來？”

    賀蘭玨點點頭。

    這年頭走投無路來這里賺錢的劍修多不勝數(shù)，有怕丟了面子的，會掩去真容，不讓人看，守衛(wèi)見怪不怪，支使著同伴：“你帶他去后院找劉先生，先把契約簽了。”

    “跟我來吧?！绷硪幻匦l(wèi)道。

    *

    劉先生是個長著兩撇小胡子的干瘦男人，渾身都是生意人的精明，他將眼睛瞇成兩條縫，打量著賀蘭玨，清了清嗓子：“我們這里的規(guī)矩，你應是曉得了吧?！?/br>
    “我只知道這里能掙錢?！?/br>
    “只要你能贏得比斗，當然能掙錢，我們這里的妖獸品階不高，所以修為限制在金丹期以下，每一場共有六人參賽，誰能堅持到最后，可獲得一千塊靈石的獎勵?！眲⑾壬樱摽找蛔?，掌中多了張紙，“既然規(guī)則都已了解清楚，就把契約簽了吧?！?/br>
    賀蘭玨提起筆，在落款處簽上自己的化名，并滴了一滴鮮血上去。

    “契約生效，十天后的比賽，記得準時參加?！眲⑾壬槠鹌跫s，草草掃了兩眼。

    “十天后？”賀蘭玨下頜繃緊，“我等不了那么久，今日的比斗，我上場?！?/br>
    “那不行，出場都是提前定好的，你想上場，也沒有你的位置。”

    “劉先生，劉先生！”一名小童滿臉慌張地跑過來，“二號、二號突然肚子疼，上不了場了，比斗快要開始，所有貴客還在等著，這可怎生是好?！?/br>
    劉先生“哎喲”一聲叫起來，直拿手指戳小童的腦袋：“這要是搞砸了，葉公子會將我趕出去的，你們怎么搞的，拿那么多的月俸，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白養(yǎng)你們了！”

    他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轉(zhuǎn)過臉來，與賀蘭玨的視線撞了個正著，登時眼睛一亮，大手一揮：“就你了，你代替二號，現(xiàn)在就上場。”

    *

    高樓足有九重，等級越高的貴客，座位越高，最底部呈橢圓形，筑著丈高的石墻，就是斗獸場。

    參加斗獸的修士，腕間套有一個銀質(zhì)的圓環(huán)，上面有一個傳送陣，一旦感到體力不支，可自行啟動傳送陣，離開斗獸場。

    自主離開斗獸場，就意味著認輸。

    當然，不想下去也沒關(guān)系，上場前已簽下生死狀，缺胳膊少腿，斗獸場概不負責。

    賀蘭玨領(lǐng)取到屬于自己的號碼牌，隨意挑了把劍，躍上石臺。

    修士可以用自己的劍，也可以用他們提供的劍。冰魄劍天下只此一柄，若是出鞘，必會叫人認出他的身份。

    真正厲害的劍修，自己就是劍，有無利器在手，無甚區(qū)別。

    妖獸身形足有三丈高，頭頂生著兩只山峰般堅硬的角，紋理清晰，其上系著紅綢編出來的牡丹花。

    拿到那朵花即為魁首。

    賀蘭玨雙目冷若寒星，透過面具的孔洞，打量著自己的對手。

    四男一女，皆為劍修，有簡單做了易容的，也有直接以真面目示人的，神情各不相同。

    高樓上的貴客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下注。

    “二號！二號！我買你贏！”妝容華麗的年輕婦人，扒著欄桿，沖賀蘭玨大聲喊著。

    賀蘭玨氣度實在出眾，一襲淡淡青衣，如冬日早晨山野間流動的青靄，不少人猜測，這面具下方掩藏著絕世的姿容。

    婦人激動地將自己手中的團扇扔給賀蘭玨：“二號，你要是能贏，我送你一棟宅子！”

    “魁首只有一人，我要是你們，就會先干掉最強的競爭對手?！睒巧嫌钟腥撕暗?。

    比賽不禁止互斗，相反的，還鼓勵互斗。

    互斗本就是比斗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消耗掉對手的體力，奪魁的希望會大大增加，一局下來全軍覆滅的事情未嘗不會發(fā)生，出現(xiàn)這樣的結(jié)果，這個斗獸場背后的主人將會是最大的贏家。

    “諸位，買定離手，比賽開始！”隨著裁判長話音落下，五道人影齊齊撲向了賀蘭玨。

    賀蘭玨氣質(zhì)幽冷，鋒芒畢露，像一柄出鞘的劍，給人的直觀感受就是這個人絕對是最強勁的對手。

    就在剛才，五人眼神交匯，達成合作的共識。

    賀蘭玨一掠而起，掌中劍劃出數(shù)道熾烈的流光。

    *

    被段非離召來的人，為得到百兩黃金的賞賜，使出渾身解數(shù)，卻無一人能逗鄭雪吟露出笑容。

    想到這些黃金將歸別人所有，鄭雪吟就笑不出來。

    最終，段非離將百兩黃金分發(fā)下去，讓到場的每人送鄭雪吟一件生辰禮。等人潮褪去，鄭雪吟的桌子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物件。

    蘇解鈴拿起一架木制的小風車，雙頰鼓起，用力地吹出一口氣。

    風車做工精巧，扇葉削得薄如蟬翼，在氣流地推動下，呼啦啦地轉(zhuǎn)動起來。

    “好玩?！碧K解鈴撥著風車。

    “喜歡就送你了。”鄭雪吟端起茶盞，裊裊升起的煙霧，模糊了她的眉眼。

    “謝謝你，阿吟?！?/br>
    “還有什么喜歡的盡管拿去，給你師父也挑兩件。”桌上都是些新巧的玩意，逗逗蘇解鈴這般心智的還行，鄭雪吟見多識廣，只覺興趣寥寥。

    這兩日她見識了葉紫嵐的家大業(yè)大，要不是需要陪賀蘭玨走劇情線，她恨不得留下來跟著葉紫嵐賺大錢。

    蘇解鈴歡喜地拿著那架小風車去院子里奔跑。

    “那么多禮物都沒有阿吟喜歡的嗎？”蘇解鈴跑了兩圈，停下來，氣喘吁吁地問道。

    鄭雪吟站在廊下，雪白的裙擺被風卷起，像是天邊涌動的云霧。

    她神情寂寥地搖搖頭。

    “賀蘭公子送的生辰禮，阿吟肯定喜歡?！边@是簡言之私下跟蘇解鈴說的話。

    賀蘭玨？

    鄭雪吟倏然記起今日還沒有見過賀蘭玨。

    賀蘭玨答應送她生辰禮的，莫不是忘了？

    “賀蘭公子親手做了唇脂，用花瓣碾的，還加了珍珠粉和蜂蜜……哎呀！我怎么說出來了！”蘇解鈴捂住自己的嘴巴，“我忘了，師父告訴過我，不能同你說的，以后師父再有秘密，肯定不會跟我說了。”

    “賀蘭公子可能是去練劍了，等他練完劍，一定會過來找你的?！碧K解鈴看出鄭雪吟的不高興。

    鄭雪吟還在想賀蘭玨的胭脂，一人從院外疾奔而來：“鄭姑娘，鄭姑娘，出大事了，賀蘭公子把我們東家的斗獸場給砸了?！?/br>
    來的是葉紫嵐的仆人，他說的東家，就是葉紫嵐。

    鄭雪吟的腦袋一時轉(zhuǎn)不過彎來。

    什么叫賀蘭玨把葉紫嵐的斗獸場給砸了？

    *

    葉紫嵐是個商人，只要能賺錢的生意，他都會插上一腳，當年為了能在南荒打開市場，甚至不惜去做鄭雪吟的爐鼎。

    這么個滿腦子都是賺錢的生意人，前些日子發(fā)掘到新商機，在此地開了個斗獸場，專供些有錢的賓客尋刺激。

    至于是怎么招惹上賀蘭玨的，還要從賀蘭玨打贏比賽說起。

    按照事先說好的，魁首能拿一千靈石，賀蘭玨結(jié)束比賽后，提著從妖獸角上取下來的大紅花，去領(lǐng)取自己的獎勵。

    結(jié)果到手的只有三十靈石。

    賀蘭玨善意地提醒對方數(shù)目不對。

    “怎么不對？”那管事的是個挺著大肚腩的中年男人，眉毛里嵌了顆黑痣，斜著眼睛，手里抱著算盤撥個不停，“契約上寫清楚了，是三七分成，你三，我們七，打賞全部歸我們。”

    “縱然如此，我應得三百靈石。”

    三百靈石，恰巧可以買下那對玉佩，因此，賀蘭玨當時并無異議，簽下了契約。

    “契約上還說，若造成甲方損失，從乙方分成中扣除，你今日搗毀了一面石墻，將我們妖獸的爪子削去了塊皮rou，修葺費、醫(yī)藥費以及租用靈劍的費用，七七八八加起來，扣除完就只有這么多了?！?/br>
    契約中確實提及過損耗費，一行小字夾在密密麻麻的協(xié)議之間，還特別補充說明，比斗有損耗正常，一般情況下的損耗由甲方自行負責，不扣除損耗費。

    賀蘭玨此時才意識到這是個陷阱，所謂損耗，存不存在、嚴不嚴重完全取決于他們的良心。

    “賬簿何在?！?/br>
    “賬簿由我們保管，怎能隨便交予你這樣的外人過目?！惫苁碌目丛谫R蘭玨身手利索的份上，放下算盤，掏出一紙協(xié)議，“你要是嫌掙得不多，與我們簽署二十年長約，無論是打賞還是魁首獎勵，都是五五分成，造成的全部損耗，一律由我們負責，絕對不會虧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