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脾氣倔，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勸他同意辦壽宴的。

    萬一到時(shí)候沒什么來慶賀，只怕他表面不說，心里不高興，連著幾晚睡不著覺哩。

    在蕭老夫人的口里，蕭定山就像個(gè)老小孩。

    出席壽宴的事，慕辭沒有拒絕。

    蕭老夫人愉快地握住她的手，為著這么一件小事就喜極而泣。

    安陽，以前還當(dāng)你不肯認(rèn)我們，現(xiàn)在我可算是安心了。

    你外祖父當(dāng)年得罪那么多人，以致我們一直住在城郊，不敢明著往城里走動(dòng)。

    逢年過節(jié)，蕭府也都是冷冷清清的。

    以前你皇姐倒是常來

    提起慕卿卿，蕭老夫人顧及著慕辭的情緒，轉(zhuǎn)而嘆氣道。

    安陽，有些事，你皇姐確實(shí)做得不對，還有你母后。

    我們也不知道你竟受了那么多苦。

    要是早知道，怎么著也得讓人救你。

    自從知道你曾被北涼人所擄，外祖母就總做噩夢

    蕭老夫人懊悔當(dāng)年沒能幫到慕辭。

    在慕辭看來，這位外祖母并非不可饒恕。

    可她還是不能像對柳嬤嬤那樣，和外祖母自然地親近起來。

    畢竟，柳嬤嬤已經(jīng)陪伴了她十幾年。

    幾天后。

    蕭府?dāng)[壽宴。

    安陽公主與溫太傅雙雙到場。

    此外，皇上也命人送來壽禮。

    蕭府門庭若市，賀壽聲不斷。

    慕辭不喜歡人聲嘈雜的地方，待了沒多久就想走。

    不過，她偶然間看到了人群中的舅母。

    然后就想到了那個(gè)和自己同父異母的表妹。

    像今天這樣的場合，舅母肯定不會讓表妹出來。

    難道她要被關(guān)一輩子嗎?

    別人的事，慕辭沒想插手。

    她就是有些好奇，那位表妹現(xiàn)在過得如何。

    溫瑾昀察覺出她心里有事，主動(dòng)詢問。

    于是她對他耳語了幾句。

    后者會意，當(dāng)即將楚安召到跟前來。

    這之后，楚安親自潛入后院，秘密打探了一番。

    壽宴結(jié)束后，

    蕭老夫人留慕辭說了會兒話。

    蕭定山和溫瑾昀待在前廳，聊的還是朝中事務(wù)。

    但除此之外，蕭定山還透露出辭官的念頭。

    他意味深長地說道。

    老夫年紀(jì)大了，有些事難免會力不從心，不像太傅你這樣有精力。

    溫瑾昀知道蕭定山不滿他把控朝政，想到慕辭，態(tài)度還算謙遜地回了句。

    相爺過謙了，老驥伏櫪、烈士暮年，壯心猶在。

    蕭定山撥了撥茶蓋，眼神中有幾分落寞。

    壽辰這天，尋常人都會覺得高興。

    但他只覺得日薄西山近黃昏，日子過一天少一天了。

    不服老是不行的。

    就好比在朝政上，他不及溫瑾昀那些年輕人才思敏捷、能言善辯。

    同樣多的公文，別人一個(gè)時(shí)辰就處理完了，他卻需要兩個(gè)時(shí)辰，甚至更久。

    皇上雖用他為相，卻不需要他做什么重要決策。

    他更像個(gè)被擺放在左相之位上的棋子。

    老夫這個(gè)年紀(jì)，還說什么壯心。

    唯一所想，便是尋個(gè)清靜地頤養(yǎng)天年，看兒孫承歡膝下。

    如今外孫們也無需老夫費(fèi)心，老夫更加無所掛慮。

    溫瑾昀看到他端茶盞的手因?yàn)殄钊醵l(fā)抖。

    而后又見他蒼老的臉布滿皺紋，雙眼也變得渾濁。

    變老的速度時(shí)快時(shí)慢。

    一兩年前，蕭定山雖然看上去年邁，至少還很有精氣神。

    如今這精氣神沒了，人也就像被抽去了主心骨，整個(gè)人都軟了下來。

    離開蕭府時(shí)，慕辭覺察出溫瑾昀心不在焉。

    她以為外祖父又說他的不是了，就想安慰安慰他。

    沒成想，他是在感慨外祖父老得快。

    慕辭當(dāng)時(shí)嘴角抽動(dòng)了幾下，格外語塞。

    人都會變老的，這不是很正常嗎。

    溫瑾昀卻深有感觸。

    我只是想到，自己也有衰老的一天，不禁自問，到那時(shí)，我還能護(hù)得住你嗎。

    慕辭聽罷，反問。

    說不定我死得比你早呢?你還是想想怎么護(hù)住自己吧。

    一想到會先送走夭夭，溫瑾昀就已經(jīng)有些難受了。

    他摟住她的肩膀，卻并未說那些晦氣話。

    畢竟，他也不能自私地說，會千方百計(jì)留住她，讓自己先走。

    總要有人承受生死離別的痛。

    不過，慕辭想的不同。

    而且她當(dāng)下也直說了。

    言之，我收回剛才的話。

    如果我先死，你就給我陪葬。

    同樣的，如果你先死，我也會跟你一起走的。

    我們誰都不要丟下對方。

    說完，她還勾住他的尾指，和他拉鉤。

    溫瑾昀很贊成她的提議。

    楚安坐在車轅上駕馬車。

    隔著簾子，他將里面二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然后他就禁不住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