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裴護拱手領(lǐng)命，轉(zhuǎn)而又面向溫瑾昀。

    溫瑾昀則什么都沒說，徑自踏上步梯，彎腰進馬車里。

    楚安收起步梯，還不忘對裴護說了句。

    放心吧，我家大人會保護好公主的。

    說完，他便坐上車轅，駕著馬車離開亂葬崗，也不管留在原地的裴護是何反應(yīng)。

    馬車里。

    溫瑾昀盡可能將距離隔開，但車廂就這么大，容著兩個人，氣氛總有些促狹。

    一路上，慕辭都沒有開口說話。

    她目視前方，仿佛將什么都看進去了，卻又好似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抗拒與人交流。

    溫瑾昀看到她手上的血污，瞳孔縮了縮，內(nèi)含擔憂與自責(zé)之色。

    方才只顧著安撫她的情緒，竟沒看到她的手受傷了。

    公主，臣的馬車上有藥，你的手

    不是我的血。慕辭喉嚨微啞地打斷他，對此無甚在意。

    溫瑾昀稍稍放下心來，默默找出一塊干凈棉布，遞給她。

    慕辭接過后，也只是隨意擦了擦，心事重重，就沒同他說別的。

    溫瑾昀沒再去打擾她，也控制著不再去看她。

    兩人就這么一路無話

    馬車出城后，在官道上行駛了一盞茶，又繞上崎嶇的山路，抵達半山腰。

    隱沒在山林間的，是一處靜謐的山莊。

    山莊大門外，黑木的牌匾上，寫著幾個筆鋒磅礴的燙金大字樂安山莊。

    慕辭看到這山莊名，莫名覺得在何處聽說過。

    但現(xiàn)在，她也沒心思去想這些，唯一所念，就是阿月奶奶。

    山莊和城中大戶人家的宅院差不多。

    院落設(shè)景雅致，大多是自然景觀，沒有假山，亦沒有人工開鑿的灌水湖，盡可能保留山林原貌。

    也因此，才能隱于山林間。

    慕辭只顧著去見阿月奶奶，此時并未想到，為何溫瑾昀來這兒，不讓人傳報主家，而是直接帶著她從正門進了。

    經(jīng)過幾段游廊，便入了一清雅的竹苑小居。

    溫瑾昀領(lǐng)她來到一間屋子前，側(cè)身讓路，聲音清越朗潤，公主請，阿月奶奶就在此處。

    慕辭一聽這話，眼睛驟然亮了。

    她自是急著想進去，但，腳剛跨出一步，又立馬收了回來。

    旋即，她轉(zhuǎn)頭看著溫瑾昀，軟聲軟氣地說道。

    我想你和我一起進去。

    溫瑾昀輕抬眼皮。

    隨即便猜到公主的顧慮。

    于是，他點了下頭。

    嗯。公主先請。

    即將要面對那已經(jīng)知曉真相的阿月奶奶，慕辭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有點躊躇。

    屋內(nèi)。

    阿月奶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兩眼對著房梁，其內(nèi)空洞無光，如同平靜死寂的深海

    咳咳咳老人家突然猛烈咳嗽起來。

    慕辭身子一驚，趕忙環(huán)顧四周，快走至桌邊，倒了杯水。

    她的動作有些慌，甚至略顯笨拙，茶水濺到手上也不自知。

    阿月奶奶聽到動靜，想問是誰，卻因著咳嗽，沒法說出一句完整清楚的話。

    少女兩手端著茶杯，好像捧著稀世珍寶，小心翼翼的送到阿月奶奶身邊。

    奶奶，水喝水。

    她的聲音沙沙的，眼睛也殘留哭過的紅腫，卻別有一番脆弱美，讓人忍不住想要呵護。

    溫瑾昀配合著她，親自上前，將阿月奶奶扶起。

    但。

    阿月奶奶不喝水。

    她聽到慕辭的聲音，激動得一把抓住后者的胳膊。

    小五姑娘，是小五姑娘嗎?

    老人家受情緒影響，沒有控制住力度，抓得慕辭胳膊生疼。

    慕辭只是微微吃痛地皺了下眉頭，卻沒有半分埋怨和不滿。

    她看著眼前白發(fā)蒼蒼的老太太，眼眶再一次濕潤了。

    奶奶是我，我是小五。

    阿月奶奶倏然一愣，像是被點了xue似的。

    緊接著，她的嘴唇不住顫抖。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哽咽著再度開口。

    小五姑娘，他們說他們說

    她的話哽最后那三個字上。

    只因，直到現(xiàn)在，她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孫女已經(jīng)死了。

    慕辭抿著唇，對于一直隱瞞告知阿月奶奶真相的決定，第一次產(chǎn)生了動搖。

    溫瑾昀見阿月奶奶還抓著慕辭的手，便溫聲提醒。

    此事并非三言兩語能夠說清，讓小五姑娘坐下說吧。

    阿月奶奶松手后，頭轉(zhuǎn)向別處，神情哀痛。

    他們說阿月死了我不信。

    可我剛才躺在這兒，想了很久。

    如果阿月真的還活著，就不會這么多年不回家。

    一直都是你們這些朋友來看我，她卻什么消息都沒有

    小五姑娘，奶奶年紀大了，又得了重病，我就想知道阿月到底是生是死，我就想弄得明白些，我死后，還要去地府找阿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