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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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你時可是一口一個弟弟,” 江御失笑,“在世上能有一個親人也挺好的?!?/br> “我又不稀罕。我只要有師尊就夠了?!?/br> 季凌紓冷嗤一聲,和江御并肩站在屋檐邊緣,俯瞰著身下祭臺上那已被煮沸的guntang鐵水,和此前江御看見滿天的鐵花時一樣,他也沉沉地回想起了幾十年前那曾經(jīng)成為過他的心魔的夜晚。 那時他自以為是地習(xí)得了打鐵花的技藝,滿心歡喜地在江御的生辰之日奉上了這一驚喜。 而江御回予他的卻是滿眼冷厲。 他對江御的所有依賴和貪戀或許就是在那段少年時光開始被扭曲成亦恨亦怨的可怖愛意,本以為碰過壁后他能斷了這欺師背德的狂妄念頭,卻不想愛意如醪酒,越釀越深久。 本該骯臟的愛竟被打磨得越來越虔誠。 事到如今他當然知曉江御并非是故意苛待于他,年少時怎么也跨不過去的心魔一遍又一遍地被江御有耐心地消磨了去,此刻他再見那滾滾的沸水,心中只是嘆唏于自己不知珍惜那時在花塢里風(fēng)平浪靜的時光。 於菟,柴榮,還有那所謂的天道,他要一一將它們轟殺至塵渣,然后帶著江御回到他們的花塢里去。 誰也不能妨礙他們,誰也不能。 誰都不能…… 耳邊忽然泛起一聲悠長的轟鳴,季凌紓的瞳孔渙散了一瞬。 轟鳴結(jié)束時,他也開始疑惑,自己為什么還要留在鴉川陪商陸演這蹩腳的荒唐,他合該把所有礙眼的人都殺光,對,全都殺光,他現(xiàn)在有的是力量。 頸側(cè)的墨梅綻放出滾熱的蕊,視線不可遏制地再次被倒流的猩紅所填滿。 ——殺了礙事的人。 他執(zhí)著于此,戾氣四散,開始四處尋找商陸的氣息。 ——誰都可以,管他是不是商陸……殺,讓他殺,殺誰都好……! 每次反噬都會出現(xiàn)在季凌紓眼眶中的緋紅半身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走得又更近了些,第一次見它時還是遙看,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像是一座巍峨的山聳立于跟前,如何抬眼也看不到盡頭。 ——毀掉……全都毀掉,理解不了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毀掉就行了…… 季凌紓眸光一凜,殺意正欲卷向樓下祭臺上的鐵蜥少年們時,江御忽然開口喚了他: “季凌紓……!” 一語如陽,恍然照破他眼中的萬丈穢色。 眸中的戾氣被呵然散去,但季凌紓顯然還未恢復(fù)清明,有些僵硬地頓住了動作,依憑于習(xí)慣地回頭歪了歪腦袋,疑惑地看著江御。 只聽江御唰的一聲抽出了懷中的佩劍: “我好久都沒有真正地握過劍,” 江御抬眼,氣勢磅礴,鎮(zhèn)邪驅(qū)儺,他的劍鋒直指季凌紓, “你來陪我練上兩招?!?/br> 咣——! 沒等季凌紓答應(yīng),江御劍鋒先至,季凌紓只得出于本能地舉劍接招,江御看似不經(jīng)意的一式卻已足夠震得他小臂發(fā)麻,半邊身體幾乎都失去了知覺而難以動彈。 “不錯,以前你從沒成功接下過我這劍,” 江御勾唇, “再來!” “唔……!” 季凌紓狼狽地往后退去,倉皇擋住自江御手下襲來的奔浪劍氣。 若非是在玄星秘境中得江御的親身指導(dǎo),再加上這一路來顛沛積累下來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他恐怕就要被江御掀翻出去了。 而此刻他定心吐息,繃緊神經(jīng)好看清那道道劍氣的走向,一面回想江御教他斬斷神霧時的手感一面抬手起劍,靈敏地從江御的第二式中得以脫身。 而劍圣江御,不止劍術(shù)登峰造極,更是個劍癡! 重新意識到這一點后,季凌紓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翻身而起,這是他第一次能和江御扎扎實實地交手,他能感覺到……江御他……興奮了。 簌——! 果不其然,第三道劍影毫不停歇地追形而來,季凌紓見識過江御用這三式絞殺邪祟時的干凈利落,他沒記錯的話,第三式的劍鋒一明一暗,就算能堪堪躲過明劍,再高的修為卻也扛不住暗的那道的破壞力。 可知道歸知道,真正面對這明暗雙鋒時,季凌紓還是只能勉強抵擋住明面上的那波。 藏在暗處的攻擊會從何而來……? 季凌紓無從判斷,這就是江御的實力,招式不拖泥亦不帶水,但誰來卻都沒用。 然而他咬牙屏息了許久,卻都遲遲不見暗鋒的到來,季凌紓略帶驚疑地抬眼看向江御,這短暫的停歇讓他頸間的戾火得以喘息,眼看就要再度死灰復(fù)燃。 江御卻朝他勾了勾指: “別一味躲閃,朝我出劍?!?/br> “不行……” 季凌紓難耐地按住自己握著劍的右手。 他泛濫的殺意快要控制不住了……一切的狠厲和暴亂都會趁機朝江御宣泄的,他不要…… “來,季凌紓,” 江御又一步逼近,似挑釁更似蠱惑, “朝我來。讓我看看你到底有沒有長進?!?/br> “我不想……” ——毀掉! 只見劍光驚剪,季凌紓痛苦地悶哼一聲,雙手已經(jīng)不受控制,提著劍用盡全力朝江御劈去。 銅雀閣頂上塵沙飛揚,蒙蒙碎霧散去后,滿地皆是瘡痍。 屋頂鋪就的堅不可摧的青鱗瓦片在季凌紓的劍下碎出一道巨大狹長的裂縫,皸裂卻在江御腳邊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