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程聽到自己的名字，“汪”了一聲，尾巴似乎搖得更歡了。

    它之前應該是一只被棄養(yǎng)的狗，鉆到了學校，但學校可以有校貓，因為貓往往不會主動攻擊人，但流浪狗會有危險。所以當時的校長讓門衛(wèi)把狗給牽走，恰好自然館里有空位，就拴在了自然館。

    訓導員揮手告別，程程看了看后方的教學樓，又看了看訓導員，忍不住往訓導員的方向沖出幾步，“汪汪”叫了兩聲，惹得門衛(wèi)也探頭出來看。

    楚聽烏注意到，它的眼角亮晶晶的，反射著溫潤的光。

    但當牽引繩繃直時，感受到牽引的力量，程程就不叫了。它迅速轉(zhuǎn)頭看了眼楚聽烏，然后主動走回來，蹲坐在她腳邊，還抬手用爪子梳理了一下繞圈的牽引繩。

    幾人在一旁用手撐著膝蓋半蹲著，感嘆道：“好乖好乖！”

    不愧是被接去警犬基地上過課的狗，看上去更精神也更人性化了。

    還在探頭張望的門衛(wèi)好奇道：“這是咱們那個小動物園里的狗嗎？”

    “呦，還真是啊！”

    門衛(wèi)從警衛(wèi)室里走出來，似乎發(fā)現(xiàn)程程沒有攻擊的傾向，看上去也很干凈，便伸手摸了摸它的頭：“這么小，它能給看校門不？”

    眾人有些犯難：“是哦……也不能一直把它關(guān)在自然館吧？”

    自然館里的活動區(qū)域就那么大，而狗狗肯定需要更大運動量才能健康……因為程程之前就生活在自然館，于是眾人下意識把它也算進了認養(yǎng)動物中。如今的確被學校認養(yǎng)了，可接下來該怎么照顧呢？

    程程向左歪頭：“汪嗚？”

    眾人忍不住蹲在警衛(wèi)室旁，一邊擼狗一邊討論。

    ——他們不是主動擼的，只是回過神來時，手就已經(jīng)在摸狗狗手感頗好的長毛了。

    “讓飼養(yǎng)員每天輪流帶出去遛唄？”

    門衛(wèi)插嘴：“唉唉，校內(nèi)不準遛狗的啊，小狗也不行啊，要是狗突然撲人怎么辦？”

    唐哲不服氣：“那叔叔你剛還說讓它看校門呢？就拴著嗎？”

    門衛(wèi)：“看校門就是白天拴在門口唄，我們值夜班的時候可以在學校里帶它巡邏?！?/br>
    學校里警衛(wèi)每晚都得巡邏，因為各年級也有住校生，得看一看宿舍門有沒有鎖好，再看看有沒有人悄悄溜進學校，或者溜出學校。

    八人中唯一的住校生白木輝：“……”

    他突然有些不太好的預感，小聲說：“那晚上豈不是不能點夜宵了？”

    門衛(wèi)：“點什么？”

    他猛搖頭：“沒什么沒什么?！?/br>
    眾人覺得讓狗狗值夜班其實不錯，但擔心交給門衛(wèi)后被糙養(yǎng)——如果其他寵物都在自然館里精細地養(yǎng)著，只有程程得睡在門衛(wèi)室里，白天晚上都得上班……那總感覺對不起狗。

    程程向右歪頭：“汪嗚？”

    安詩言不死心：“叔叔你看，程程挺乖的，它也是一只年齡很大的狗了，很沉穩(wěn)的。它在學校生活了快七八年了，從來沒襲擊過學生，學生去參觀自然館的時候它脾氣也特好，就讓它在學校里自由生活吧?！?/br>
    而且約克夏和吉娃娃差不多大啊！

    門衛(wèi)：“就算我答應，主任也不答應啊……它畢竟是只狗，總之，它在學校里的時候，至少得有人牽著繩子吧？要是出事了，當時誰牽繩，我也能找誰?！?/br>
    他稍微松了點口，顯然遛狗也是可以遛的——也有老師會在節(jié)假日帶自家狗到學校cao場來遛，只是對待學生，他說得就比較嚴格。

    楚聽烏：“也就是說，只要是牽繩遛，在白天cao場沒人的時候，可以帶程程遛彎吧？”

    門衛(wèi)點了頭，眾人又去和教導主任報備了一下——

    主任看他們太眼熟了，聽完后發(fā)現(xiàn)這邏輯沒什么大毛病，便也揮手答應：“要雇人就雇靠譜的，不行就交給門衛(wèi)，出事了的話我只找你們幾個?！?/br>
    安詩言小聲嘀咕：“這是學校認養(yǎng)的狗耶?！?/br>
    但他們從學校手里收了錢的，負責任也是應當。

    -

    第二天，門衛(wèi)上工前先掃了一眼門口：今天舉辦那什么認養(yǎng)活動，校外應該會來不少人，他得注意著點。

    他又看向教學樓方向，不知看到什么，瞇起眼睛，“咦”了一聲。

    “噢，那條狗……怎么沒看到人？”

    那條小約克夏一臉嚴肅，正踱步往前走。門衛(wèi)忍不住往里面走了兩步，想看看是誰把狗給放了出來，結(jié)果后方出現(xiàn)了……一只咬著牽引繩一端的貓。

    一只煙灰色長毛玳瑁。

    門衛(wèi)：“……”

    原來你們沒有雇人！

    你們居然是雇貓遛狗！

    第47章 挑選

    程彩是五中的畢業(yè)生之一，也是金城本地人。

    在大學畢業(yè)后，她回到金城工作，平時則住在家里。

    雖然很喜歡小動物，每天都會看各種貓狗視頻——但家里人對寵物毛發(fā)過敏，所以她沒辦法養(yǎng)狗。

    生活就這么平平淡淡地過著，直到程彩刷到“阿楚與三五五”的視頻。

    因為平時主頁上都是小動物，她隨機刷直播頻道，刷到的也都是萌寵主播，那次同樣如此，她手指一滑，出現(xiàn)了背對著鏡頭的小姑娘。

    對方似乎正站在高處，給觀眾直播夕陽落山的景色，但程彩對畫面里的那棟高樓很熟悉……那不就是她上班的地方嗎？

    于是她意識到，這應該是一位本地的up主。

    up話很少，她切進來的時候，似乎恰好是問答和休息時間，鏡頭拍到她的半個身子，她雙手倚在天臺的欄桿上，一邊看風景一邊同觀眾聊天。

    比起up本人，讓程彩印象更深刻的其實是這個視頻的運鏡和畫質(zhì)，先不說畫質(zhì)給人眼睛一亮的感覺……這運鏡，up主本人明明只是在看風景，為什么鏡頭一會兒俯拍一會兒仰拍，繞著up轉(zhuǎn)了好幾圈來回拍——細想一下甚至覺得有點變態(tài)。

    程彩腦補了一下運鏡的攝影師一會兒踩到椅子上一會兒又趴在地上，總覺得這位up請的攝影師怪怪的。

    直到鏡頭切換了一下懸空俯瞰樓下的畫面，程彩才隱約覺得哪里不對：

    “這個懸空視角，攝影師站在哪里？”

    不過，這一想法只是從她腦海中掠過，她本來準備迅速切到下一個直播間的……直到鏡頭里拍進了一只貓。

    那是一只毛發(fā)很厚實的長毛玳瑁，一眼看去就會覺得這只貓應該是實心的。

    程彩對比了一下，覺得這只貓長得快有緬因那么大了。

    大貓溜達著過來，輕輕“喵”了一聲。

    up主說：“三五五上完廁所了，那我們回家吧，也謝謝今天借貓砂盆的粉絲……別瞎說，三五五再怎么厲害也不會自己鏟屎的?！?/br>
    程彩：原來三五五是這只貓嗎？

    她之前看彈幕里“楚咪楚咪”地叫，還以為up主叫做“三五五”，養(yǎng)的貓是“阿楚”呢。

    那為什么這樣叫？

    程彩正在疑惑，就看到up主輕輕一躍，踩到欄桿上，說：“那我們也回家了?！?/br>
    程彩：“？”等等！

    她眼中驚訝的情緒還沒散，就發(fā)現(xiàn)up主單腳踩著欄桿，凌空一個轉(zhuǎn)身，落下時抓住欄桿邊緣，蕩至下一層天臺的水箱頂部。

    鏡頭在此時拉遠，貓也一同跳了下去，人和貓同步地翻騰，跳躍，落地，以一種讓程彩覺得“恐怖”的方式下著樓。

    隨著其他高樓的遮擋，程彩工作的大樓只在鏡頭邊緣露出一角，她看到畫面中的女孩從兩棟商鋪頂部蹦蹦跳跳地路過，輕松地仿佛如履平地。

    跑酷？是的，程彩意識到了，這應該是一位跑酷up主，雖然id里帶了寵物的名字，但寵物也不是“萌寵”，是隨她一起在室外運動的寵物。

    程彩之前從沒看過跑酷視頻，只略微有一點了解，但她覺得“阿楚”給人的感覺很特殊。在奔跑與跳躍之前，她說“我先回家了”。

    仿佛跑酷只是一種很平常的通行手段，擁擠的小道在她下方，她把它拋至一旁，在高高低低的樓頂跳與跑。

    然后她在五中不遠處停下，在校門口的煎餅攤前買了一個煎餅，加蛋加腸，拉下口罩之前，她朝鏡頭擺了擺手：“大家明天見?！?/br>
    畫面黑暗了下去。

    然后程彩下意識按了“關(guān)注”。

    她依舊停留在直播界面，于是幾秒鐘后，黑暗的畫面重新亮起，開始回播up主之前的直播錄屏。

    鏡頭中出現(xiàn)了一個顯得還有些青澀的小姑娘。

    她穿著夏季的衣物，正在直播幫人找貓。

    程彩花了幾天陸陸續(xù)續(xù)補完楚聽烏的所有視頻，下載了她制作的app，在app里逛了半天，又沒忍住買了一些可愛且實用的周邊。然后再次看楚聽烏的直播時，又打賞了十塊錢，進了視頻網(wǎng)站的粉絲群。

    群里果然有更多物料，以及很多粉絲路過時拍到的照片，同人圖，大家也會曬自家的貓貓狗狗。

    雖然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甚至在同一個學校上過學，但程彩沒想過特地去偶遇對方——她到現(xiàn)在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關(guān)注楚聽烏，并開始習慣性地看她的直播，蹲不到直播也會看回放。

    楚聽烏不是個熱情的up主，三五五也不是一只喜歡營業(yè)的貓。

    大部分時候，up主只是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情，寫作業(yè)，做貓飯，跑酷，教貓語，甚至學俄語，她會上傳一些日常的碎片，偶爾會和彈幕里的粉絲聊天。

    但那么多普通的碎片中，程彩總會注意到一些不普通的東西：比如up主是帶貓獨居，比如up主在用的直播無人機是自己改造的，比如up主不管是做貓飯還是做飯都很擅長，比如up每天都會鍛煉……

    而后她看看自己凌亂的房間，買回來后就沒動過的手工，只用過兩次的蛋糕機以及落灰的健身環(huán)，隱約有點明白為什么了。

    她在人生的那么多環(huán)節(jié)里都曾說過“假如我如何如何”，但終究沒有堅持下去，有時候也會幻想著自己如果堅持了會如何——會去大城市工作嗎？會獨居養(yǎng)貓嗎？會健康生活所以再長高三厘米嗎？

    所以她開始關(guān)注阿楚，一個同為五中的學妹，百萬粉的大up主，全國賽事的評委之一，國內(nèi)公認年齡最小的跑酷天才。

    所以現(xiàn)在程彩有些局促地站在五中門外。

    按理說她畢業(yè)了也沒幾年，但的確是沒法混進學校的年紀了，她看向門衛(wèi)，覺得門衛(wèi)的臉都有些陌生，門衛(wèi)倒是很淡定，讓門口這些人排隊，然后讓她出示“五中認養(yǎng)”小程序上的號碼：“你排在第119啊，一次只放50個人，那你現(xiàn)在進去還得等會兒，確定現(xiàn)在就要進嗎？”

    程彩：“?。∥乙郧耙彩俏逯械?，我可以逛逛學校?！?/br>
    她上學的時候還去過好幾回自然館呢。

    印象中完全是被老師帶著，囫圇吞棗地逛上一圈，但記憶中的畫面逼仄，氣味也渾濁，老師一直在強調(diào)安靜，程彩則和前桌一起悄悄地分享她帶來的零食，兩個女孩低著頭吃得像個松鼠，氣味一時也沒那么要緊了。

    所以雖然對“小動物園”印象不太好，可那依舊是高中生會難得覺得輕松的時間段之一。

    她的確像同門衛(wèi)說的那樣，先開始逛起校園。

    記憶里五中校園不小，可上過大學后，她就覺得校園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了。

    她只記得自己高三時是哪個班的了，便繞到樓下看了一眼，周六高三不放假，程彩眼尖地看到了自己曾經(jīng)的班主任，頭皮一緊，轉(zhuǎn)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