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他方才本想問問她,那究竟是夢還是真的,想問問他們是不是修習了什么醫(yī)治人的仙法。 母親時常講述那些關于神仙鬼怪的故事給他聽,在那些故事里,神仙都是仁愛萬民,看不得人間疾苦的。而他與母親經歷諸多苦難,卻從不曾見神仙下凡來救助。 經歷那么多,他并不相信這世上有神仙。若是神仙真的存在,為何要眼睜睜看著人間經歷百年亂世,看著他與母親受盡百般欺辱,而始終不管不顧。 可那個關于仙法的奇異夢境,卻又那樣真實,特別是那熟悉的清雅香氣。在尚還有限的認知里,嬴政有些想不明白。 第039章 三年之后 “在想什么?” 耳邊陡然傳來一聲問詢, 嬴政從胡思亂想中收回思緒,雙掌交疊,下巴貼在手背上。 呢喃詢問:“母親, 你講述的那些神仙鬼怪都是真的嗎?” 簡兮把藥擱置在一旁案上, 扶他坐起來, 故作神秘哄他:“信則有,不信則無?!?/br> 嬴政在心里暗自咀嚼著這句話, 沒有再追問什么,乖乖抬手接過母親遞來的藥,一口氣飲下。 難捱苦澀瞬間在口中蔓延開來, 他禁不住皺起一張臉,看起來痛苦無比。 簡兮打開琉璃臨走前丟給她的一包糖, 拿出一塊塞進嬴政嘴巴。 甜膩在口腔里暈開,將苦澀沖淡不少, 嬴政眉眼逐漸舒展,濃密長睫扇動幾下,遮掩住眼底情緒。 在主仆倆與簡兮的悉心照料下, 夏日一場暴雨之后, 將養(yǎng)多日的嬴政終于痊愈。 為了不再經受那些苦難,痊愈后的嬴政更加刻苦學習, 時常到深夜還在重復研讀各諸子著作。 而,經歷過這場牢獄之災, 簡兮也徹底沉寂下去,沒了逃跑的念頭。她與良人未來如何, 一切全憑天意, 她不會再執(zhí)意強求什么。 琉璃很欣慰她不再心心念念一個遠在別國的男人,在她看來生命是自己的, 不該枉費大好時光在一個可能已經負心的男人身上。 春去秋來,炎夏寒冬,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不知不覺間,已然過去三個年頭。 這期間,秦趙兩國又發(fā)生了幾次戰(zhàn)亂。 每次兩國交戰(zhàn),公子趙堰便要借口刁難,更是勒令商販們不可販賣任何食物與物品給他們。 不過好在有春平侯約束,簡兮也自己種了些糧食,加上母家時常暗地里接濟,他們過的也不算艱難。 三年來,簡兮曾多次帶著兒子偷偷去見過父母。 二老子孫稀薄,很是喜歡這個外孫,疼愛有加。 在嬴政有限的生命里,外祖父祖母很快成為除母親、琉璃、樊爾之外,又一重要的存在。 而今他對遠在秦國的父親早已不執(zhí)著,更是很少再夢見父親溫和慈祥的面容。 母子倆都很默契,不再提起秦國,也不再提起那個人,仿佛他們生命里從未有過那人一般。 九歲的嬴政,長高許多,差不多與琉璃眉尾齊平,看著快有自己高的男童,她莫名有種成就感,這種成就不止是在劍術與學術上。 蕭瑟秋夜里,琉璃著墨在布卷上描繪了一把長劍,劍身通體鋒利,柄手縱橫暗紋,其上點綴著一枚玉玨,卻也不顯庸俗。 “樊爾,你來一下?!?/br> 側屋睡下的樊爾聽到琉璃傳音,不敢耽擱,起身穿戴妥當便去了正屋。 琉璃將布卷推到奏案對面,“你拿著這布卷去找個手藝比較好的匠師,照著這上面的圖打造一把劍?!?/br> 樊爾不解:“你有憶影,為何還要鑄劍?” “再有兩個月便是政兒生辰了,這是給他的生辰之禮。”琉璃道。 又是為了嬴政,樊爾面色沉了沉,但也沒說什么,抓起布卷,起身便走。 琉璃知道他這是在別扭賭氣,三年來也不是頭一回了。 “樊爾,你無需跟個孩子比較,我們才是同族?!?/br> 樊爾身形一頓,臉色又沉了幾分,大步離開的同時仍舊不忘隨手捻訣幫琉璃關房門。 回到房內,樊爾才反應過來把布卷攥出了褶皺。他很厭惡這樣喜怒形于色的自己,可又每次都控制不住,明明嬴政只是一個孩子,琉璃也只是出于憐憫,但他內心就是會抑制不住生出煩躁。 不該這樣的,父親曾說過,作為親侍,最該恪守尊卑。 懊惱捏捏眉心,他第一次不顧形象倒在榻上,一頭微卷墨發(fā)散在灰白褥子上,襯的他臉色有些疲倦。 正屋內,琉璃同樣很苦惱,但她的苦惱源自一篇復雜的文章。 斜躺在屋脊上,欣賞漫天星辰的武庚,唇角勾動,“一個有意一個無心,真是有意思的主仆倆。” 正苦于理解不了那段文字的琉璃,隱約聽到上方呢喃,倏然仰頭,煩躁道:“你就不能去你自己屋頂上待著?” 武庚蘊含笑意之聲緊跟著回應:“側屋太低,沒有你這主屋上視線開闊?!?/br> “… … … ” 琉璃一陣無語,她發(fā)現(xiàn)相處久了,這魂魄愈發(fā)顯露本性了。 如今的燕丹成熟不少,早已不是昔日單薄少年,依照當初約定,十七歲的他在下月初便可應召回燕國。而今已經是月底,很快就是月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