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一切，琉璃心底糾結(jié)隨之消散。

    “樊爾，我們今日去城北看看那個孩子。”

    樊爾提醒她：“阿父說過，歷練期間最忌諱的便是對陸地上的人族產(chǎn)生感情。”

    “這不是產(chǎn)生感情，我只是憐憫戰(zhàn)亂中那個可憐孩子罷了?！?/br>
    “憐憫之情亦是感情。”

    “樊爾… … ”琉璃無奈與他對視：“他畢竟是我們來到這片土地上幫助的第一個人族，你又何必鐵石心腸。況且，君父曾說過作為繼承者要有憐憫蒼生的大愛之心?！?/br>
    樊爾沒想到琉璃會因?yàn)橐粋€人族孩子而責(zé)怪自己，他靜默凝視她片刻，不再言語，算是妥協(xié)。

    知道他是不開心了，琉璃捏住他的衣袍拽了拽，“我不是在責(zé)怪你，你別生我氣… … ”

    “樊爾不敢與少主置氣！”

    樊爾這話甚是別扭，琉璃清楚他的心思，于是拿出一塊蔗糖放到他手心，“你放心，我們都是鮫人，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br>
    無邊城沒有蔗糖，兩人來到陸地第一次吃到蔗糖時(shí)便被人族的智慧而折服，他們沒想到這個世上竟然還有如此美味之物。

    望著掌心糖塊，樊爾心里不快頓時(shí)煙消云散，他愿意相信在琉璃心中自己是最重要的。

    來到城北那方破舊院落已是午時(shí)，樊爾扣響了布滿縫隙的殘門。

    坐在堂前阼階上抱著一份殘卷閱讀的嬴政聞聲抬頭，戒備問：“誰？”

    琉璃柔聲回應(yīng)：“是我，琉璃?！?/br>
    院中很快傳出腳步聲，門從里面被拉開，院內(nèi)站著看起來又清瘦了一些的嬴政。

    不等被邀請，琉璃微笑走進(jìn)去，把那用麻布包裹的蒸餅遞上去。

    “近來可好？”

    “不好。”嬴政低垂眼瞼，嘴巴緊抿成一條線，沒有去接那包吃食。

    琉璃拉他回堂前阼階上坐下，低聲詢問：“為何不好？”

    手背上溫涼的指尖讓嬴政心安，他抬起清澈的雙眸直視琉璃，畢竟只是孩童，心里藏不住事。

    “而今沒人愿意把吃食賣給我們，母親只能去城郊溪邊捕魚。母親說天氣降溫了，溪中魚兒便會越來越少。”

    想起前些日子樊爾查到的有關(guān)母子二人的遭遇，琉璃面露憐惜，佯裝輕松拿出一個蒸餅放到男童手里。

    “快吃吧?！?/br>
    “我不餓… … ”嬴政禁不住咽口水，但還是堅(jiān)持道：“留著給母親回來吃。”

    明白他心里顧慮，琉璃重新把蒸餅放他手里，“不用擔(dān)心，吃完還有，以后沒吃的，你就告訴我，我讓樊爾買給你們?！?/br>
    嬴政愕然凝望琉璃，“你為何對我這般好？那些人都是處處針對欺辱我的?！?/br>
    第009章 劍客身份

    “為什么對你好… … ”琉璃拂去他布衣上干枯的雜草。

    “因?yàn)槲覀兣c那些人不一樣，那些人之所以憤怒是因你母國正在攻打他們的國家，無論是國家大義，亦或個人情緒，他們惱你、欺你才是人性最正常的反應(yīng)?！?/br>
    嬴政驚訝：“你們不是趙國人？”

    “對，我們是楚國劍客?！绷鹆种赶蚍疇栄g赤星給他看。

    起初，他們本想扮作楚國商賈，但二人不會做生意，后來兩番思量，最后決定用劍客身份。在浮碧宮內(nèi)，他們跟著三長老修習(xí)過劍術(shù)，想來也能應(yīng)付自如。

    “劍客… … ”嬴政盯著樊爾腰間長劍，目光灼灼。

    “我能跟著你們修習(xí)劍術(shù)嗎？”

    見他眼中浮現(xiàn)希冀，琉璃好奇問他：“你為何想學(xué)劍術(shù)？”

    小小男童唇角浮現(xiàn)一絲難以察覺的苦澀，揚(yáng)起圓潤的腦袋，目光略過椽子，眺望遙遠(yuǎn)蔚藍(lán)天空。

    俄頃，語氣堅(jiān)定悠長：“我想要變得強(qiáng)大，強(qiáng)大到無人可及?！?/br>
    琉璃望向男童堅(jiān)毅果敢的雙眼，她從未在孩童身上看到過這種超越常人的氣場。

    “變強(qiáng)大之后想要做什么？”

    “平定天下，結(jié)束這個亂世，讓這世間從此不再有質(zhì)子受制于他國?！?/br>
    嬴政收回視線，與琉璃對視，“你們可以教我劍術(shù)嗎？”

    琉璃淺笑推推他手中蒸餅，沒有回答，而是提醒：“你還小，先吃… … ”

    “不！”嬴政聲音稚氣，高聲打斷她：“我能提得起劍，父親曾說過要想變得強(qiáng)大不是一朝一夕，我不想等長大以后再去做無謂的努力。”

    對于男童堅(jiān)定的志向，琉璃嘴唇囁嚅兩下，卻無法開口說出拒絕之言。那灼灼目光讓她心軟，終是猶豫著點(diǎn)頭。

    眼見著琉璃要開口承諾，樊爾眉頭深蹙，大步上前拉起她，轉(zhuǎn)身向院外走去。

    腳步慌亂中，琉璃回頭不忘囑咐：“你先吃著，我們很快回來?！?/br>
    院外裂縫的土墻之下，樊爾壓低聲音，嚴(yán)肅告誡：“你莫忘了鮫皇君主當(dāng)初歷練期間輔佐過誰，收徒之事要慎重，你的決定可能會影響他人命數(shù)。”

    琉璃自然明白，成人禮之前君父曾一再告誡，在人族做任何重要決策之前必須要慎之又慎。

    這一切只因君父與樊胤將軍當(dāng)年以人族身份做過一個人的師父，他們潛心教習(xí)那人劍術(shù)與學(xué)術(shù)，而那人多年后成為開國君主，國祚綿延數(shù)百年。

    琉璃不知道那個男童未來能否亦成為一朝天子，但她確實(shí)在那孩子眸中看到了超越年齡的堅(jiān)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