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碳基材質(zhì)?！鄙晖罌鲺久迹罢f白了，就是□□。風險太大了，可控性太低，人形倒是沒問題，強度上會有較大波動，而且再生過程相對漫長，是一個巨大的缺陷。”

    “我知道，但值得嘗試，不是嗎？”曹肆誡說，“上頭要的不止一具軀殼，我們不妨多造幾個符合條件的，最終由他們來選就是了?！?/br>
    “可以?！鄙晖罌鱿铝硕ㄕ摚熬驼罩@兩個方向來吧?！?/br>
    ***

    蟾宮基地里的生活日復一日，曹肆誡已然習慣了。

    他說不清自己在這里待了多久，只記得自他的意識融合到這具身體里，已經(jīng)參加過四次大例會了。而那個屬于凜塵堡堡主的過往，越發(fā)像前世尚未忘卻的記憶，讓他時長分不清到底哪里是真實，哪里是夢境。

    這一天，他在自己的a3測試展臺上放了個三分之一大小的人形機體。

    這是他利用月壤新礦做出來的第二十八批實驗品，走的還是機械方案，不是碳基方案。如果實驗順利的話，理應包含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神經(jīng)突觸，也就是說，有一定概率擁有類人感知力，當然，他前面的二十七批次也都是這么認為的，可惜全部事與愿違。

    按照這里的規(guī)則，前面的二十七批次共七十一個實驗廢品，已經(jīng)全部被他扔進熔煉爐回收并銷毀了。這在組里再正常不過，反正都是些大同小異的機器娃娃，他們有的是材料，廢了就再做一個，不必有留戀。

    失敗得多了，他也就沒抱太大希望。

    畢竟這個實驗品也就是微調(diào)了下材質(zhì)配比，再微調(diào)了下內(nèi)部結(jié)構(gòu)，不成功是正常的，成功了才是撞大運。

    曹肆誡萬萬沒想到，竟然真的成了。

    雖然只能算成功了一點點——這個小智械人，似乎有了痛覺。

    他實在進行第四十九項測試時發(fā)現(xiàn)的。

    按照測試步驟，曹肆誡用羽毛棒輕輕擦過小人的肌膚，選擇的實驗區(qū)域依次是脖頸、腋下、脊背和腳心，當他擦過小人脊背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小人突然不自在地扭動了下。

    曹肆誡愣了下，以為它出故障了，例行詢問：“a3-28-1號機體，描述測試故障。”

    小人一板一眼地回答：“暫未發(fā)現(xiàn)故障?！?/br>
    曹肆誡：“那你剛剛扭什么？”

    小人：“感知區(qū)域脊背，一級疼痛?！?/br>
    “一級疼痛？”曹肆誡反應過來，興奮不已，連著用羽毛棒搔了他脊背幾下，“你真的感知到了？”

    “感知區(qū)域脊背，一級疼痛?！毙∪诉吪み呎f，“感知區(qū)域脊背，一級疼痛。感知區(qū)域脊背，一級疼痛。”

    曹肆誡又去搔他腳心。

    小人縮了縮腳：“感知區(qū)域腳掌，一級疼痛?！?/br>
    成功了！

    曹肆誡笑了起來，下達指令：“a3-28-1號機體，將一級疼痛命名為——癢癢?！?/br>
    小人點了點頭：“感知區(qū)域腳掌，癢癢。”

    ***

    后續(xù)測試中，曹肆誡將羽毛棒換成了木尺、鑷子、針尖、小刀和錘子。這是手冊中規(guī)定的實驗項目，用來判定機體所能感知的疼痛級別。

    當他用小刀劃開小人胳膊上的類人皮膚時，小人皺起了臉，受傷的胳膊出現(xiàn)痙攣。

    在曹肆誡的校準下，小人將木尺敲打的感知描述為拍痛，將鑷子鉗皮的感知描述為夾痛，將針尖扎入的感知描述為刺痛。對于這些感知，小人給出的反饋都十分輕微，也沒有影響到機體運作，但小刀傷害它時，它給出了較為激烈的反應。

    曹肆誡不由停了手。

    機體受損，小人發(fā)出了求救警報：“感知區(qū)域右臂，四級疼痛。皮膚屏障受損，請求修復！皮膚屏障受損，請求修復！右臂傳導故障，右臂傳導故障……”

    曹肆誡放下小刀，給它更換了傷口中的連接線路，然后貼上了人造皮膚。

    打完補丁，小人不再叫喚了。

    曹肆誡無奈地說：“你好像很怕疼啊?！?/br>
    小人回答：“擬人情感系統(tǒng)未搭載，沒有害怕?！?/br>
    曹肆誡：“但你真的很疼?！?/br>
    小人點了點頭：“感知區(qū)域右臂，很疼?！?/br>
    曹肆誡收起了錘子，接下來的實驗步驟是敲碎并解離部分肢體，測試更強烈的痛感。小人不會害怕，可疼痛是事實，會被它身體里的存儲設(shè)備記錄下來……

    他承認自己下不去手。

    這具a3-28-1號機體，只擁有了痛感，仍然沒有饑飽、冷熱之類的感受和反應，不過也算取得了重大突破，總指揮難得沒有在會上批評他們。

    再確認了相關(guān)材質(zhì)之后，申屠涼讓組員們在曹肆誡的研究基礎(chǔ)上繼續(xù)延展，爭取盡快達成類人機體的所有目標。

    而后他對曹肆誡說：“做得很好，我不在的時候，其他人的實驗你多關(guān)照一下?！?/br>
    曹肆誡問：“你又要去空間站嗎？”

    “是的，智信城那邊還有很多事情需要確認?！迸R走前，申屠涼隨口囑咐，“a3-28-1號機體已經(jīng)測試完畢，可以銷毀了。”

    “銷毀？”曹肆誡怔住了。

    “當然，廢品留著做什么？”申屠涼理所當然地說，“這是規(guī)定?！?/br>
    ***

    曹肆誡把小人帶到了熔煉爐旁。

    熔煉爐里的溫度可瞬間熔化他們開發(fā)出來的所有新型材質(zhì)，如果把小人丟進去，從它傳輸?shù)綘t內(nèi)，到分離成各種材質(zhì)的原液，只需要不到五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