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先機(jī)，又被那雙幽黑冷漠的眼珠子瞪著，王小柴一時有點發(fā)愣。

    身邊的小伙伴用手肘搡了搡他：“柴子哥，他好像是那個……那個半夜從墳里頭爬出來的鬼娃子！聽說他邪門得很，要不咱們就別管他了……”

    王小柴回過神來，他聽說過鬼娃子的事，心里也有點發(fā)怵，但還是挺起胸膛說：“怕他什么！要真是個鬼，還會跑到這里來討飯？”

    另一個小伙伴訥訥道：“興許是個餓死鬼呢……”

    王小柴很要面子，伸手揪住鬼娃子的衣領(lǐng)，把他拎起來道：“我管你是什么鬼！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敢跑到這兒來搶我的飯菜，先讓你嘗嘗我的拳頭！”

    說著他揮拳朝鬼娃子的臉上揍去。

    流民營所有孩子都知道，柴子哥的拳頭是實心的，打在身上邦邦疼！上回有個小孩多拿了一個包子，被他一拳崩掉兩顆牙，之后見了他就躲，再也不敢跟著他們討飯了，只能換個地方找別的孩子幫混。

    眼瞅著鬼娃子就要吃苦頭了，卻見他微微側(cè)頭，就著被拎起來的高度，一手抵住王小柴的拳頭，一手快而準(zhǔn)地直搗他鼻梁！

    “嗷！”王小柴當(dāng)即松開手，捂著鼻子后退，“你、你敢還手！”

    “為什么不敢，要挨打了不還手，我有病嗎？”鬼娃子淡淡道，明顯不把他放在眼里。

    感覺到手心里濕漉漉的，王小柴擦了擦鼻血，深感自己的威嚴(yán)受到了挑釁，把心一橫，發(fā)起狠來，招呼著手下們一起上：“這是明擺著要搶我們地盤了，給我打！”

    孩子們對鬼娃子的來歷有所忌憚，什么亂葬崗里的無名尸，什么索命小鬼來還魂，傳得有鼻子有眼的，原本不想跟他扯上瓜葛，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吃飽飯，那點對神神鬼鬼的畏懼碰上沁春客棧的豐盛飯菜，頃刻間就拋諸腦后了。

    再說了，八個打一個，勝算肯定是他們這邊大，是以柴子哥一下令，他們果斷圍上去開打。

    然而令他們?nèi)f萬沒想到的是，鬼娃子的身手遠(yuǎn)在他們之上。

    相比于他們毫無章法的揮拳伸腿，人家一招一式都直奔要害，明明年紀(jì)那么小，身板那么瘦弱，可那拳頭能把人打得肚子里翻江倒海，那掃腿能把他們掀個人仰馬翻。不過片刻，八個小孩就全部趴在了地上。

    鬼娃子低頭看著他們，不屑道：“還有誰要攔著我討飯？”

    ***

    此時沁春客棧的后門開了，幫廚捧著滿滿兩大盆飯菜走出來，看著這場景一臉懵：“怎么了這是？打架了？”

    不再理會七零八落的小孩，鬼娃子走到幫廚面前瀟灑伸手：“我來討飯，快點拿來。”

    幫廚：“……”從沒見過有人這么討飯的。

    這會兒幫廚也反應(yīng)過來了，他們這門口經(jīng)歷過好幾次孩子幫的爭搶了，只是以往都是兩邊各有好些個小孩對打，贏了的那幫子留下來。頭一回見一個小孩揍翻全場的，而且還是個這么瘦弱的孩子，可見是個厲害角色。

    他只負(fù)責(zé)放飯，其他的是不管的，于是放下兩個大盆就回后廚忙活了。

    鬼娃子檢視了一遍菜色，直接端起一個大盆，抄起飯勺就往嘴里扒拉，不一會兒就吃了個底朝天。舔了舔嘴，他又抄起另一個飯盆。

    包含王小柴在內(nèi)的八個孩子此時都爬了起來，眼巴巴地看著他吃，同時震驚于他的飯量。

    往常這些飯菜他們一頓是吃不完的，各自瓜分掉之后，要一直吃到第二天晚上再來討?？扇缃褡隽藙e人的手下敗將，這鬼娃子還如此能吃，看來真的要換地盤了，也不知以后還能不能吃得飽又吃得好了。

    孩子們的肚子不約而同地發(fā)出了哀嚎。

    鬼娃子終于放下了飯勺，還剩下大半盆的飯菜。他放下盆，摸了摸肚子說：“剩下的你們自己分了吧。”

    王小柴又擦了擦鼻血，垂頭喪氣地說：“我輸了，認(rèn)你做大哥。”

    鬼娃子皺眉：“誰要做你大哥！吃你的飯去！”

    ***

    聽完巡城守衛(wèi)的匯報，曹肆誡問：“所以他現(xiàn)在就是到處去討飯？入城五天，頓頓去討，討遍了全城的好飯館？”

    守衛(wèi)道：“是，鬼娃子出了名的能吃，那些飯館的后廚都認(rèn)得他了。倒是沒見他接觸其他可疑人物，也沒見他傳遞什么消息?！?/br>
    曹肆誡頷首：“那其他孤兒呢？都被他欺負(fù)完了？還能討到飯么？”

    說起這個，守衛(wèi)面色古怪：“這……不知怎么的，如今流民營的孩子都以他馬首是瞻，他每次去討飯，就有一幫孩子跟著去。他討飯的手法……呃，比較強(qiáng)勢，能討到兩倍的飯菜，就自己吃一半，剩下的分給其他孩子?！?/br>
    “竟成了孩子王？”

    “不止如此，他嫌討到的飯菜都涼了，今日又換了法子。反正聽他話的孩子多，到了飯點他就派出幾隊孩子去各家飯館收剩飯剩菜，然后帶回來生火下鍋，熱好了再分。最難討飯的三家飯館都是他親自去，有一家后門都給他踹了個洞，拖著裝剩菜剩飯的桶就走，用完了還派人給送回來?！?/br>
    “孩子們都乖乖聽他的？”曹肆誡訝然，“自己不偷吃偷藏？”

    “都給打服了，沒人敢偷吃偷藏?！?/br>
    “……”這行事作風(fēng)，還真是有些邪性。

    曹肆誡琢磨著，再過不久，恐怕這鬼娃子就不甘于討飯了，手底下拉撥著一大群小弟，指不定干出其他什么驚世駭俗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