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所見令他們難以置信：江故的心口插著一片刀尖，刀身部分應(yīng)當(dāng)是被他自己削斷了，但刀尖沒有硬拔，多半是怕拔了之后血流如注，心脈就此枯竭。他的右側(cè)胸膛凹陷了一大塊，顯然是被強(qiáng)悍內(nèi)力震傷，若是普通人，臟腑怕是盡碎了。另外他的右下腹肋骨穿出，似乎是被人從側(cè)面補(bǔ)了一掌，不知為什么，從這里滲出的血都是藍(lán)黑色的，帶著一股刺鼻的氣味。

    沙依格德滿面?zhèn)}惶：“怎么可能？誰能把你傷成這樣？你可是渡天客??！”

    江故解釋：“地宮自保機(jī)制啟動，出現(xiàn)了一些意料之外的狀況，我一時不察，被三個無碑境聯(lián)手下殺招。到底是排行榜頂端的人，還是有點(diǎn)份量的。”

    阿浮蘸了些藍(lán)黑色的血放在鼻尖，急問：“掌中有毒？這是什么毒？要怎么解？”

    江故搖頭：“不是毒，是我自己的血。別管那么多了，時間緊迫，你們兩個好好聽我說。”

    “師父你說著，不妨礙我們給你止血?！鄙骋栏竦掳醋∷母共縿?chuàng)口，阿浮撕下衣擺，利落地給他包扎。

    兩個徒弟配合默契，一心想救師父性命。

    沙依格德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飛快思索對策，竟然提議道：“師父你撐著點(diǎn)，我們可以把你帶回到那個臨時洞xue，讓甘棠君先喚醒簡生觀那個皮囊，再讓師父你自己醫(yī)治自己，是不是也可行？你放心，總有辦法的！”

    阿浮覺得有道理：“師兄你真是個天才！”

    然而江故一盆冷水澆滅了他們的希望：“不可行，且不說簡生觀那副軀殼短時間內(nèi)修復(fù)不好，就算能醒過來，我的醫(yī)術(shù)是給常人治病的，治不了我自己?！?/br>
    “醫(yī)者不能自醫(yī)？”兩個徒弟不解。

    “對我而言就是如此。”江故的氣息依舊很穩(wěn)，阻止了徒弟們的救治，平靜地說，“別折騰了，區(qū)區(qū)致命傷，救了也沒用?！?/br>
    沙依格德絕望道：“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師父，我們怎能眼睜睜看著你死呢？”

    江故道：“我來找你們，自然是有事找你們做。而且這件事非常重要，你們必須分毫不差地完成，才能真正救我渡過此劫?！?/br>
    兩個徒弟目光堅(jiān)毅：“師父放心，我們定不負(fù)你所托！”

    “好。”江故滿意點(diǎn)頭。

    下一瞬，他從泥土中拔出右手所持的白骨棘刺，悍然砍斷自己的左臂！而后又是兩招劈砍，再斷自己雙腿！

    光影交錯間，江故將自己削成了人彘。

    沙依格德和阿浮甚至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就看見自家恩師在面前變成了四段。

    他們已然駭?shù)谜f不出話了。

    “接下來的步驟，為師自己做不到，交給你們了?！苯拾咽种械陌坠羌探唤o沙依格德，說道，“另外一半在我左手里，阿浮把它撿起來?！?/br>
    “……”阿浮木然地照做。

    “這武器你們應(yīng)當(dāng)用著順手?！苯收f，“現(xiàn)在，先把我的右臂砍斷，再把我的頭砍下?！?/br>
    “讓我們親手殺了你……”沙依格德喃喃，“師父，是你瘋了，還是我們瘋了？我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到？”

    “肢解我，是在救我?！苯收Z氣淡然，銀灰色的眼眸望著他們，里面沒有脆弱、怨恨、傷悲，只有深淵般的沉寂，“不能讓當(dāng)今皇帝得到我的重要部件，他無法成為我，但他已經(jīng)知曉我的一些能力，足夠他cao控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力量。這會導(dǎo)致世界的毀滅加速重演，那么我所有的使命就功虧一簣了。”

    “可是師父……你看到我們的手在顫抖嗎？”阿浮抬起握著白骨棘刺的手。

    “或許你們不能理解，但我還是懇請你們照做?！苯识冢斑@是破解我八厄的唯一方法，成全我吧，不枉我們之間師徒一場?！?/br>
    ***

    清瓊湖的水潑天而下。

    沙依格德閉了閉眼，努力平復(fù)了身體的顫抖，手起刀落，砍下了江故的右臂。

    他問：“師父，你疼嗎？”

    “疼，但可以忍耐?！苯适怯蟹律从X神經(jīng)的，疼痛可以準(zhǔn)確地提示主控機(jī)體哪里受損，是必要的硬件，但也僅此而已，不會讓江故失去理智。

    “我也是。”沙依格德說。

    “這時候砍下我的頭，我就不會傷害到你們了。否則我的自保機(jī)制，比地宮還要劇烈。”江故為他們講解，“別害怕，砍下我的頭之后，我還可以跟你們說一盞茶的話?！?/br>
    “你這么說，我們更害怕了，哪有人砍了頭還能說話的?！鄙骋栏竦滦Φ帽瓤揠y看。

    棘刺狠狠劃過，鮮血噴在了兩個徒弟的臉上，混著他們的淚水滾落。

    頸部的斷口還算平滑。

    江故的頭顱失去支撐，偏向一側(cè)：“很好，接下來從那片刀尖處，掏出我的心臟?！?/br>
    眼見沙依格德跪在地上脫力顫抖，一時無法面對這樣的師父，阿浮拍拍他的肩，攬過了這個活：“我來掏心吧。”

    他深吸氣，順著刀尖挑開皮rou，伸手掏出了一顆頑石般的心。

    “它叫不息核，是個機(jī)關(guān)，也是個武器，不要剖開它。如果有一天它暴露出了核心……那應(yīng)當(dāng)是另一段因果了。”

    “知道了?！卑⒏〉嗔苛讼逻@顆心臟，尚且不知它有何威力。

    江故繼續(xù)說：“剜出我的雙眼吧。我的眼睛是由一種特殊的液體凝結(jié)而成，需要新的載體才能重塑。找兩塊堅(jiān)硬光滑的石頭過來，把這些液體擠出，澆在石頭表面，它們會自行包裹住載體，呈琥珀?duì)畋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