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薛儀面露痛苦：“此非我本意……人心都是rou長的，這么多年，我承蒙你爹娘栽培提攜，在此安身立命，自然是有情義在的！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我何必要戕害于他們！申屠涼答應過我，只是查抄凜塵堡，找尋圖譜的下落，我不知……我真的不知他會派出廖振卡血洗曹家！”

    曹肆誡語氣涼?。骸笆菃幔恳痪浞悄惚疽?，便可抵消罪過了嗎？你所說的情義，就是讓凜塵堡萬劫不復嗎！”

    薛儀啞口無言。

    曹肆誡深吸一口氣，繼續(xù)說：“還有一事，我不確定，但仍想求一個答案。認不認下，全憑你心。”他望著娘親的牌位，緩緩道，“江故告訴我，爹娘當年參與了兵部的部署，凜塵堡剛剛接下軍器監(jiān)的訂單，也就是在那一年，我娘懷著我時中了毒，幸虧我們母子二人命大，遇上了簡老神醫(yī)，否則曹家那時便要散了。這件事，你認嗎？”

    薛儀閉了閉眼，絕望地說：“我認。”

    曹肆誡大聲質問：“為何？你那時都不認識他們！”

    “對，我不認識他們，所以我才下得了手?！毖x道，“那時我還叫赤烏儀，克林國并不知曉稷夏的情報計劃，只知道凜塵堡接下了鑄造兵器的大單，于是派我來執(zhí)行干擾任務。可我初來乍到，只想少惹麻煩，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問題，便假扮工匠，在你爹娘巡視鑄造坊時，讓他們的飲水里摻了毒。

    “你娘懷著你，容易渴，便多喝了幾口，于是就有了后來的事……事發(fā)之后，我接到軍中密令，要我在此潛伏下來，等待機會，我便脫胎換骨，成了賬房先生，一待就是十六年。

    “十六年啊，可惜沒有回頭路……”

    “是啊，沒有回頭路了?！辈芩琳]眼中含淚，一把將他按跪在父母靈前，怒喝，“薛儀！你還不謝罪！”

    薛儀仰頭望著那對被自己出賣的伉儷，如釋重負地說：“我自知罪孽深重，早該償了。少主，你已不需要我的扶持，這便殺了我吧。”

    曹肆誡抄起手邊的燭臺，將銅針抵上了他的眉心。

    針尖把皮膚壓得凹陷，只需用力一推，便可穿透他的額骨，把他釘死在堂前。

    然而那聲“少主”，那句“扶持”，卻將十余年的情義按在了手上，阻止了他的動作。

    曹肆誡決然道：“先取你一只眼睛代為抵命，從此你不再是我的薛先生了?！彪S即調轉銅針，刺進了他的右眼。

    “啊——”薛儀捂住眼睛痛嚎。

    “回去告訴廖振卡和你提到的那位申屠涼，祝融魂的圖譜，就在我的手上?！彼汛┲壑榈臓T臺放回供桌上，丟下薛儀，離開了祠堂。

    唯余一聲挑釁：“盡、可、來、取?！?/br>
    ***

    申屠涼不是無碑境的高手，充其量只有千代境，所以他原本就沒有打算單挑江故。

    他等在此處良久，自然做了周全的準備。

    有人海戰(zhàn)術、有陣法加持、有機關陷阱，皆是用于輔助他的祝融魂。

    這次與江故的對抗，是他精心安排的一場試驗。

    上有銀絲密網(wǎng)攔截，下有犬牙地釘阻路，被十幾根繩索交錯著圍在中間，江故也不著急，他以精妙的身法周旋其中，還有余力跟申屠涼溝通。

    他說：“沒猜錯的話，祝融魂可以裝六枚彈丸？”

    申屠涼靜靜觀察著戰(zhàn)場，抬著左臂企圖瞄準：“是的，六枚，我剛剛用掉了兩枚，一枚清剿了叛將，一枚偷襲你未遂?！?/br>
    可惜江故的身法實在太快，沒被糾纏住之前，申屠涼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法出手。

    江故道：“我的迫雪箭匣里還有三根箭矢?！?/br>
    申屠涼不以為意：“雖然迫雪箭匣確實好用，但十步之外，祝融魂快，十步之內……”他勾唇而笑，“祝融魂又準又快?！?/br>
    隔著蒙眼布，江故已通過三重瞳解構了祝融魂，并演算出了它的射速和射程極限。

    他坦言：“沒你說的那么厲害，誤差很大，損耗很快，這種火器尚未超出時代規(guī)格，倒也不必那么緊張圖譜泄露?！?/br>
    申屠涼對他說的“時代規(guī)格”不甚理解，只道：“我創(chuàng)造的，我可以使用它為所欲為，別人不可以，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江故說：“一個小工具罷了，想用它直接左右戰(zhàn)局，還是太過天真?！?/br>
    砰砰——

    申屠涼抓住機會，連續(xù)發(fā)出兩枚手炮，從側方封鎖江故。

    在演算中預判到了他的舉動，江故提前以圓棍支地，斜身旋踢，踹倒了半圈拉著銀絲密網(wǎng)的兵士。密網(wǎng)落下，剛好蓋住了兩枚相撞的手炮彈丸。

    轟地一聲，炮死網(wǎng)破。

    申屠涼：“……”

    除掉桎梏之一，江故騰身突出重圍，直奔申屠涼而去，后者悚然一驚，但也未失方寸，反倒不閃不避地架起左臂上的祝融魂，待到江故欺近自己十步之內，便要與他拼個先手。

    然而江故似乎早料到他的意圖，就在距他十二步之處，也架起了左臂上的迫雪箭匣。

    咻——砰——

    兩方先后扣下機括！

    銀亮的箭矢飛向申屠涼的頭臉，讓他本能地偏了下脖頸，正是這一偏，之前的瞄準俱失了效用，那枚彈丸射向了他們設伏的兵士，火藥炸響，平白又損耗了戰(zhàn)力。

    江故猛地一收攻勢，又回到了戰(zhàn)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