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相扣，戀人的影子被路燈不斷縮短拉長, 路邊的小店一一滅去光輝，棕櫚和大葉片植物的香氣里，仿佛只剩下兩個人掌心guntang的溫度。

    路不長，很快就到了談寧的住處。

    門廊和大堂還留著燈，玻璃大門內(nèi)，前臺小妹趴在登記電腦后，看起來睡得很熟。

    喬聿白戀戀不舍松開手指。

    “上去吧，做個好夢?！彼f。

    “好。”談寧垂下眼睫。

    走了幾步，她忽然回過頭——

    “我也是?！闭剬幯鄣紫癫亓四瞧丛煸L的海洋，語氣中有不容置疑的霸道和篤定。

    “我也是，喬聿白，我也喜歡你。”

    *

    在鬧鈴響起之前，談寧就已經(jīng)被生物鐘驚醒了。

    昨晚互相表白后，她就一溜煙回了房間，只在洗完澡后看見喬聿白發(fā)來“到酒店了”的微信。

    這一覺，夢里猶自延續(xù)著一些甜蜜到飽脹的感覺。

    談寧翻了個身，抱著枕頭笑了一會，才在鬧鈴中坐起了身。

    外面是若隱若現(xiàn)的晨光，她推開毛巾毯，下床拉開窗簾，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在m市的最后一個上午，終于有閑暇觀察這座她工作生活了快三個月的城市——

    碧藍(lán)的天空明亮到讓眼睛絕望，現(xiàn)在是五月初，雨季來臨前的空氣中水汽濃郁，讓皮膚濕濕的，行人穿著背心短褲拖鞋，慢吞吞走過漫溢著肥碩植被的街頭。

    明明是要回城工作，靈魂卻松弛得像是要去度假了。

    洗漱完畢，她一邊哼歌一邊收拾行李。半小時后，喬聿白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酒店樓下。

    談寧退了房，拖著行李箱向他走過去。

    “昨晚睡得好嗎？”她隨口問。

    沒想到喬聿白卻看了她一眼，“你睡得好？”

    “……挺好啊?！闭剬幉唤獾赝l(fā)明顯的黑眼圈，“通宵錄節(jié)目那次都沒見你這么疲憊?！?/br>
    “嗯，那就好?！眴添舶捉^不會承認(rèn)自己想某人想得一夜沒睡。

    “哦，對了，我有咖啡。”談寧從防曬衣外套口袋里摸了個小塑料瓶遞給他。

    “謝謝。”

    喬聿白十多年沒喝過這種速溶牌咖啡了，不過塑料瓶還帶著她的體溫，他接過一口喝光，把蓋子擰上，珍惜地放進(jìn)隨身背包里。

    “熱嗎？”喬聿白盯著她額頭上沁出來的汗。

    “還好，習(xí)慣了?！闭剬幷f。

    濃蔭下吹來燠熱的風(fēng)，喬聿白看了眼智能手表，“專車還有兩分鐘就到?！?/br>
    “沒事，不急?！闭剬幷f，“m市機(jī)場很小，安檢不會耽誤太長時間?！?/br>
    兩個第一次戀愛的新手，在確定男女朋友的關(guān)系后，反而不知道該聊些什么。

    好在遠(yuǎn)處傳來喇叭聲，專車提前抵達(dá)酒店，喬聿白為談寧拉開后座的車門，然后才去后備箱放行李。

    他不坐副駕駛，卻和談寧并肩坐在后排。

    兩人一路都沒有說話，只是透過車窗看熱帶城市上空漂浮的云。

    機(jī)場飯店不多，他們走進(jìn)一家營業(yè)早的酸辣魚吃早午飯，時間不長也不短，為了不誤機(jī)，談寧隨手選了個套餐。

    等餐上來的間隙，談寧一邊和燦燦他們報告自己馬上登機(jī)的消息，一邊順手從甜品柜臺拿了塊芒果慕斯蛋糕。

    坐在桌邊，她舀了口奶油送入嘴里，才感受到某人灼灼的視線。

    談寧一拍腦門，差點忘了，現(xiàn)在不是單身，不能顧著吃獨食。

    她抿著唇，將蛋糕往對方那邊推了推，“一起吃？”

    誰知喬聿白卻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對芒果過敏，就是覺得你吃奶油的表情很可愛，像小黑吃貓條?！?/br>
    “啊。”談寧抓了抓額頭，她養(yǎng)了兩年多糯糯，對飼養(yǎng)貓咪很有心得，“你來m市這么多天，小黑有人喂嗎？”

    “有監(jiān)控、自動飲水機(jī)和自動喂食器?！眴添舶渍f，“小黑很怕生，更何況我不在家，除非緊急情況，否則我不會讓外人到我家來。”

    他打開手機(jī)上的監(jiān)控軟件，推到談寧面前，黑漆漆的畫面上，一只更黑的小貓臥在墻角紙盒里打盹。

    大概是夢見正在抓捕小鳥，它手腳抽抽了幾下，還不停吧唧嘴巴。

    談寧想起糯糯，心頭這一陣柔軟，看得眉眼溫柔，稱贊道：“真可愛。”

    “小黑是我回國后領(lǐng)養(yǎng)的貓，才一歲半，正是調(diào)皮的時候?！眴添舶渍f：“你想認(rèn)識它嗎？”

    談寧正想說好，服務(wù)員端著大托盤，喊著“借過借過”，從廚房一路輾轉(zhuǎn)挪騰到桌邊——

    然后放下酸辣魚片、竹筒糯米雞、清炒空心菜、火腿破酥包，以及一大壺金燦燦的芒果汁。

    談寧和喬聿白視線一撞，都笑出了聲。

    服務(wù)員一臉懵地看小票：“套餐對的啊……我說你們小兩口有什么好笑的。”

    “沒事，不好意思?！眴添舶茁犚姟靶煽凇眱蓚€字，笑意更濃，“是我芒果過敏，請問能不能換個飲料?！?/br>
    “早說啊，甘蔗汁行嗎？”服務(wù)員不高興地翻了個白眼。

    “行?！眴添舶子醚凵裾髑罅苏剬幍囊庖?，“給您添麻煩了?！?/br>
    服務(wù)員抓起玻璃壺的把手，嘟囔著走了。

    “……想認(rèn)識?！闭剬帄A了糯米雞，一邊接起了剛才的話題，“但小黑不是怕生嗎？”

    “你又不是生人?！眴添舶椎曊f。

    談寧笑了笑，看著嗡嗡作響的手機(jī)，“戴主任他們已經(jīng)到s城了，燦燦約我明天吃飯……啊，毛雪晴她們約在了后天，甜兒說周末學(xué)校放假來看我那也就是大后天也有約了，彭圓圓張欣他們說周一晚要給我接風(fēng)，連蘇藍(lán)都排到了下周二……”

    她掂了掂手機(jī)，沖著喬聿白赧然一笑。

    喬聿白給她夾了一筷子剔去刺的魚rou，曼聲道：“去吧，沒辦法，誰叫我女朋友這么有魅力呢？”

    這其實是他們第二次一起坐飛機(jī)，但因為談寧這張是臨時買的機(jī)票，隨機(jī)分配的兩個座位并不在一處。

    飛機(jī)上冷氣開得很足，喬聿白放完自己的背包，找空姐要了張?zhí)鹤?，專門送到談寧那里。

    談寧擁著蓋毯，舒舒服服睡了一覺。醒來后空姐播報，已經(jīng)到s城上空。

    她朝窗外眺望——大海是深藍(lán)色的，無邊無際，與天空連成一片，島嶼點綴在平闊的海面上。

    談寧覺得很眼熟，島上有幢別墅跳入眼中。她忽然想起來，這不是《推理的法則》第一期錄制的大洋山島么！

    時間已經(jīng)過去整整一年，現(xiàn)在想來，還是心潮澎湃。

    “飛機(jī)已經(jīng)開始下降。請您配合我們的安全檢查，系好安全帶，收起小桌板，調(diào)直座椅靠背……”

    飛機(jī)落地，談寧將毛毯疊好遞給空姐，旁邊抱著平板電腦上看了一路的小姑娘怯生生問：“請問……你是談寧jiejie嗎？”

    談寧點了點頭。

    小姑娘一臉激動，“天啊天啊天啊，我竟然見到真的談寧了?！?/br>
    雖然她在盡力克制，但是聲音依然不小，引得四周的人都看了過來，議論紛紛。

    談寧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道：“您好，我有工作任務(wù)，不想被別人認(rèn)出來，你不介意吧？”

    “好好好，不介意，不好意思！”小姑娘立刻漲紅了臉，用氣聲說，“那是不是不能跟你合影啊……”

    談寧搖了搖頭，“不過我可以給你簽個名。”

    小姑娘正在上學(xué)，立刻從包里掏出本子和筆，談寧很利落地刷刷寫下大名。

    “寧姐你真好！上次我在機(jī)場看見趙嘉禾，她都退圈了，還那么兇巴巴的……”小姑娘興高采烈地將本子捂在胸前，“以前我還是她粉絲呢，現(xiàn)在我宣布只粉寧姐一個人，永不爬墻！”

    談寧笑了笑，此時艙門開啟，她趕緊和人群一起走了出去。

    拿完行李，往停車場去的路上，喬聿白問：“在飛機(jī)上被粉絲認(rèn)出來了？”

    談寧點頭。

    喬聿白說：“還好位置不在一起，萬一被拍下來，只怕會給你帶來麻煩?！?/br>
    談寧抬起眼睫，淡聲道：“不會……你對我來說，從來都不是麻煩。”

    喬聿白心頭微微一動，唇角抿起。

    路虎攬勝早就被司機(jī)開過來了，靜靜等在停車場里。

    談寧把行李提進(jìn)后備箱，自覺上了副駕駛。

    全黑的車駛上機(jī)場高速，空氣里有熟悉的味道，那是屬于s城春天獨有的花香。

    正值下班高峰，長海區(qū)是老城區(qū)，車隊在煙火氣中凌亂地堵成一條長龍。

    談寧估摸著回家還有的忙，于是打開外賣軟件，準(zhǔn)備點個漢堡炸雞套餐應(yīng)付一下。

    喬聿白瞥了一眼，“半個小時后來我家吃吧，正好介紹小黑給你認(rèn)識?！?/br>
    談寧詫異：“你家有食物嗎，放了這么久都沒壞？”

    喬聿白：“飛機(jī)剛落地就下了買菜訂單，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送到家門口了?！?/br>
    談寧瞧著喬聿白，半晌噗嗤一笑。

    前車一動，喬聿白追了上去，“怎么了？”

    談寧收回視線：“是我眼光好。”

    喬聿白唇角勾起弧度，一路順暢地回了幸福里。

    約定好半個小時后見，談寧正好先回家收拾行李打掃房間。

    一來是沒想到自己支援云南的時間從半年變?yōu)槿齻€月，二來，喬聿白有備用鑰匙，定期讓保潔阿姨上門清潔，除了那個被她鎖起來的房間外，屋子里很干凈，簡直讓談寧產(chǎn)生了一種拎包入住的感覺。

    時隔一百天，她再次打開那扇門，對著蒙塵的白板呼了口氣，目光掃過那些公司和人名。

    炸了這個烏煙瘴氣的內(nèi)娛。

    ——好像，她快要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