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談寧小心翼翼捏住腕表邊凸起的鍵帽,快速按了五下—— 這是她之前就設(shè)定過的快捷鍵,可以同時打開錄音,并向喬聿白發(fā)送位置。 按照她對喬聿白的了解,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失蹤了。 * 這家酒店比他住的五星級破敗多了,喬聿白在門口沒站多久,就決定等談寧回來后,跟她商量換個好點的住處。 談寧的身影一直沒有出現(xiàn),喬聿白立在路邊一動不動,體態(tài)挺拔,目光遠(yuǎn)眺,像塊人形立牌。 路邊車水馬龍的光流在這等樣貌前只能淪為陪襯,前臺小姑娘看了許久,才鼓足勇氣含羞地跑出來:“先生,您好眼熟啊……是住店還是等人?要不進來坐一會,我給您倒杯水吧。” 喬聿白搖了搖頭,看了眼手表——距離上一通電話已經(jīng)過去半個小時了。 他垂眸思考片刻,拿起手機,再次撥通談寧的號碼。 ——可是無人應(yīng)答。 馬路對面的霓虹招牌在無聲閃爍,幾臺電動車按著喇叭從路邊穿梭,行人漸漸變得稀少,喬聿白心頭升起濃烈的不安感。 他吸了口氣,重新?lián)苓^去。 ——無人接聽。 喬聿白目色一沉,往附近m市檢察院方向走了兩步—— 鐵門后是幢有些年代感的建筑,不高的樓棟,所有窗戶里的燈光都已經(jīng)熄滅,除了值班門衛(wèi)外,現(xiàn)在無人可找。 他一手插兜,一手再次按下通訊錄里的那個名字。 這一次,手機卻突然接通了。 喬聿白焦急地喊了聲:“談寧?” 那頭卻是個口音濃重的阿姨,“什么寧?哦!這個手機落在我們店的桌子上啦,你是手機的主人嗎?” 談寧絕不可能把這么重要的東西落下,喬聿白如墜冰窖,勉力維持著最后一絲冷靜,“您的店址在哪里?” “在口岸對面,美麗飲品店?!卑⒁陶f,“拿手機要帶證件啊!” 喬聿白掛了電話。 在蘇格蘭場和m國工作的那些年,他經(jīng)歷過很多危機時刻,面對過很多窮兇極惡的犯人,見過許多生離死別。 吳氏集團或許不算多恐怖的對手,但唯有這一次,他的心破天荒沉了下去。 所有直覺都告訴他——談寧現(xiàn)在就在他們手上! 他對談寧很有信心,但是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 大腦在飛速地運轉(zhuǎn),幾乎是肌體記憶,喬聿白在手機鍵盤上播下110,一邊說話,一邊攔了輛出租車。 但是該去哪兒呢? ……美麗飲品店?口岸? 仔細(xì)想了想,喬聿白直覺他們現(xiàn)在一定會帶談寧過邊境去y國。 翻越那座綿延的山不難,就是小路太多,掩藏在茂密的熱帶樹林里,一個不注意,就有可能與談寧擦肩而過。 就在這個時候,腕上的智能手表忽然亮了起來。 ——是談寧發(fā)來的信號! 他低頭看著那個光點,抿唇一笑,又有點想哭。 “去這里?!眴添舶装讯ㄎ唤o司機看了一眼,從口袋里掏出一沓鈔票,扔在面前的中控臺上。 司機眼光一亮,出租車如離弦之箭,飛馳而出。 * 智能手表傳來振動反饋,位置應(yīng)該已經(jīng)發(fā)送成功了。 談寧安安靜靜地躺著,靜待時機成熟,體力恢復(fù)。 又過了一個坎,車身猛烈抖了一下,前面兩人看后排毫無動靜,便放松了對她的關(guān)注。 塑料袋颯颯作響,吳特助摸出水果,邊啃邊吧唧嘴,“……我跟你說,這女的很厲害?!?/br> 談寧蜷起雙腿折疊身體,讓背在身后連住雙手的麻繩從腳底繞過,然后慢慢扯掉頭上的布袋。 外面是黑沉廣袤的夜,車燈孤零零射向林中小路深處。 “哦?”司機挑著眉頭問,“哪種厲害?” “會把人關(guān)進局子的那種厲害?!眳翘刂靡庑α寺暎安贿^很快,我就會讓她跪在地上,按住她那個驕傲的小腦袋……” 車內(nèi)燈光昏暗,吳特助看見一條麻繩飛快套上司機的脖頸,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他奮力向后排一抓,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有什么東西狠狠踩在他胸前,他低頭一看,是一只女士馬丁靴。 順著長腿一路望過去,黑暗中,談寧那張臉從后排慢慢探出來,唇角一鉤。 “——讓誰跪在地上?” 在檢察院這一年多,談寧沒少和法警老安他們學(xué)防身術(shù),她知道人的軟肋在哪,知道怎么出招一擊即中,不會失誤。 司機蒙了一瞬,握著方向盤的手一個趔趄,徑直往路邊濃密的林子里撞去—— “你tm想死嗎!”啃了一半的水果滾落,吳特助來不及對付談寧,先一把拉起手剎。 輪胎發(fā)出尖銳的爆鳴,小皮卡在距離粗壯樹干半米的地方猛然停住。 前面兩人反應(yīng)過來,談寧已經(jīng)在腦子里計算過一遍,一對二也不落下風(fēng)—— 司機伸手扒拉咽喉處越來越緊的繩索,吳特助被她一腳踏住胸口,整個人掉了個朝向,后背抵住車門,雙手雙腳在虛空中亂抓。 車內(nèi)一陣怒罵,吳特助本來就沒二兩肌rou,司機雖然生得又矮又壯,奈何談寧體力也不弱。 談寧把上半身的力氣都掛在手腕繩索上,柔嫩肌膚被磨破,溫?zé)岬孽r血順著胳膊流下,她卻始終面無表情,就像一點都不痛似的。 司機越掙扎,談寧把繩索收得越緊,在吳特助咬牙切齒的怒罵中,駕駛座上的男人白眼一翻,四肢漸漸沒了力氣,松軟下來。 談寧動作不疾不徐,收回麻繩,才轉(zhuǎn)頭去看驚恐的吳特助。 “別動?!彼曇糨p輕的,“他沒死,我也不想要你的命?!?/br> “你要干什么……”對方顫抖著問。 空氣里彌漫著鐵、汽油、鮮血和和汗水混雜起來的味道,外面很安靜,談寧秀麗雙目向四周打量,路邊標(biāo)識牌上還是漢字,應(yīng)該還沒出邊境。 “——你是吳秀美的兒子?”聲音如寒風(fēng)般冷漠。 吳特助指端微微顫栗,少頃他冷笑了一聲:“我低估你了……是,吳秀美是我母親,也不妨告訴你,司徒鴻才是我父親?!?/br> “啊,難怪點星手上的資本比其他幾家公司都多?!闭剬幤届o喃喃,“原來司徒鴻才和吳秀美生了個孩子,還偽裝成特助帶在身邊……” 她抓起身后的布袋,正準(zhǔn)備塞進吳特助口中,豈料此人卻忽然發(fā)力,一頭撞向談寧的鼻子。 談寧被撞得眼冒金星,感覺鼻梁好像斷了,下一秒,那塊帶著迷藥氣味的濕毛巾又一次蒙了上來。 她拼命掙扎,只是車內(nèi)空間太小,逃無可逃。 吳特助冷冷笑了一聲,“談寧,你很聰明,很厲害,但是我媽說過,對付厲害的人,就是要比原來準(zhǔn)備得更多一點?!?/br> 談寧徹底癱軟下來,再次陷入昏迷時,她仿佛聽見警車鳴笛聲裹挾著夜色由遠(yuǎn)而近,“不許動”與某個人的怒吼一起,涌入耳畔。 世界重歸寧靜,她失去了意識。 第73章 夢中見故人 眼皮太沉了。 片刻之后, 談寧感覺自己不是在做一個很長的夢,而是離開了這個世界—— 明明雙眼緊閉,但她的意識卻好像從車窗里飛了起來,漂浮在半空。 下方是夜色中的山丘、叢林與小路, 警車上的紅□□不停閃爍, 喬聿白和持槍警察們抬步靠近車輛, 一擁而上。 她看見吳特助和司機從車?yán)锉粠Я顺鰜?,扣押在警車?nèi), 她蒼白無力的身軀是被喬聿白抱出來的, 安置在一處平坦空闊的草地上, 等待救護車的到來。 談寧覺得安心了不少, 她抬頭往悠遠(yuǎn)的蒼空眺望, 就像夢境場景切換一樣,前方破開一道璀璨白光, 她忽然回到了穿書前的世界。 ——那是自己的家,曾經(jīng)的家。 穿書前她和家人感情很好,就算工作了也沒搬出去, 而是一起住在市中心的大平層里。 談寧的視線還是浮在半空,從窗外望去,應(yīng)該是周末, 半下午的時光,慈愛的爸爸mama正在桌邊忙碌,還有一只溫柔可愛的橘白小貓咪蜷縮在沙發(fā)上睡覺。 目光一轉(zhuǎn), 溫馨小臥室的床上, 自己徐徐起身, 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 不。 談寧很確定,住在那具身體里的, 是原身的靈魂。 貓咪聽見那一聲熟悉的嘆息,豎起的耳朵動了動,然后飛快從沙發(fā)跳下,穿越走廊推開房門,扭著屁股跳到床上,舔了舔自己的小主人。 談寧眼眶有點發(fā)酸,小貓叫糯糯,是她三年前從小區(qū)樓下花壇0元購的流浪貓。 那會兒糯糯還是個小貓,才五個月,在一個暴雨夜被壞人打瘸了后腿。是她和mama一起將它送進寵物醫(yī)院,治好傷接回家,像拉扯一個孩子一樣,將小貓養(yǎng)成圓滾滾的大橘。 她看著原身抱著貓咪躺在床上,你儂我儂地玩了一會,才下床披外套,一邊伸頭朝客廳喊,“爸爸!mama!” mama此刻正站在陽臺上曬衣服,聞言向廚房里喊了一聲,爸爸穿著圍裙,立刻放下手上忙了一半的晚飯備菜,端著一碟洗干凈的草莓從廚房走出來。 他敲了敲房門,用溫柔的語氣說:“寧寧睡醒啦?吃點水果嗎?” 原身小跑過去,咧嘴一笑,愜意地點了點頭,一口接著一口地吃起了草莓。 還把吃剩的草莓屁股塞進糯糯嘴里。 談寧鼻頭一酸,一滴滴guntang的淚水不受控制掉了下來。 穿到書中已經(jīng)過去了一年半,遇到多少困難,哪怕無比孤獨,她也一直努力忍著,挺著背脊,從沒有真正袒露過內(nèi)心的不舍與害怕。 但是這一刻,她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好想念從前的生活,好想爸爸mama糯糯,甚至想念在法院怎么都辦不完的案子寫不完的判決。 不知過了多久,原身一抬頭,正好對上窗外談寧的視線。 她似乎并不意外,向談寧展開一個有點羞澀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