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彭圓圓飯后食困,往辦公椅上一靠,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面試應(yīng)該沒問題吧?” 談寧收回視線,理了理桌上的資料,“就是這周六,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br> 檢察官遴選就是跟同單位的檢察官助理競爭,上級院給了八個檢察官名額。 他們這一批符合條件參加筆試的一共十七個人,面試采取差額兩名的形式,也就是說,這周六有十個人去面試。 到了面試這個環(huán)節(jié),通常要綜合考量筆試成績和發(fā)表論文、獲獎情況、辦案量、在基層掛職鍛煉、領(lǐng)導(dǎo)測評打分等等因素。 張欣通知談寧準(zhǔn)備面試的時候,還告訴她——為了避免有人知道排名后通過惡意手段競爭,進入面試的排名是不公開的,沒有人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兩名被差額的對象。 談寧通過在食堂吃飯時的觀察,大致推斷出有幾人根本沒有進入面試環(huán)節(jié)。 他們開始罵罵咧咧地擺爛,說領(lǐng)導(dǎo)打分偏心,小劉甚至貢獻了一個八卦,這次參加面試的十個人,全是女檢察官助理。 “陰盛陽衰!”他將電腦鍵盤敲得噼里啪啦響,嘟噥道,“女檢察長就是一點都不給男干警機會,真有苦活累活,還不是我們男的頂上?” 彭圓圓聽見,不高興地懟他,“有意見去找領(lǐng)導(dǎo)啊,在這陰陽怪氣個什么意思?” 楊主任也說:“小劉,你這樣說就不對了,談寧掛職回來后,加班的時間是你兩倍,就連受傷也沒把工作拉下,辦案量也翻了你一倍多,不管是哪個領(lǐng)導(dǎo),看著這成績,能忍住不給高分?” 還有幾名女同事嘲笑—— “陰盛陽衰,難道不是因為你們男的太差了,每天就想著摸魚喝酒打慣蛋,怎么可能考過女同志?” “我覺得談寧的口頭禪說得沒錯,抱怨他人之前,先想想自己有沒有問題?!?/br> “就是,談寧業(yè)務(wù)能力沒得說,我支持她當(dāng)檢察官!” 微博上的熱搜也沒能對談寧產(chǎn)生任何影響,她兩耳不聞窗外事,下班回家就看書背題,就算在面試考場上,她也沒覺得有多緊張。 形式和公考面試那會差不多,長桌對面坐了一群評委,都是法官學(xué)院的教授、上級院的領(lǐng)導(dǎo)等等。 面前的卡片上寫了三道題,一道政治理論,一道給定案例,還有一道是要求考生根據(jù)自己工作經(jīng)驗闡述對某條法理的理解。 問題都不算難,談寧早有準(zhǔn)備,從容不迫地回答完所有題目,有好幾位面試官都聽得頻頻點頭,臉上露出贊揚之色,談寧知道,這次面試一定穩(wěn)了! 果然,周一成績公布,談寧以筆面雙第一的成績成功列為員額檢察官人選! 小劉看到分?jǐn)?shù)和排名,也徹底無話可說,好半天才扭扭捏捏地說:“談姐,恭喜啊,以后多多指教!” 接下來就是一系列填表、寫個人總結(jié)、重新辦理證件等等手續(xù)工作,談寧總算能抽出空來,在公寓的小房間整理影視公司案的思路。 到了周末,她捏著手上的證據(jù)資料給老安打電話,“我們明天提審司徒鴻才?!?/br> * 司徒鴻才著實沒想到,談寧到現(xiàn)在還能抓著他不放。 “我也就給你當(dāng)了大半年的老板。”司徒鴻才坐在鐵欄桿里面的審問椅上,不耐煩地玩弄著腕上的鐵索,“你追殺我的時間,比這都長了吧?” 談寧冷笑一聲,心說按照原主的結(jié)局來看,陪上這條小命也不過分。 “你笑什么?”司徒鴻才毛骨悚然地打了個寒噤。 談寧沒說話,偏著頭望他。 司徒鴻才忍不住開始猜測談寧這次提審的意圖,他換了個口氣道:“我看新聞了,你不就是抓了個沒名氣的導(dǎo)演和柯竹悅嗎?我可事先說明啊,這導(dǎo)演我壓根兒不認(rèn)識!以前有人給我送過那些玩意兒,不過我這么珍愛自己生命的人,才不會去抽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談寧點了下頭:“這點我信?!?/br> 司徒鴻才換了一副教訓(xùn)人的口吻:“柯竹悅好歹以前跟你一個團的,連隊友都下手,我說小談寧啊……你也太狠毒了些。” 談寧翻了翻手上的資料,“司徒鴻才,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擔(dān)心嗎?” 她直直盯著對面那張油膩的臉,“你就真的以為甄金之死我們一點證據(jù)都查不出來嗎?” 司徒鴻才坐正了身子,一臉無所謂的態(tài)度,“我可一直都在監(jiān)獄里面啊,你可別說我當(dāng)著獄警的面還能有辦法讓甄金猝死……再說如果我是兇手,他家人能不找我索命嗎?” 談寧還是點頭:“你說得有道理?!?/br> 司徒鴻才臉上露出一點得意的神色,“所以你想讓我交代什么呢?談檢察官……助理?” 談寧面對著司徒鴻才,第一次笑得這么發(fā)自內(nèi)心,連那顆極少見天日的虎牙都露了出來。 “不好意思。”她亮了亮手中工作證,“你得稱呼我檢察官了?!?/br> 司徒鴻才“嚯”了一聲,陰陽怪氣地笑了下,“恭喜啊,升官了?!?/br> 談寧收好證件,十指交叉,“所以我的案子不會再被人搶走了?!?/br> 司徒鴻才聳了聳肩:“談檢察官,你到底想問什么,直白點?!?/br> 談寧頓了一會:“首先想告訴你,我們已經(jīng)查到甄金是怎么死的了……他對青霉素過敏,有人讓他兒子往月餅了注入青霉素,在中秋節(jié)那天送到監(jiān)獄,甄金食用后引發(fā)心源性死亡。” 司徒宏才說:“所以呢?” 看來此人是打算跟她裝傻裝到底了。 談寧朝身后的椅背靠去,抱起雙臂,平靜地注視著對面,“我們查到了那個給甄金兒子發(fā)郵件的人?!?/br> “哦?”司徒鴻才挑了下眉頭,“我聽甄金和高玉鯤說過,你很會騙人,但是談檢察官,我可是當(dāng)過你老板的,你別想誑我?!?/br> 坐在旁邊的老安也不知道談寧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過談寧事先跟他叮囑過,進了審問室后,無論談寧說什么,他都不能一驚一乍。 所以此時他也一臉淡定地望著司徒鴻才。 “……我沒騙你?!闭剬幥昧饲米烂嫔系囊豁臣垙埐牧希拔艺{(diào)查了從你入獄到中秋節(jié)前所有和你有過接觸的人,不僅是來探視你的人,還包括已經(jīng)出獄的犯人和獄警,你猜猜我挖到了誰?” 司徒鴻才心中重重一咯噔。 除掉甄金這個事牽扯到點星七星八方無華背后的勢力,他不敢讓自己家人冒險,想了又想,是通過中秋節(jié)前出獄的犯人,施以金錢,才給外面?zhèn)髁嗽挕?/br> 原以為萬無一失,每天在監(jiān)獄里和這么多人打交道,根本查不到自己頭上,沒想到談寧竟然啃得下這么大的工程! 他這會兒笑不出來了,哆嗦著嘴唇說:“談檢,你可……真有耐心啊?!?/br> “還好還好?!闭剬幙戳搜鄄⒉淮嬖诘拿麊危班拧蛟S,吳秀美這個名字,你挺耳熟?” 司徒鴻才臉色倏然一變! “吳……吳……”他拼命咽了口唾沫,手銬鐵鏈當(dāng)啷作響,“我……我不認(rèn)識!” 談寧粲然一笑,對方越激動,越表示她的猜測往正確的路子上靠。 “行了,你不說也沒關(guān)系了,我會順著你提供給我的線索一路查下去的?!?/br> 她站起身,理了理那沓白紙,“司徒鴻才,為了保全你自己,參與殺害一個本不該死的人,祝你在往后人生的每一夜,都在夢中向甄金好好懺悔去吧!” * 事情變得越來越明朗,幾乎所有線索全部指向這個叫吳秀美的女人。 走出監(jiān)獄時,談寧問老安,“能把你查到的吳秀美資料再發(fā)給我一份嗎?” 老安說好,“不用發(fā)你,我現(xiàn)在就能給你背一遍。” “此人性別為女,五十出頭,y籍華人,現(xiàn)在常年定居m國,沒了?!?/br> 談寧深吸口氣,“m國和y國,你覺得咱們應(yīng)該去哪里找證據(jù)?” 老安摸著下巴,“我不是沒遇到這樣的犯人家屬,政治原因嘛,通常掙到足夠的錢,北美是最好的隱居處,要么去j國,要么去m國?!?/br> 談寧說:“我也是這么想的,她一個人,必定沒有這么大的能量……我懷疑他們的老巢還在y國。” y國位于東南亞,和華國y省g省交界,這一帶法外狂徒橫行,賺錢的門道很多,這幾家影視公司之間的利益源頭,很可能都是吳秀美和她背后的團伙,他們非法獲得收入,再通過在華國境內(nèi)開設(shè)影視公司的方式,合理將黑錢洗白。 “……該怎么切入呢?” 談寧喃喃打開手機,正在網(wǎng)上搜尋相關(guān)信息,老安卻腳步一頓,朝大鐵門外的人打了個招呼,“喬老師!” 談寧聞言抬起頭。 已經(jīng)是深冬了,喬聿白今天沒有穿西裝外套,一件簡單修身的黑色羊毛大衣,顯得人年輕又時尚,面對著談寧的目光,他波瀾不驚地走過來,微微笑道:“這么巧,我也剛辦完事?!?/br> “唉呦!”老安跟喬聿白寒暄了一陣,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還有點事,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說罷,也不管談寧,竄天猴一樣鉆進他那輛服役許久的小破車,一溜煙上了主干道。 談寧有點好笑地?fù)u了搖頭。 老安這僚機也太生硬了吧…… 不過氣氛都烘托到這里了,談寧決定尊重一下鞏同志的良苦用心,她看向喬聿白,溫聲道:“喬老師,我沒車,可以搭一個順風(fēng)車嗎?” 喬聿白也不掩飾,笑了笑,“其實我就是來接你的?!?/br> 談寧跟著他上了路虎,副駕駛上還擺了一個小小的白色禮盒,上面卡片寫著“致談寧”三個字。 喬聿白點火發(fā)動車輛,輕聲道:“恭喜你成為檢察官了,希望它可以幫你順利工作?!?/br> 談寧拾起禮盒,唇角一彎:“又是親手做的嗎?” 喬聿白臉頰閃過一點緋紅的顏色,他不敢看談寧灼灼的目光,將車開上主干道。 “不是,不過我之前也買過,真的很好用,就想給你也送一個?!?/br> 談寧輕輕打開禮盒,一款簡潔的智能手表出現(xiàn)在眼前。 “是和你手機系統(tǒng)配套使用的?!眴添舶着滤皇?,誠懇地解釋道,“檢察官事情多,手機不在身邊的時候,你可以用它打電話、做備忘錄、錄音、拍照、定位……” 談寧捧著那塊墨玉一樣的手表,靜靜看了他一會,才輕聲道:“謝謝?!?/br> 喬聿白用余光一瞥,談寧已經(jīng)把手表戴上了,正低頭研究功能,臉頰上有兩粒淺淺的梨渦。 唇邊的笑意更盛,趁著紅燈,他拉了拉自己的大衣袖子,一款一模一樣的智能手表也戴在右邊的手腕上。 時值傍晚,天色是種近乎末日的灰黃,車內(nèi)的爵士音樂和喬聿白身上淡淡的香氣恰到好處。 兩人都沒說話,氣氛有種不言而喻的曖昧。 一直開到幸福里,快下車了,喬聿白才說:“去醫(yī)院接你那天,是我爸媽誤會了,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替他們向你道個歉?!?/br> 談寧隨意:“沒有關(guān)系的?!?/br> 喬聿白“嗯”了一聲,“排骨粥好喝嗎?” 談寧微微張口,眨巴著眼。 她現(xiàn)在想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 她記得喬聿白給她送了粥,當(dāng)晚就吃完了,本來想給人發(fā)感謝短信的,后來就給忙忘了。 “好喝?!闭剬幱媚侵皇軅氖肿チ俗ヮ~角,“你看,托你的福,我恢復(fù)得多快??!” 路虎停進車位,喬聿白認(rèn)真看了她一眼,“是很好,祝賀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