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竹悅說：“那行，你來吧，多晚我們都等你。”

    夢茹爬起來，認(rèn)認(rèn)真真畫了個妝，她沒聽說過那位導(dǎo)演，不知道他的審美取向是什么，既然柯竹悅說有個角色和自己適合，那么往小白花形象上靠，總是沒錯的。

    她穿米白色的針織露肩包臀連衣裙，光腿神器搭米色過膝長靴，戴了頂羊毛貝雷帽，卷發(fā)披散在肩上，口紅腮紅一律用最粉嫩的桃杏色，眉毛畫得霧蒙蒙的，最后披了件鵝黃的羊絨大衣，整個人看上去剛滿十八歲。

    別墅區(qū)不好打車，夢茹在寒風(fēng)中站了半個小時，才等來一輛快車。

    司機(jī)聽說她這個點要去epic酒吧，很詫異地看了她幾眼。

    “小姑娘，你成年了吧？”

    看來裝扮很成功，夢茹得意地點了點頭。

    司機(jī)欲言又止，“就算是成年，那個地方也不適合你去啊……”

    夢茹忙著低頭按手機(jī)，隨意回答：“沒關(guān)系，有急事，麻煩開快點?！?/br>
    司機(jī)嘆了口氣，一路送到新平路，已經(jīng)深夜一點半了。

    夢茹歡快地跳下車，遠(yuǎn)遠(yuǎn)看見有個女人穿了件夸張的貂，站在門口吞云吐霧。

    她險些沒認(rèn)出來那就是柯竹悅。

    “悅悅？”夢茹試探地走上前。

    對方身上傳來一股奇怪的味道，讓她聞了頭暈?zāi)垦！?/br>
    柯竹悅的嗓子聽起來比電話里啞了不少，高興地?fù)渖蟻肀Я吮昂镁脹]見！”

    夢茹點了下頭，確實，最后一次見面還是點星出事的時候。

    她記得在林濱天地的最后一夜，柯竹悅趾高氣昂地離開了大家一起奮斗的宿舍。

    夢茹有點難為情地抽回手：“外面好冷，進(jìn)去吧?！?/br>
    柯竹悅掐滅煙頭，帶著她走進(jìn)酒吧。

    熱浪與一股說不上來的難聞氣味一起涌了過來，燈光是很暗很暗的紅色，音樂很嘈雜，到處都是人，光線里似乎彌漫著煙霧，夢茹瞇著眼，看見舞臺上有幾個人在搔首弄姿地扭動。

    “小心！”柯竹悅回過頭嚷了一聲。

    她低下頭——腳邊還有兩個人影疊在一起，有規(guī)律地抖動。

    夢茹嚇了一跳，就連司徒鴻才被帶走那天的露天派對上，也沒人敢真的上演活春宮。

    柯竹悅咯咯的笑聲傳來，指了個方向：“這邊?！?/br>
    夢茹深吸口氣，她現(xiàn)在終于明白司機(jī)為什么會說這里不適合她來了。

    她摘下頭頂?shù)呢惱酌?，跟在柯竹悅身后鉆進(jìn)一個包廂。

    音樂聲被門隔斷，里面安靜了許多。

    一個抹著油頭的中年男人走上前，向夢茹遞出一只手。

    “您好，我是齊志杰。”

    夢茹輕輕拉了一下，“您好，我是夢茹。”

    手掌的骨頭很硌人，這個男人很瘦。

    夢茹在沙發(fā)上坐下，齊志杰歪在斜對面，抓著酒杯道：“夢小姐之前的作品我看過一點，我記得去年有個女二號……”

    夢茹含蓄地笑了一下。

    柯竹悅拿起桌上一瓶干紅，給三人倒酒，“對，那會兒我們團(tuán)還沒散伙呢，夢茹那部戲就爆了！”

    齊志杰長長“哦——”了一聲，眼神直勾勾盯著夢茹。

    夢茹難受地垂下眸子，再抬起眼皮，齊志杰的手已經(jīng)不老實攀上柯竹悅的大腿，兩人開始你儂我儂地喂起酒來。

    這是她第一次談劇本，以前有柴莉莉代勞，明明是來聊角色的，卻偏不入正題，夢茹抓著衣擺，有點急了。

    她求助地看了柯竹悅一眼。

    柯竹悅收到她的信號，笑嘻嘻拍了下齊志杰不老實的爪子，低聲埋怨：“夢夢還在呢！”

    齊志杰“哦”了一聲，曖昧地望了眼夢茹：“夢小姐喝酒嗎？”

    夢茹盯著眼前的杯子里的紅色液體，“一點點?！?/br>
    “那煙呢？”

    夢茹頓了一下，自從那次在陽臺上抽煙被狗仔拍到之后，她已經(jīng)把煙給戒了。

    “夢小姐猶豫了！”齊志杰笑道：“那就是抽啰？”

    他從自己的煙盒里取了一支遞向夢茹：“咱們這個戲啊，女性角色都比較復(fù)雜，外表呢，看起來要單純，就像夢小姐一樣，私底下啊要煙酒都來，這樣不就有反差了嘛！”

    原來是為了角色啊！夢茹放心了些，她顫巍巍伸手接過煙，結(jié)果卻被齊志杰反手抓住，摸了一把。

    柯竹悅朝齊志杰肩上拍了一巴掌，“你把夢夢嚇壞了！咱們慢慢來說?！?/br>
    夢茹趕緊說還好還好。

    柯竹悅說：“齊導(dǎo)對演員要求很高的，我原本也不知道自己能演這么深刻的角色，多虧他開導(dǎo)！”

    夢茹“嗯”了一聲。

    “我說夢夢啊，咱們既然要走演員這條路，就是要多體驗人生，多釋放自己的天性，這樣才能演好！”

    夢茹蹙眉：“釋放……天性？”

    齊志杰笑道：“你愿意為了角色，做一些犧牲嗎？”

    柯竹悅慢慢地說：“比如，借助一些外物的力量，調(diào)動內(nèi)心深處最大的情緒。”

    夢茹深吸一口氣，往后縮了縮脖子。

    她捏緊手中那根始終沒有點燃的煙。

    如果說一開始是覺得這個酒吧不對勁，那么現(xiàn)在的齊志杰和柯竹悅也愈發(fā)變得不對勁起來。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擅長偽裝的聰明人，只是沒想到，失去了男友和經(jīng)紀(jì)人的保駕護(hù)航，自己好像一只純真的白兔，面前有個深淵巨坑，而曾經(jīng)的朋友正站在坑底，企圖將她一并勾下來。

    “我去一下洗手間?！眽羧慊艁y地站起來，理了理裙擺。

    柯竹悅立刻起了身，“洗手間位置有點偏，我陪你一起?！?/br>
    走出包廂的時候，夢茹鬼使神差回頭望了一眼——

    就那一眼，她看見齊志杰從口袋里掏出一袋“佐料”，灑在了沒抽的那根煙上。

    “……那是！”夢茹低低驚呼了一聲。

    柯竹悅拉了她一把，關(guān)上門，“大驚小怪什么，圈子里有一半都抽這個，提神醒腦，好多著呢?！?/br>
    燈光昏暗，重金屬音樂敲得人心惶惶，夢茹深吸口氣：“我記得那次司徒鴻才讓我們?nèi)フ覇添舶?，他就發(fā)現(xiàn)了吧？”

    “是啊?！笨轮駩傓哿宿劬戆l(fā)，輕佻地往洗手間走，“我爸媽讓我戒了一段時間，但是說真的，那日子太難熬了，比殺了我還難受……夢夢，你知道嗎，自從我在齊導(dǎo)那里學(xué)會□□，我每天都像做夢一樣飄飄忽忽的，感覺自己沒做什么，下部戲的本子就寫好了！”

    夢茹瞇起眼：“劇本是你寫的？”

    柯竹悅笑道：“是啊！”

    到了洗手間門口，夢茹說：“我肚子有點痛，你別等我，好了就先回去吧?！?/br>
    柯竹悅說：“好吧，正好你在里面好好想想，我和齊導(dǎo)等你啊?！?/br>
    夢茹鉆進(jìn)了洗手間里最里面的坑位，提心吊膽地靠在墻邊。

    等到柯竹悅的高跟鞋漸漸遠(yuǎn)去，她立刻給唐子晉撥去電話——

    “喂，子晉，我……”

    “夢夢姐，唐先生已經(jīng)睡著了?！毙∪穆曇魝鬟^來。

    “可是……”

    小全冰冷地說：“唐先生很累，您白天再聯(lián)系他吧?！?/br>
    電話聽筒里傳來冰冷的忙音。

    夢茹又委屈又害怕，洗手間外又傳來了高跟鞋的聲音，她顧不得門上說不清的骯臟痕跡，將耳朵貼在門上。

    走進(jìn)來的兩個女生邊說邊笑，還好都不是柯竹悅。

    夢茹深深喘氣，聯(lián)系人列表翻了幾遍，也沒找到一個能施以援手的人。

    她咬住下唇，手在屏幕上抖了又抖，才終于下定決心，點向談寧的名字。

    *

    凌晨兩點，新平路口。

    老安坐在警車?yán)铮嬷齑蛄藗€哈欠。

    “epic酒吧的老板有點背景，上面說了，讓我們抓人注意點方式方法，不要打擾人做生意?！?/br>
    談寧面色凝重地盯著不遠(yuǎn)處的霓虹燈光，簡單點了個頭。

    “進(jìn)去以后靈活點兒，別像上次在監(jiān)獄一樣，跟人較勁?！崩习矅诟赖?，“對了，跟在我身后，我?guī)屃耍阋鞘茳c傷，我可對不起喬……”

    “知道了?！闭剬幟鏌o表情地說了一句。

    正準(zhǔn)備下車，老安打量她：“你就穿這個？”

    半夜出警，談寧來得及漱個口就不錯了，隨手抓了件羊羔毛外套套了條牛仔褲，打底的還是珊瑚絨睡衣。

    “這也沒衣服換啊?！彼肓讼?，附近張望一圈，“我去旁邊店里想想辦法?！?/br>
    “行?！崩习部戳搜蹠r間，“給你十分鐘，我在包廂門口等你?！?/br>
    談寧頭也不回地下車，比了個ok的手勢。

    *

    夢茹在洗手間里磨蹭了二十分鐘，在柯竹悅奪命連環(huán)call的轟炸中磨磨蹭蹭回到包廂。

    “睡前吃了生腌?！彼ブ聰[解釋道。

    齊志杰打量她，“夢小姐太瘦了，開機(jī)前還是得養(yǎng)胖一點……我們這個戲啊，拍起來很辛苦的，只怕到最后……”

    他話說一半，忽然身后的包廂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一位身材高挑健美，戴著黑色羽毛面具的美女出現(xiàn)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