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陪我吃飯就給你介紹資源。”

    “我認識好幾個大導(dǎo)演，都在找新戲女主角?！?/br>
    “你們小丫頭沒門道難出頭很正常，只是可惜了這么好的條件。”

    “別叫叔，叫高哥?！?/br>
    “你啊，還是不會打扮，來s城我給指點指點，保證明年能紅！”

    談寧和彭圓圓滾著鼠標(biāo)，一張張翻下去，差點把昨天的晚飯給嘔出來。

    中間那張顯然是江妙去見高玉鯤了，兩人互發(fā)了飯店和酒店的地址，地方也不是什么高檔場所，彭圓圓皺緊眉頭：“摳門的雞賊老男人！”

    老安剛蹭同事奶茶店集點卡，從樓下賣了了幾杯打折檸檬水，準(zhǔn)備遞給兩位女同事解渴，聽了這話，又默默地把手縮了回去。

    談寧默不作聲地在把這幾個地點都記了下來，高玉鯤能去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去那里查查監(jiān)控問問店員，或許會有新收獲。

    后面幾張的對話應(yīng)該發(fā)生在事后了。比起小云，江妙的情況沒那么糟糕，至少她是抱著置換資源的想法，勉強算得上你情我愿。

    只是高玉鯤一開始答應(yīng)得好好的條件，卻成了空中樓閣。

    江妙離開s城后，自然心急如焚，隔三差五問高玉鯤有沒有工作機會。

    一開始高玉鯤還釣著江妙，說“在找呢”“有機會就告訴你”。后來連裝都不裝了，從冷暴力、不回復(fù)，到玩消失、刪好友，用現(xiàn)實狠狠教會江妙什么叫人性險惡。

    江妙放出來的最后一張圖片，來自高玉鯤的經(jīng)紀(jì)人gary。

    對方上來就給她轉(zhuǎn)了三千元現(xiàn)金，江妙當(dāng)然以為是高玉鯤對這么長時間慢待的賠禮，沒有多想，直接收下了。

    沒想到僅僅五分鐘之后，就有律師聯(lián)系她：“江小姐，你收下的3000元已達到詐騙罪的立案標(biāo)準(zhǔn)，請不要對外聲張您和高先生之間的私事，否則八方傳媒將會以詐騙罪起訴你，祝你好自為之?！?/br>
    江妙那會兒還不懂法律，自然嚇得不輕，只能把這段冤屈吞下，再不敢向別人說起。

    談寧嘆了口氣，徐徐按起太陽xue。

    江妙的聊天記錄殺傷力很大，但是說實話，最多只能從道德層面上對高玉鯤進行譴責(zé)，作為證據(jù)，還遠遠不夠。

    不過有了這塊磚，一定能引來更多的發(fā)聲！

    懸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下班時間到了，她和老安彭圓圓一起在食堂吃了三菜一湯的自助午飯，吃完還挑了盒酸奶邊走邊吸，順手打開了微博。

    也就吃頓飯的功夫，江妙的微博已經(jīng)爬上熱搜前十，有幾名幕后女性工作人員發(fā)聲，被另一波嗅到風(fēng)口的營銷號整理曝光，轉(zhuǎn)到了談寧的首頁上。

    ——輿論開始反轉(zhuǎn)了！

    有個小演員說自己在劇組實習(xí)時，高玉鯤曾對她動手動腳，后來也被gary以同樣3000元涉嫌詐騙的招數(shù)嚇得不敢公開。

    有個新人編劇說高玉鯤紅了后給她發(fā)短信，讓她去工作室?guī)兔︼w頁改劇本。沒想到偌大工作室里竟只有高玉鯤一個人，全程盯著她一直改到深夜，要不是她包里剛好帶了防狼噴霧，那天可能就回不去了。

    還有個娛樂周刊記者直接放出采訪錄音，錄音里赫然是高玉鯤在采訪時油腔滑調(diào)調(diào)戲記者的言論，比在直播中凝視談寧毛雪晴身材的說詞更大膽惡心。

    最關(guān)鍵的石錘來了——有位化妝師公開了一段只有十多秒的音頻文件，并在博文中說：【事發(fā)工作期間，但是很幸運，沒被經(jīng)紀(jì)人找上，說實話，我就是看不慣他談?wù)撝硐裾務(wù)撏婢咭粯拥膽B(tài)度，大不了這圈子我不呆了，老娘回家繼承家業(yè)去！】

    下面一水兒的評論：“富婆jiejienb！”

    談寧凝眸點開錄音——主角就是高玉鯤，正得意洋洋地跟人說如何抱起喝醉失去意識的女生，并將她放在床上，擺弄出各種各樣的造型。

    她一個箭步回到工位，下載錄音原始文件，進行時間對比——

    這段對話就發(fā)生在小云出事兩天之后，很顯然，這個喝醉的女生指的就是小云。

    談寧又聽了幾遍，忽然察覺到一個可能：或許他不止是性侵，他還借機給小云拍下了不雅照片！

    越想越氣，她帶著錄音直接找到老安，怒氣沖沖：“可以立案了嗎？”

    老安聽完，點頭。

    “——讓小云報警吧。”

    *

    在談寧陪小云到派出所報警的兩天后，老安發(fā)來短信：“被告人已經(jīng)被拘傳了?！?/br>
    談寧正在聽楊主任開會，想了想，手機打字提醒道：“讓看守所給他做一套健康檢查。”

    老安回：“放心吧，一切按照流程來，包準(zhǔn)讓他們挑不出一根刺。”

    談寧還是有點心急，楊主任這邊的聯(lián)席會一散，她立刻口頭報告，然后打了個車，帶著彭圓圓直奔看守所。

    這個階段主要還是民警詢問，檢察院插不上手，但大概是因為自己也身處其中，這個案子對她來說，比穿書前所有的案子加在一起意義還重大。

    檢察院公務(wù)用車抵達看守所的時候，門口的地面停車場竟然已經(jīng)停滿了。

    單位司機抓著眉頭：“嚯，今天什么日子，這么熱鬧。”

    談寧聳聳肩，高玉鯤是從工作室附近被警察帶走的，有不少路人圍觀，還拍了照片發(fā)到論壇上。高玉鯤涉嫌刑事犯罪板上釘釘了，肯定有狗仔和記著聞著風(fēng)聲，來看守所碰碰運氣。

    司機在停車場轉(zhuǎn)了兩圈，有點急，轉(zhuǎn)頭問談寧：“要不你們先進去，我開出去找個地方？”

    談寧說不用，她朝右前方抬了抬下巴，一輛改裝過的全黑路虎攬勝緩緩使出車位，讓了個空出來。

    司機看得目不轉(zhuǎn)睛，就連彭圓圓也哇了一聲：“好帥的車啊！”

    談寧隨意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進了看守所，老安正倚在審訊室的門邊上，看見她急匆匆趕過來，也沒覺得奇怪，笑嘻嘻遞上兩杯星巴克。

    “剛才喬老師還說呢，你一定會來旁聽的，喏，咖啡他請的?！?/br>
    “喬老師？”談寧接過微微有些燙手的紙杯，忍不住東張西望，“他也在這兒？”

    “來得不巧，剛走?！崩习猜柭柤?，“我甚至感覺他來就是專門給你送咖啡的?！?/br>
    彭圓圓在后面聽了一耳朵，八卦地睜圓了眼睛，“哪個喬老師，帥嗎？看看照片?！?/br>
    談寧作勢要把她手上的咖啡拿走。

    彭圓圓趕緊解釋：“我就是想看看他能不能配上我們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的談大檢察官嘛！”

    談寧糾正：“……助理，檢察官助理?！?/br>
    彭圓圓做了個鬼臉：“遵命?！?/br>
    老安卻一本正經(jīng)：“帥，特別帥，我一個直男都覺得他倍兒帥，只可惜他不愛拍照，朋友圈一個月都未必發(fā)一回，也不愛轉(zhuǎn)工作動態(tài)……最多就是發(fā)兩張他家那只黑貓的照片，丑萌丑萌的?！?/br>
    ……丑嗎？

    談寧回想那次見到的小黑貓，明明很溫順可愛??！

    彭圓圓更起勁了：“哇！養(yǎng)貓的帥哥！取向狙擊，我代表談檢察官助理表示很想認識一下！”

    老安說：“好?。∮袡C會介紹介紹……啊，他被帶出來了?！?/br>
    大家收斂起嬉皮笑臉的氛圍，端正坐姿，嚴(yán)肅地看向單向透視玻璃那邊。

    高玉鯤的昂貴毛衣外套了件藍色馬甲，戴著手銬，被兩名警察帶進審訊室。

    被拘傳才半天，他的臉色比起上次錄節(jié)目時明顯憔悴了很多。

    *

    對于高玉鯤來說，這幾天可謂風(fēng)聲鶴唳，越來越多的女生站出來指控，性sao擾罪板上釘釘，就更顯得他的否認聲明不可信。

    在內(nèi)娛混了這么多年，高玉鯤頭一回覺得如此心慌，就在化妝師放出終極殺器音頻文件后，氣得不輕的gary還是給他請來了b城打刑事案件的著名律師。

    律師也很坦誠，兩人在工作室見面，他甚至沒有做自我介紹，便開門見山地問高玉鯤：“那幾個女孩的微博內(nèi)容屬實嗎？”

    高玉鯤歪在沙發(fā)上連連擺手，“當(dāng)然不是真的啊。”

    律師皺起眉頭，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現(xiàn)在的證據(jù)已經(jīng)足夠檢察院提起公訴了，您要是不說真話，我就沒法給您設(shè)計辯護思路?！?/br>
    檢察院三個字有點燙耳朵，高玉鯤想到談寧，猶豫了一下，“有部分……部分屬實吧，但是……不能認罪啊，我還要拍戲賺錢呢！gary沒跟你說嗎？我們這幾家公司……”

    律師抬手打斷他，然后起身走到門外，給gary打電話。

    高玉鯤輕手輕腳地湊了上去。

    “……這案子我接不了。”律師刻意壓低了聲音，但他聽得清楚明白，“當(dāng)事人不配合，一心想無罪，恕我無能為力，您另請高明吧。”

    高玉鯤不知道gary怎么回答的，在律師掛斷電話之前，他飛快回到了沙發(fā)椅上。

    律師走進來，冷漠地朝他點頭：“gary先生會為您另找一位律師，今天的咨詢費，我就不收了，再會?！?/br>
    高玉鯤冷哼一聲，等對方離開工作室，他怒氣沖沖撥通了經(jīng)紀(jì)人的號碼。

    電話那端背景音嘈雜，似乎正行駛在高速公路上，gary恨鐵不成鋼地說：“你也知道我們現(xiàn)在的情況，你還想讓我怎么幫你？”

    高玉鯤氣勢弱了下去：“難道真的要我進局子嗎？”

    gary嘆了口氣：“上次就跟你說了，s城成立了針對幾家娛樂傳媒公司的專項行動組，公檢法三家聯(lián)合行動，我和我這邊的大佬早就被盯上了，成日東躲西藏，甄金什么下場你也知道……”

    高玉鯤猛地站起來，音調(diào)跟著拔高：“你們想讓我去頂罪？”

    gary：“什么叫頂罪？那些事不是你干的嗎？”

    高玉鯤沒話了，半響才訥訥地詰問：“……那幾個小女孩，他們不也……”

    “高玉鯤！”gary第一次這么大聲叫他全名，“他們愿意帶你玩，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不要以為自己是個人物！”

    “你別忘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紅了，只要無罪，我就可以換了你！做人講良心，有用嗎？”

    “呵！”聽到對方又說起走紅的那句臺詞，gary冷冷笑道，“你能紅，也是他們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給你這個機會，高玉鯤啊，你糊了這么多年，演了個角色，還真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我建議你先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再來跟我撂狠話?！?/br>
    電話兩端的氣氛都很緊張，gray似乎和別人交談了幾句，高玉鯤不敢掛電話，只能提心吊膽地抓著手機。

    一陣窸窣響聲從聽筒傳來，gary喂喂了兩聲，高玉鯤連忙把耳朵貼上去。

    “怎么說？”他勉力壓制著自己的脾氣。

    gary還是比他老狐貍多了，收放自如地很快，又恢復(fù)了那種和顏悅色的語氣。

    “他們的意思是，你就認下吧……老高啊，下午我重新給你請律師，按照主動認罪從輕處罰的辯護思路來?！?/br>
    高玉鯤一顆心砰砰直跳，“他們……他們放棄我了？”

    gary呵呵一笑：“小云的體檢報告你還記得吧？”

    高玉鯤：“記得，不是被你撕了嗎？”

    gary：“是啊，可是我撕掉的是紙質(zhì)版，如果公安出面，去醫(yī)院調(diào)電子檔，真相不就水落石出了嗎？還有……那個小偶像發(fā)出來的酒店地址，你以為警察真的不會去查嗎？”

    高玉鯤一下就沉默了。

    gary好言相勸：“該你的，受著吧，不該你的，一個字別說……隱瞞好了，大家自然會記得你的功勞，反正□□嘛，這罪名也就判三五年，出來之后還是一條好漢，我們再想辦法……給你轉(zhuǎn)幕后工作，不也挺好嗎？”

    高玉鯤沒有回答，在聽見那句“判三五年”后，他雙膝一軟，整個人順著沙發(fā)倒了下去，手機也滑落到了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