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姬徹天抬起頭看向他，目光之中隱有歉意，卻仍是堅定的說 “不瞞大師兄，此地固然靈氣充沛，乃是不可多得的修行良居，且得貴宮青睞，這本該是我的幸運，然而山下還有很多事情要等著我去做，一刻也拖延不得?！?/br> 白盡歡挑了挑眉，問 “什么事等著你去做？” 姬徹天頓了一下，才輕聲說 “冤屈，我要去洗刷冤屈?！?/br> 白盡歡道 “什么冤？” 姬徹天：…… 什么冤呢。 姬徹天大腦空白了一瞬，這個問題竟然讓他一時沒法回答，他不知道是什么冤屈，只知道表兄要他去逃去紫龍部，洗刷冤屈。 但是當(dāng)初為何要逃，為何要殺他？為何有冤屈？ 姬徹天腦海之中充滿了疑惑，白盡歡卻好像知曉他在想什么一樣，又接連拋給他更多的問題 “冤是什么，如何伸冤，向誰伸冤，有能力去伸冤嗎？” 姬徹天：…… 他本來就夠迷茫，這一連串的問題一個個砸了下來，更是一個也回答不出來。 大師兄的聲音算不上犀利嚴(yán)苛，但是卻仍然讓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生出前所未有的緊張，恍惚之間他覺得好像是在上課，而自己是太過愚鈍無知的學(xué)生。 白盡歡卻好像并沒注意到他的緊張，又講出更為薄涼的言辭 “這樣一個問題都答不出來，也敢說想下山的事情嗎？” 姬徹天：…… 那又是更為良久的沉默之后，姬徹天才長呼一口氣，握緊了手指，慢慢道 “總是，要下山去了才知道一應(yīng)事情的前因后果，如今是何形勢，若只是待在這里，再過三年，這些問題，我也回答不出?！?/br> “你回答不出來，只是因為你沒想而已，和你下不下山并沒關(guān)系?！?/br> 白盡歡朝后躺了躺，冰涼堅硬的玉階隔著衣衫，仍然傳出寒氣，他抬起頭看著那一株月桂，淡聲說道 “你想知道如今是何形勢，我可以立刻告訴你，圣天子因你的法相是蛇，怒火入心，急病突發(fā)，只怕來日無多，你的母親已經(jīng)蘇醒，卻也整日以淚洗面，禁足中宮，紫龍部同樣被其余八部派兵駐守，形同軟禁，只等抓到你回去，再驗法相，若仍是蛇相，則你的母親與整個紫龍部，都將被處死，再不留存。如此，你還要執(zhí)意下山去嗎？” “怎有可能！” 姬徹天一下子站了起來，不可置信的低頭看向眼前之人，他緩緩地?fù)u頭，只覺得自己聽到了自己聽到了極為荒謬的言語 “怎有可能會如此嚴(yán)重——難道僅僅只是因為我的法相是蛇嗎？” “僅僅？” 白盡歡輕笑一聲，對上他激動質(zhì)疑的目光，卻是一臉平靜的說 “知道身為皇子的你，開啟靈臺之后，出現(xiàn)的不是純龍法相，甚至龍相都不是，而是蛇，真正意味著什么嗎？” 姬徹天：…… 姬徹天沉默不語，過了片刻，才咬了咬唇，低聲道 “王族法相皆是龍相，這是王族的象征，若非龍相——” 若非龍相……姬徹天此刻才恍然想出一個可能，但是那答案卻更不可思議，他無法說出，也不相信。 他沉寂下去不說，白盡歡卻接著他話說了出來。 “若非龍相，那不是說你天賦拙劣，而只能說你的母親非但不是純龍法相，甚至不是龍相，這是欺君之罪，瞞國之惡，只有兩個原因，其一，紫龍部膽大包天，偷梁換柱，送了一個蛇相之女入宮為后，這是不可饒恕的動搖國本之事，形同謀逆，其二，你的母親假冒純龍法相之女進(jìn)入宮中，同樣難逃一死。” 是了……所以他顯露蛇相的時候，他的表兄才那么行動迅速，在所有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便帶著他逃離，只因不逃，就會死。 不但是他玷污龍脈要死，他的母親，紫龍部，都要因為欺君之罪，瞞國之惡而死。 姬徹天心涼如寒潭，微微顫抖眼睫，仿若見到母親因他而死，紫龍部亦血流成河之像，他閉了閉眼，再長眼，已經(jīng)滿目通紅，再開口，也帶喑啞之音。 他知曉此罪之重，但是他卻不認(rèn)。 “那都是不可能的——我母后乃是紫龍部紫龍王的唯一女兒，如何能被人頂替，紫龍部忠君之心日月可鑒，也絕不可能為了一個中宮后位，而做出此謀逆之事?！?/br>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姬徹天已經(jīng)全明白，表兄所謂的冤屈是什么，為何一定要他去紫龍部——他的母親無罪，紫龍部也無罪，但是此刻卻天下都認(rèn)為有罪，這是冤屈，而這世上，也只有紫龍部能保他一命，或者說是相依為命。 但是，只明白這些，卻還不夠。 白盡歡看著他越發(fā)堅定與明亮的神色，繼續(xù)說道 “都沒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所在，若都沒問題，你的天賦再怎樣拙劣，也該是龍相，為何卻是蛇相？” 姬徹天：…… 是，為何卻是蛇相？ 姬徹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而屬于他的法相卻漸漸顯露出來，那是一只十分漂亮，充滿威儀華貴的紫蛇，若于空中盤旋，該是璀璨無雙，此刻卻盤作一團，黯淡不明，萎靡不振。 姬徹天看著自己奄奄一息的法相，忽然打了一個寒顫。 此刻已是深夜，此處又最是清幽寂靜，若說感到寒冷也實屬正常，但……他卻感到那比外界幽深的冰涼寒意從心中發(fā)出，凍徹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