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屏謾罵。

    有俏皮風(fēng)格的“江浩遠你去死好不好（貓貓賣萌.jpg）”

    有擺事實講道理的“你*的江浩遠你算個什么東西，居然敢給我們牟成哥哥擺臉色，你****”

    甚至p遺照的……

    各種污穢的、惡毒的、帶生殖器、帶族譜的謾罵鋪面而來，甚至在直播點開私信的當(dāng)下，都還有謾罵在發(fā)過來。

    節(jié)目組是打算利用公開微博私信搞一波流量的，所以壓根就沒做打碼準備，甚至生怕網(wǎng)友看不見，把手機畫面在屏幕上高清放大。

    結(jié)果觀眾和節(jié)目組一起震驚。

    江浩遠還是臉色冷厲地坐在鏡頭前，背脊挺直、俊顏孤傲，但是如今觀眾再看他冷厲的神色，卻又多了一番別的感受。

    江浩遠才十九歲呀。

    而此時余鯨鯨正好在自己的采訪直播間眼睛亮亮大聲回答：

    “鯨鯨喜歡舅舅，想跟舅舅一起上電視，大家都會喜歡舅舅！”

    “舅舅說沒有人喜歡舅舅，可是舅舅很好很好，大家跟鯨鯨一樣喜歡舅舅！”

    邊說她邊揮舞小手，手背上被畫的小鯨魚和小紅花在鏡頭中很顯眼。

    四個采訪室發(fā)放了四個鏈接，但大多數(shù)觀眾就是四個屏幕放一起看的，等于就是滿屏的謾罵和余鯨鯨亮晶晶的“舅舅很好很好”同時撲向觀眾。

    晶瑩剔透的童稚奶音讓觀眾忍不住回憶，從“鯨鯨公主，睡得好嗎”，到“那我們鯨鯨就應(yīng)該有一個獨屬于她的勇敢勛章”，舅舅是確實的、“眾目睽睽”的很好很好。

    不就是喜歡冷臉嗎？

    喜歡冷臉咋了嘛，他都被網(wǎng)曝成這樣了，能笑得出來嗎？再說，冷臉又不妨礙那張臉帥。

    滿屏過激的私信謾罵激發(fā)了觀眾的憐憫之心，余鯨鯨的童稚回答又加強了觀眾對舅舅的認同，疊加之下，觀眾從心理上自發(fā)開始支持江浩遠。

    “要我找嗎？”江浩遠看工作人員手指沒怎么動，自己伸出了手。

    他照舊是冷冷酷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但是負責(zé)采訪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生起了一顆柔軟的心。

    “江老師，能問一下您為什么不關(guān)掉私信嗎？”工作人員邊翻邊跟著導(dǎo)演的指示提問。

    既然江浩遠在一開始不想自己翻，說明他對他私信的情況應(yīng)該是有了解的。既然了解了，那干嘛不關(guān)掉私信，反而任由這些人網(wǎng)曝？

    畢竟如今的江浩遠也沒什么粉絲，犯不著經(jīng)營什么微博。

    屏幕上手機上的私信不斷在滑，智能鏡頭迅速識別了骯臟字眼自動打碼，但仍然能看出來是滿滿的謾罵。

    “關(guān)過，罵不了我了，他們?nèi)チR跟我接觸的工作人員，就又開了。”江浩遠回答。

    令人窒息的答案，彈幕跟工作人員一起沉默。

    有智能鏡頭的幫忙，郭越朗發(fā)過來的私信很好找——

    @郭越朗：小江，我是朗哥啊，《總裁求愛九十九次》的郭越朗，你還記得不？咱當(dāng)初不是說好了我拍電影第一個找你嘛，哥真要拍了，你來嗎？我把劇本發(fā)給你看看，我是想你演男二，你看看行不行，要是行的話你給我回個私信，或者給我回電話也行，我電話135xxxxxxx。

    隨私信發(fā)過來的還有一份文名為“劇本”的文檔。

    這樣的私信平均每周發(fā)一次，來來回回發(fā)了小半年，更令人驚嘆的是，這期間郭越朗還改過劇本，每次改了劇本他會把新劇本也隨著私信一并發(fā)過來。

    看得出來是非常想要江浩遠來出演了，畢竟劇本都直接發(fā)過來了。

    【就郭導(dǎo)這個誠意這個堅持勁兒，他會去找陳澄明？扯淡】

    【邀約了半年好不容易搭上線，帶入下郭導(dǎo)，聽到點消息就打電話過來太正常了，換做我，我比郭導(dǎo)還急】

    【就我一個人好奇《總裁求愛九十九次》里舅舅演了啥嗎？這么得郭導(dǎo)青睞】

    【我不但好奇我還去找了，那劇里有位法制咖，劇已經(jīng)下架了tat】

    證據(jù)已經(jīng)找到，這事兒在采訪環(huán)節(jié)就告一段落。

    負責(zé)采訪的工作人員就著江浩遠的手機，點進了#江浩遠 校園霸凌#這個熱搜，把手機重新遞給江浩遠。

    “江老師，對于羅旭磊同學(xué)實名舉報您校園霸凌這個事，您作何回應(yīng)？”

    【來了來了，緊張，求求舅舅說他沒有校園霸凌，真的，他只要說我就信】

    江浩遠原本垂著的纖長眼睫應(yīng)聲抬起，眉眼鋒利如寒冰利刃，下頜線也在一瞬間緊繃，整個人呈現(xiàn)一種極其凌厲的攻擊感，仿佛下一秒就要動手。

    工作人員被驚到，“江老師？”

    羅旭磊三個字喚醒了江浩遠被刻意埋藏的漫長、陰濕、黑暗的記憶。

    那些被“不小心”撕掉的書、被“扔錯”砸在身上的紙團、經(jīng)過同學(xué)身旁時突然響起的哄笑和竊竊私語、難聽的外號、會莫名鎖住的廁所門、老師裝看不見的眼神……

    有人說校園霸凌就是上學(xué)時被人潑了一盆水，而江浩遠至今還穿著那件被潑濕的校服。

    社恐就是這樣來的。

    其實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很多了。

    他有學(xué)著靠自己，一點一點在慢慢烤干那件濕淋淋的校服。

    只是仍舊恐懼群體、仍舊下意識緊張被突然cue到名字、仍舊習(xí)慣性先否定自己……總之，仍舊不“討喜”。

    還需要時間。

    還需要練習(xí)。

    手背上被小外甥女不小心用筆戳到的觸感還淺淺存留，耳膜上心跳聲鼓點如雷。

    鯨鯨還在采訪室，江浩遠提醒自己，冷著臉點開了視頻。

    藍色小光球升空播報，心聲中摻雜了江浩遠心跳如雷下的雜亂回憶。

    原本開開心心的余鯨鯨“蹭”一下從小板凳上站起來，“哇”一聲帶著哭腔，“不準欺負舅舅！”

    邊喊邊往門外跑。

    由于她之前配合度太高，工作人員都放松了警惕，余鯨鯨又特別靈活，一下子就跑出了采訪室。

    當(dāng)然，三歲的小孩子不太可能跑得過大人。

    工作人員在門外抓住了她。

    “舅舅，我要舅舅——”余鯨鯨鬧。

    工作人員哄她說采訪完就去找舅舅，余鯨鯨當(dāng)然不聽，藍色小光球一直在吱哇亂叫，她要去救舅舅！

    余鯨鯨急得直哭。

    田文（路人mama）帶著女兒正好經(jīng)過，余鯨鯨看到救星，邊哭邊喊得超大聲：“姨姨，鯨鯨要被賣掉了！”

    工作人員：……

    她鬧得這么兇，田文自然就走了過來。她一過來，節(jié)目組的人就不好再把余鯨鯨往采訪室?guī)Я恕?/br>
    “姨姨，報警哇嗚嗚！”余鯨鯨邊哭邊超有條理。

    節(jié)目組的人根本哄不住，只得通知了江浩遠那邊的采訪室，采訪被迫中斷，一群人跟著江浩遠過來要找余鯨鯨。

    而余鯨鯨不管不顧，就要找警察叔叔。

    她哭聲實在嘹亮，采訪室外又沒有隔離其他人，在醫(yī)院看診的路人聽到哭聲都看了過來。

    節(jié)目組扛不住，給了她手機報警。

    余鯨鯨玩兒似的，哭聲和眼淚刷一下就收住，拿著手機就按110。

    幼兒園小班的文化水平，認個110還是妥妥的。

    有壞人就找警察叔叔，爸爸mama教過的，她聰明著呢。

    “您好，110報警中心?！?/br>
    “警察叔叔——”余鯨鯨扯著嗓子就喊。

    “小朋友？”

    “有壞人欺負我舅舅！你們快來救我舅舅!”

    “你舅舅怎么了？”

    “我舅舅在吱哇啊嗚！”余鯨鯨學(xué)著方才凌亂的小光球，語氣著急得很。

    “……小朋友不要急慢慢說，你幾歲了呀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三歲了，我叫余鯨鯨?！?/br>
    江浩遠就是在這時候趕到的，余鯨鯨一抬眼就看到了他，“舅舅！”

    邊喊邊拿著手機就沖過去，江浩遠也跑，舅甥倆勝利會師。

    “你舅舅來了嗎，小朋友？你把電話給你舅舅?！?/br>
    余鯨鯨聽話地把手機遞給江浩遠，急切提示，“警察叔叔，舅舅，幫你打壞人?！?/br>
    她圓溜溜的童稚眼睛里是滿滿的著急與關(guān)心，剛剛哭過小鼻頭還帶著點紅，江浩遠伸手給她擦了擦濕漉漉的小臉頰，接過了手機。

    “您好，我要報警，有人惡意造謠我校園霸凌?！?/br>
    【臥槽！報警！】

    【就這個舉動，還需要其他證明嗎家人們】

    【這才叫有效辟謠，陳澄明的算了吧】

    電話那頭說如果有證據(jù)，可以直接起訴對方誹謗罪。

    江浩遠大概說了下情況，接線員記錄說稍后會有警員聯(lián)系，結(jié)束了通話。

    藍色小光球再次浮起來：

    【【主線劇情“網(wǎng)曝”已規(guī)避】】

    【【歷練得分10分，目前得分11分】】

    【【暫無可兌換商品，請再接再厲】】

    江浩遠再次鄭重跟小外甥女道謝。

    余鯨鯨開開心心搖頭說不用謝。這事兒剛告一段落，有看診者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在小小的花園里面挖呀挖……”

    江浩遠后背一涼。

    下一秒余鯨鯨已經(jīng)拍手跟著唱起來了，“在小小的花園里面——”，唱了一句就眨巴眨巴大眼睛看她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