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怪鄰02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閉合。

    “??？”王建斌反應(yīng)過來之后，連忙認(rèn)錯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以后我不這樣了?！?/br>
    電梯開始向上運行，轎廂里很快彌漫起一股濃郁的食物香味。

    被兩個陌生人指出了錯誤的王建斌有點尷尬，恰好電梯無端地晃了晃，他試圖說些什么來緩解一下自己的尷尬。

    “哎喲，這電梯怎么晃起來了，不會真被我擋那一下給弄壞了吧？”

    他話剛說完，就聽到棕發(fā)男生說：“師傅，我?guī)湍隳么影??！?/br>
    對方直接伸手接過了他手里的那堆塑料袋，王建斌下意識地松開手，茫然中帶著一點受寵若驚：“哎呀這么客氣……”

    這個陌生的小伙子人還怪好咧。

    不過他看起來已經(jīng)到了要被尊老的年紀(jì)了嗎？

    王建斌有點摸不著頭腦，但覺得自己也應(yīng)該要客氣一點，便道：“你吃飯了嗎？這是我買的炸雞、燒烤和——臥槽臥槽臥槽?。　?/br>
    尖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電梯的陡然急墜打斷了他的報菜名，毫無防備的王師傅沒能站穩(wěn)，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一旁站得很穩(wěn)的郁白提著塑料袋，默默在心里替他補(bǔ)完：和酸辣粉。

    這次他提前救下了酸辣粉，沒灑。

    他早有心理準(zhǔn)備迎接急墜，所以感覺就像坐了一次游樂園里的跳樓機(jī)，還挺刺激的。

    心臟殘留著本能的失重感，他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轉(zhuǎn)頭看向角落里的那個人。

    不知道電梯也會壞的男人仍很平常地站著，像一個不合時宜的幽靈。

    與那天不同的是，他正側(cè)眸望過來。

    郁白便恰好對上了他的目光。

    那雙仿佛冬日森林里結(jié)冰湖水的灰藍(lán)眼眸中，正清晰專注地倒映出他的身影，在黯淡的電梯燈光下靜靜地發(fā)著亮。

    郁白怔了怔，忽然忘了自己本來是想在心里嘲笑非人類鄰居的。

    他有點別扭地開口，聲音很小：“電梯壞了?！?/br>
    男人有些詫異地重復(fù)了一遍他的話：“電梯壞了？”

    郁白先移開了交匯的視線，示意他去看跌坐在地上的第三個乘客。

    “嗯，所以他很慌張，我們暫時被困在這里面了?！?/br>
    “那應(yīng)該怎么辦？”

    “打電話找救援隊來修電梯，號碼在電梯按鍵上面的標(biāo)識牌里?！?/br>
    聽著這段似乎正常但又不算太正常的對話，地上四腳朝天的王師傅終于忍不住了，發(fā)出弱弱的疑問：“那個，不好意思打擾一下啊，電梯剛才是停住了嗎？……咱們還活著嗎？”

    這倆年輕人為什么能這么淡定？！

    還莫名其妙有種參觀介紹景點的感覺。

    搞得他一瞬間以為自己可能已經(jīng)不在陽間了。

    “還活著，等救援隊過來，不用緊張?！?/br>
    郁白一手摸出手機(jī)打求助電話，一手將救下來的食品塑料袋遞還給王師傅，先發(fā)制人道：“你是不是餓了？”

    “我不……”

    咕咕聲響起。

    “呃，好像是餓了，哈哈?！?/br>
    王建斌撓撓頭，小心翼翼地問：“我能動嗎？會不會害得電梯再往下掉啊？真對不住你們，要是早知道攔個門會讓電梯壞掉，我一定不這么干，嚇?biāo)牢伊??！?/br>
    郁白擺了擺手：“急墜不是因為你，吃吧，別動作太大就行?！?/br>
    上一次王師傅沒進(jìn)電梯，電梯依然發(fā)生了故障。

    “那就好那就好，多虧了有你在，謝謝你?。　?/br>
    片刻后，小心調(diào)整了倒地姿勢的王建斌，老老實實地端坐在地上吃著酸辣粉，順便回答陌生人的問題。

    郁白也坐了下來，腿上放著從隨身背包里翻出來的筆記本和筆，看起來一本正經(jīng)地征求兩人的意見。

    “我最近寫的小說里有個情節(jié)不知道該怎么辦，主角是個很強(qiáng)大的……人，但被人發(fā)現(xiàn)了他的秘密，那個人還狠狠威脅了他，你們覺得他該怎么處理那個人？”

    他本來想用更直接的方式問非人類鄰居的，可惜王師傅進(jìn)了電梯，只能委婉點。

    王師傅率先發(fā)表意見：“那當(dāng)然是殺人滅口，做掉他！”

    郁白沉默了一下，看向角落里的另一個人：“你覺得呢？”

    黑發(fā)藍(lán)眸的男人想了一會兒，坦率地?fù)u搖頭：“不知道，我不太擅長想象。”

    郁白再接再厲，問得更加具體：“因為這是本科幻背景的小說，有能夠穿越時空的機(jī)器，那主角要不要把那個人丟到什么很遙遠(yuǎn)的空間或者時間里去？”

    王師傅猛嗦一口粉，語氣激昂：“丟他丫的！丟得越遠(yuǎn)越好！”

    “……”早知道他就不救這碗酸辣粉了。

    郁白還是轉(zhuǎn)頭看那個來歷神秘的鄰居。

    他似乎很認(rèn)真地思考著郁白的提問，眸光靜靜地閃動著。

    “不要。”他輕聲說，“那會很孤獨的?！?/br>
    聞言，郁白發(fā)了一會兒呆，然后收起了筆記本。

    他覺得自己得到答案了。

    雖然只是假設(shè)性的問題，但從對方說話時澄澈見底的眼神里看得出來，他的確就是這樣想的，他也并不擅長掩飾和撒謊。

    非人類鄰居的確不是故意讓他陷入時間循環(huán)的。

    王師傅的嫌疑都比他大一點。

    電梯外隱約傳來紛亂的說話聲。

    郁白看了一眼手機(jī)時間，差不多過去了十五分鐘，應(yīng)該是救援隊和其他一堆人都到了。

    他拍了拍背包，提前站起來。

    很快，電梯門驟然開啟，露出外面黑壓壓的一片人，救援隊的、恰好跟著救援隊出任務(wù)寫新聞的記者和攝影師、小區(qū)物業(yè)、看熱鬧的居民……

    嗦完了粉的王師傅在端著碗喝湯，被聲音驚動后連忙扭頭，和正要拍照的攝影師面面相覷。

    一臉茫然的攝影師不知所措地按下快門。

    這一次，早有準(zhǔn)備的郁白看著鏡頭，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

    而另一邊的男人卻沒有再看鏡頭。

    他凝視著身邊棕色頭發(fā)的青年，像是若有所思。

    咔嚓。

    郁白把跟救援隊說明情況的任務(wù)交給了王師傅，也懶得再讓記者給照片打碼，轉(zhuǎn)身就想從樓梯間走回家。

    他在腦海里回憶著一會兒本來要發(fā)生的事，孫天天的視頻電話、趕稿……對了，在那之前，他還要先引導(dǎo)非人類鄰居從這里上樓，告訴他防火門和電梯門不一樣。

    他剛推開一扇防火門，想到這里便回頭看去。

    與此同時，恰有一道磁性好聽的聲音穿過了四周鬧哄哄的噪音，鉆入他的耳朵。

    “你好像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一切。”

    郁白有些驚愕地望進(jìn)那雙灰藍(lán)的眼眸。

    “你知道電梯什么時候會壞，知道救援隊什么時候會來。”

    男人的語速不快，但語氣很肯定。

    “還有你問的那個問題……我想，這一切是不是已經(jīng)發(fā)生過？”

    那雙美麗得不似人類的眼睛里，漸漸涌上濃郁的歉意。

    “抱歉，是我讓你來到了過去的時空嗎？”

    下一秒，天旋地轉(zhuǎn)。

    午后的陽光恒久明亮。

    郁白趴在心理咨詢室柔軟的客用沙發(fā)上，心情復(fù)雜地嘆了一口氣。

    他之前不確定的兩個問題里，有一個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

    上一次重啟不是因為肢體接觸，而是因為他告知了鄰居回到過去的事。

    這次他沒有說，可對方自己猜到了，所以他又來到了循環(huán)開始的這一刻。

    雖然郁白的確沒有太過掩飾自己的行為，但非人類鄰居能這么快意識到問題，還是讓他很意外。

    像王師傅就一點都沒覺得有哪里不對。

    看來非人類只是跟這個世界不熟，但并不傻。

    同時，這也意味著，他想離開循環(huán)更難了。

    他不能直接讓非人類鄰居送他回去。

    只能靠自己想辦法離開循環(huán)。

    又或者永遠(yuǎn)也無法離開。

    郁白在沙發(fā)上郁悶地翻了個身，一旁看著他的陳醫(yī)生偷偷笑了一聲，隨即故作隨意地清清嗓子，裝作無事發(fā)生。

    “我聽見你笑了?！?/br>
    “哎？你聽錯啦。”

    太陽透過窗玻璃曬著他的后背，帶來一種溫暖的感覺。

    郁白躺了一會兒，決定還是振作起來，去尋找逃離循環(huán)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