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修凡輕輕合上雙眼，似乎很不愿回想，也不想去面對。

    蘭則安沒再吭聲，只安靜等待他的回答。

    “則安?！卑肷?，黎修凡才艱澀開口，像是硬生生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作為回應(yīng)，“我想知道，你聽到的說法……是怎么說的？”

    “那些充其量只能算作道聽途說，我聽了卻也是不信的。畢竟當(dāng)年事實(shí)真相究竟如何，只有黎師兄和楚師兄清楚?！碧m則安直接了斷，話說得十分絕對。

    黎修凡睫毛微微顫動，望向身側(cè)的蘭則安，恍然發(fā)現(xiàn)這人同楚崖身量完全一樣，也比自己略高一些。只要自己稍一抬眼，看見的就是他那雙深邃的眼睛，漆黑如點(diǎn)墨，攝人心魄，仿佛看到他的心底。

    “是……我的原因?！崩栊薹驳囊袅繅旱煤艿秃艿?，發(fā)出的聲音略顯含糊，蘭則安專注聽著，勉強(qiáng)也能聽清。

    黎修凡顫抖著聲音：“楚崖他是為了救我，才隕落的。封印上古神域，他……以身祭道?！?/br>
    蘭則安眼神微動，但見黎修凡神色黯淡、像是丟了魂一樣，他也不好再追問些什么。

    一直到回到褚漫川身邊，他都還在反復(fù)琢磨黎修凡說的那些話。

    褚漫川用余光暗暗打量他幾下，冷不丁冒出來句：“方才跟那黎修凡都說了些什么？”

    “師尊。”蘭則安條件反射道。

    與褚漫川對視上時，看著他那清冷的眉眼，他又猛地一怔。

    師尊格外厭惡黎修凡，莫非就是因?yàn)槌庐?dāng)初是因?yàn)槔栊薹矚屆?？宗門里皆傳楚崖和黎修凡情誼甚篤，兩人私交到底如何，他不得而知。但不管怎么說，楚崖作為黎修凡的師兄，在危難之際挺身而出也是常理，并不能代表什么，畢竟楚崖的心意早已明白寫在紙上，表露在劍心和劍意里。蘭則安怎么想都覺得黎修凡說的應(yīng)該是真話，就是表達(dá)的意思……或許有些偏差。

    見他看著自己半天不說話，褚漫川指骨敲了敲桌子，沉聲道：“是不是跟楚崖有關(guān)？”

    蘭則安不想跟褚漫川談?wù)摮隆?/br>
    師尊把他當(dāng)成楚崖的場面時常在腦海中浮現(xiàn)，好不容易師徒關(guān)系有所緩和，他不愿打破這個平衡。

    思及此，蘭則安眨眨眼，側(cè)眸看向右手邊敞開的窗子，果斷道：“不是?！?/br>
    “不是？”褚漫川冷笑，他本來只是隨口一問，但一看蘭則安這個反應(yīng)，馬上就有了明確的答案。

    “那跟楚崖沒關(guān)系的話，他找你都聊了些什么？”褚漫川好整以暇地看著蘭則安，唇角微揚(yáng)，但語氣卻是冷的。

    蘭則安一動不動地望著他，頗為賭氣地回道：“沒聊什么，反正跟楚崖沒、關(guān)、系。”

    褚漫川眸色暗沉，神情陰戾冰冷：“你還真是有本事啊，一而再再而三欺瞞我。”

    “弟子何時欺瞞師尊了？”蘭則安不忿道，師尊顯然再一次把他當(dāng)成楚崖了，不過他并不想當(dāng)別人的替身，“弟子發(fā)誓，弟子從前、現(xiàn)在、以后都不會欺瞞師尊的?！?/br>
    “好啊，那我就等著了?！瘪衣龡l斯理地卷起玉簡，表情意味深長。

    第37章

    是夜,星辰稀少黯淡。

    風(fēng)很涼很涼，像是夾帶了細(xì)碎的冰碴子，吹在身上是持續(xù)不斷的刺骨的冷。

    “馬上就到縱云間的界域了?！鄙蛑?jié)站在仙舟的甲板上,狂風(fēng)把他的衣擺揚(yáng)起,即便是黑夜，那身紅衣仍舊顯眼得很。

    分明都穿著紅色，但他和黎修凡給人的感覺卻是完全不同。蘭則安斜倚著欄桿，目光快速掠過甲板上尤其醒目的兩人,無端有些失神。

    即使師尊討厭黎修凡，但他對這個人,總有種特殊的情緒。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就是覺得這個人對他而言，是不一樣的。

    “蘭師弟！”白翀沖他揮了揮手,很大聲地喊他，“你快過來看看，這邊風(fēng)景特別好！”

    晚上他沒有綁頭發(fā)，雪白的短發(fā)隨著風(fēng)肆意飛揚(yáng)，整個人都透著股出眾的瀟灑隨性。

    “你小聲點(diǎn)，有人都歇了?！毕蚰涎┡疽幌屡脑谒觳采?不滿地瞪著他。

    “知道了。”白翀悻悻地放下手,討好地笑了笑,“我也是看蘭師弟一個人無聊嘛?！?/br>
    “這倒是，他從登舟以后就一直心神不定的?！彼{(lán)義點(diǎn)點(diǎn)頭,眼底神色幽深,“總感覺這次大比之后再見他,好像跟以前有些不同了。”

    “人都是會變的，哪能一直一樣呢?！鄙蛑?jié)慢悠悠走來,這么大的風(fēng)，他依然多此一舉地?fù)u著把竹扇。

    蘭則安正好走過來，聞言停下腳步，好奇道：“你們在說什么呢？”

    “說你啊?！卑琢埐患偎妓?，“這次宗門大比之后你狀態(tài)就不太對，沒事吧？”

    他語氣還是一貫?zāi)菢与S意，但那雙銀色的眼睛卻是一瞬不瞬地盯著蘭則安，眸底的關(guān)切之情溢于言表。

    蘭則安莞爾：“我沒事啊，師兄，放心吧?！?/br>
    白翀也不多問，表情沒有一絲異樣，只道：“我想著也是，有句話說得挺好，‘船到橋頭自然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咱們?nèi)テ沛豆啪硽v練這事，其他的都可以暫時靠邊了。”

    “對極?！鄙蛑?jié)慢慢搖著手里的扇子，咬字清晰。

    仙舟下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光芒像一顆顆明亮的星子，遠(yuǎn)處連綿起伏的山脈猶如一條蜿蜒盤旋的巨龍，蘭則安無聲掃視過四周，忽覺一道磅礴的仙力由遠(yuǎn)及近，正向仙舟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