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5節(jié)
今晚他不打算讓謝伽月跟陳子輕單獨(dú)相處,就只是露個面,給謝伽月當(dāng)頭一棒,敲得頭破血流。 他老子都求他了,他要在天亮前返程回樸城,把人送回去。 沈不渝看手機(jī),十多分鐘后,他去敲開寺廟的大門,對開門的和尚說:“我跟一個朋友夜爬天云山,他爬得快,我聯(lián)系不上他,請問他在寺廟里嗎?” 和尚點(diǎn)頭說在。 沈不渝笑:“那太好了?!?/br> 陳子輕坐在椅子上走神,兩道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他抬頭望去,沈不渝人模狗樣地跟著和尚過來,對他招手:“走吧?!?/br> 就跟招阿貓阿狗似的。 他沒動。 沈不渝走過去把他拉起來,在他掙脫前,用只有他聽到的音量說:“別逼我……” “扇我?”陳子輕打斷,有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扇唄,你扇?!?/br> 他發(fā)癲地把臉朝過來,梗著脖子叫囂。 沈不渝粗喘幾聲,拳頭捏得咯咯響,他后槽牙繃緊:“你以為我下不去手,是因?yàn)槭裁???/br> “因?yàn)槲疫@臉啊?!标愖虞p不等他反應(yīng)就走。 沈不渝對著旁邊的樹亂踢了好幾下,大步追上已經(jīng)走遠(yuǎn)的人。 陳子輕身后綴著沈不渝那個神經(jīng)病出了寺廟,原路下山,他腦子昏昏的,感覺爬山真累,尤其是一來一回沒怎么歇的情況下,回去起碼得癱三五天才能緩過來。 夠夠的。 早知道今天就想辦法賴在商董的住處,不回公寓了。 商董那么忙,名下房產(chǎn)不知有多少,晚上都不一定會回那套房子過夜,他有什么好怕的,哎,失策。 陳子輕目前被動接觸的幾個人里,只有商晉拓沒參與徐小少爺從生前延申到死后的情感大戲,就他一個正常人。 可惜不能攀上去,讓他幫自己解決麻煩。 陳子輕又想到商董的弟弟,他這次回去,商少陵肯定又是那副愧疚自責(zé)的德行,還要他跟著演戲。他的人生搞成這樣子,就因?yàn)樗@張臉,擱三年前,他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以后會攤上這些個事。 平凡簡單的生活都成了奢望。 路程快過半的時候,陳子輕終是打破憋死人的詭異氣氛:“沈先生,那個明空師父……” 沈不渝不冷不熱:“斂之是被他間接害死的?!?/br> 陳子輕驚愕不已,還有這事啊,物質(zhì)生活富裕的少爺們的愛恨糾葛也亂,也狗血。他望著沈不渝臉上的悲痛和仇恨,脫口而出一句:“那你怎么沒為你的心上人報仇呢?” “報仇?”沈不渝怪笑,“有時候死了反而是種解脫,活著才是折磨。” 先是斷兩條腿,家族敗落,被幾方以羞辱的凄慘方式逐出上流圈,再是后來幾次自殺被及時搶救回來,他別想跟著斂之去黃泉。 剃頭出家后,謝伽月沒再自殺了,估計(jì)是佛祖讓他有了自知之明,他意識到自己不配跟過去。 陳子輕說:“可我看他都修佛了。” “修什么佛,你以為他念的那些經(jīng)真管用?要是管用,他就不會跟在你后面。” 陳子輕在沈不渝冷不丁的提醒下往后看去,他赫然發(fā)現(xiàn),那和尚跌跌撞撞地一瘸一拐,可憐兮兮地一邊哭一邊抽泣,孤魂野鬼一般走他走過的路。 什么時候跟上來的?。克疾恢?。 陳子輕心驚rou跳,和尚為什么跟著他?好吧,原因顯而易見。 “出家人這么隨意就下山的嗎?” 狗屁的出家人。沈不渝冷笑,謝伽月還俗是一定的,他要看看謝伽月接下來的行為,好有個揣摩的方向,做個最終的了斷。 沈不渝不得不承認(rèn),謝伽月是這個世上跟斂之接觸最多的人。 斂之短暫而燦爛的人生有個分割線,八歲前默默無聞,八歲后逐漸被人看見,被重視,被愛包圍,斂之愛笑,也總是笑,哪怕他在經(jīng)歷過長達(dá)快兩個月的囚禁,瘦得皮包骨的被找到救出來以后。 他的眼淚都是在謝伽月面前流的。 謝伽月最熟悉,最了解斂之,有些斂之不會輕易流露出來的面,他都見過,只有他狠得下心對斂之下手,讓斂之痛。 沈不渝嫉妒又無比憤恨地想著,理智的弦猝不及防地繃斷,突然就將身旁人推下山坡。 謝伽月短促地凄叫一聲,猛地飛撲了上去。 第357章 替身 一陣寒風(fēng)吹到沈不渝神志不清的臉上,他滯了滯,下一刻就從坡上沖了下去,途中腳下不穩(wěn),直接就往下摔。 滾下坡的沈不渝被樹木攔住,他沒顧得上自己的情況,爬起來就去不遠(yuǎn)處,將青年從謝伽月懷里撈出來。 抖著手拿出手機(jī)打開手電筒,在那束照過去的光里,檢查他的臉。 確定眼前人的臉沒傷到,沈不渝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他把手機(jī)的手電筒關(guān)掉,急速上涌的血液下不來,心跳咚咚咚地撞擊耳膜,沈不渝有些乏力地坐到地上,他沒去撿一只掉落的皮鞋,而是把腳上那只脫下來扔出去,扯了扯衣領(lǐng),手抓著凌亂的額發(fā)粗喘,沾著泥土的周身彌漫著很久沒顯露的狼狽。 謝伽月把人保護(hù)得很好,再加上冬天衣服厚,形成了一種保護(hù)。 沈不渝心有余悸地閉上眼睛。 “啪” 下一瞬又甩了自己一巴掌。 雖然是個替代品,但臉那么像斂之,壞了怎么辦? 沈不渝倉皇地吞咽唾沫,他撩起眼皮,仰頭看一聲不吭的青年。 陳子輕不問沈不渝為什么突然推他,也不叫叫嚷嚷的,他彎腰拍打衣褲上的土。 沈不渝渾然不覺自己露出無措的姿態(tài),他撐著腿站起身,懶洋洋地伸手去拉青年:“喂?!?/br> 被狠狠甩開。 袖子打到眼角,瞬間紅起來,沈總那點(diǎn)無措煙消云散,他臉色難看:“真把自己當(dāng)顆蔥了?” 陳子輕一個眼神都沒給沈不渝,他也沒管躺在地上的和尚,沒爬回坡上,就自顧自地往林子里走。 沈不渝沒追上去,他站在原地,陰沉著臉點(diǎn)煙,漂浮的煙霧里,沈不渝冷眼看把一條手臂橫在眼前的謝伽月。 . 暗淡的光線里,樹影隨風(fēng)搖曳猶如成群鬼魅,陳子輕走了十來步,前方就出現(xiàn)了幾個身影,是人,不是阿飄。 他們是商少陵的人,跟著呢,主子沒給出進(jìn)一步的交代就跟著。 陳子輕越過他們走了一小會,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頭,對跟過來的其中一個保鏢說:“我累了,走不動了,你背我?!?/br> 周遭氛圍驟變,那保鏢單膝跪地。 陳子輕非要人背。 保鏢們眼神交流,派人到一邊打電話,不知電話那頭的主子說了什么,他們帶他去附近高地。 沒多久,轟鳴聲在他上空響起,他把兩片嘴皮子上下一碰,喲,還有直升機(jī)啊。 陳子輕在保鏢們的看護(hù)下,抓住拋下來的梯子往上爬。 他看到等在機(jī)艙口的鄭秘,怔了怔,眼里那股子慪氣的情緒立刻被他藏起來,硬是擠出了個笑容:“鄭秘書,給你添麻煩了。” “不麻煩?!编嵜刈屗M(jìn)來。 他進(jìn)去就垂眼坐著,直升機(jī)是商少陵讓他大哥派來的呢。 畢竟他跟商董才見過一面,沒關(guān)系。 商董對弟弟還真是好,愿意把人力物力投到他稀爛狗血的感情生活上面,不但出動了直升機(jī),還讓自己這位秘書過來了呢。 直升機(jī)漸漸上升,朝著天云山的西南方飛去。 沈不渝將視線從變成一個黑點(diǎn)的直升機(jī)上收回,他穿著襪子站了會,失心瘋地把腳上的襪子拔掉,赤腳踩地面,他看看上面的坡,走上去一段,又走下來。 硬邦邦的土塊跟細(xì)碎石頭硌著他的腳底,沒破皮。 沈不渝停止這種神經(jīng)病的做法,他走到謝伽月那里,抬腳去踹。 被踹的謝伽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哭著,哽咽著,一個人自言自語,冷靜沉著的分析。 不是他,不是斂之。 不是斂之,他看我的眼里沒有恨。 如果是斂之的魂魄,不管是有意偽裝,還是無意的遺忘,都不會沒有反應(yīng),他最起碼該是厭惡我,排斥我。 謝伽月當(dāng)時沖下山坡只顧著緊緊把人護(hù)住,沒在乎自己是死是活,他頭上臉上都有血,哪里還有一絲不久前坐在禪房抄寫經(jīng)書的不染紅塵味,骨子里都讓求而不得的扭曲偏執(zhí)泡腐爛了。 什么出家人,他從沒出家,他一直在沼澤里做惡鬼。 為什么不是斂之。 真像啊。 我的斂之……為什么還不回來找我索命…… 謝伽月整個人瘋瘋癲癲。 沈不渝徒然就累了,一點(diǎn)力氣都提不起來,他丟掉煙,跟底下人說:“留口氣?!?/br> 身后響起rou體重?fù)袈?,不摻雜慘叫和求饒,幾個下屬像是在對一具死透了長出石斑的尸體拳打腳踢,那些悶響持續(xù)了很久。 . 沈不渝在峴城一酒店開了房間,讓一陣驚天動地的響聲給吵醒,沈不渝看出現(xiàn)在他房里的父親,黑著臉打了個哈欠。 兒子沒連夜回樸城,當(dāng)老子的卻是連夜來的這座城市。 沈董兩個大眼袋快要拖到腳面上:“我昨晚在電話里讓你保證人全須全尾,你爸我那么求你了,你呢,怎么答應(yīng)我的,又是怎么做的?” 沈不渝一頓,他根本沒想推人下坡,對著斂之那張臉,他怎么下得去手,當(dāng)時是他失去了理智。 反應(yīng)過來以后驚出一身冷汗,到現(xiàn)在回想起來都慶幸后怕,睡個覺,噩夢連連。 這話沒跟他爸說。 況且,什么叫全須全尾,他沒做到嗎?那家伙連根須都沒留在天云山。 沈董忽然沖到床邊:“下來,跪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