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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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那么講,”梁母溫溫吞吞,“還是要找個面相有福氣的?!?/br> 梁錚撇下爹媽去了自己的屋子。 梁母緊跟其后:“阿錚,你喜歡哪個跟媽說,媽砸鍋賣鐵也給你把人娶到家里來。” 梁錚發(fā)神經(jīng)地說:“我喜歡李南星?!?/br> 梁母倒也沒一驚一乍,李南星模樣好會來事,丈夫死了是個寡夫,喜歡他的人不知有多少。 “他是你嫂子。”梁母說。 梁錚踢開沒擋他路的板凳:“我好幾個嫂子,他算不上。” 梁母說:“算不算得上都是你嫂子,你別犯渾?!?/br> 梁錚一臉抑郁地劃了根火柴,彈出去。 梁母憂心忡忡:“真喜歡?” 梁錚:“嗯,真喜歡?!?/br> 梁母思慮了好一會:“明兒媽探探他的口風(fēng)。” 梁錚面上的喜悅尚未成型就死透了,他反對道:“算了,別探了?!?/br> 強扭的瓜不甜,況且那瓜都是寧向致啃過的形狀了。 梁母讓老三趕緊洗澡睡覺,她去把院門關(guān)上,李南星是不會再嫁人的,否則他那村長給安排的好工作就沒了。除非他高嫁,婆家能為他提供比衛(wèi)生所更好的單位。 柏川他媳婦啊,是個不簡單的人。 . 陳子輕緊著一顆心過了兩天,關(guān)于那晚寧向致上門做客,梁錚送罐頭的事,梁津川沒提一個字。 不知道梁津川會不會認為他不正經(jīng),跟兩個男的糾纏不清。 十有八九是會的。 什么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什么一個巴掌拍不響,這類的俗話多著呢。 陳子輕心不在焉地蹲在塘邊洗衣服,沒在意附近打量的視線。 幾個男的打著幫家里干活的名義,起大早來這兒看俏寡夫,這段時間他挑水的時候不卷褲腿不擼袖子了,也總把坐在家門口歇息的男人趕走。 好像寡夫門前坐不得了一樣。 原先他明明很熱情好客,誰坐他門前,他都會送點吃的喝的,嘮上兩句。 寡夫的改變是rou眼可見的,不知是什么風(fēng)向,總之是把不少人的心給鉤起來了。 偏又是個貞潔烈婦,終身不會再嫁,一心只想著把小叔子帶大成人,照顧他到老。 大概要等到小叔子不在了,才會嫁人。 那個小殘廢好對付,可寡夫是個嫁過人的,不劃算。 更怕前人栽樹,后人乘涼,自個一通忙活進勞改,俏寡夫便宜了別人。 于是有這心思的都在觀望,都想做黃雀。 . 陳子輕砰砰敲棒槌砸衣服,他把衣服抓起來,在滑溜的石板上搓了搓,丟水里洗洗,擰干放進盆里,端著上岸。 真是夠了,幾個裝模做樣洗衣服的老爺們一件褂子干搓半天,都要給搓破爛了。他們頭頂?shù)脑箽恺R刷刷地上漲,看得陳子輕心煩氣躁,索性加快腳步走人。 陳子輕回去的路上想著事情,梁津川身上那么疤,他脫個衣服就能看見,一看見就要加深過去受到的殘害和羞辱。 這怎么行。 陳子輕打算買祛疤的藥膏。 可是,他手上哪來的稀奇古怪的藥膏啊。 要是他偷摸給梁津川涂,那也要脫衣服吧,穿著衣服怎么涂。況且就算他涂藥期間沒出錯一切順利,梁津川發(fā)現(xiàn)自己的疤沒了,不可能不引起懷疑。 陳子輕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他曬衣服的時候,聽見小棚子里有響聲。 梁津川早上洗澡,摔了。 陳子輕連忙小跑過去:“津川,你怎么樣,要不要我?guī)湍???/br> 棚子里很靜。 陳子輕怕人摔暈了,提著氣靠近。 里頭徒然傳出壓抑至極,帶著些許輕顫的吼聲:“滾出去?!?/br> 陳子輕把邁進去的半只腳拿走:“那我接著去曬衣服,你有什么困難就喊我?!?/br> 外面那串腳步聲很快就走遠了,梁津川趴在地上。 一個至親都不在了的殘廢,活著干什么。 梁津川吃力地撐著輪椅爬上去,他舔掉唇上混著泥土的鐵銹味道,脖子上青筋鼓動,面頰跟唇色都是蒼白一片。 平息了一陣,梁津川轉(zhuǎn)著輪椅出了棚子。 日頭升上來了一點,院子里的死物活物都籠罩在晨光里。 陳子輕牽著竹竿下的衣服抖動,水珠亂蹦,他偷偷看向輪椅上的男孩子。 用雙手當(dāng)腿,袖筒里那兩條手臂一定是使用過度,酸脹得厲害,肌rou痙攣不止。 沒有雙下肢的人得想辦法保持平衡,否則就會很容易跌倒。 陳子輕瞧見梁津川額頭的淤青,磕腫滲血的唇,他飛快撤回視線,繼續(xù)手上的活。 直到小屋的門掩上,陳子輕才進小棚子。 地上有明顯的挪動爬行痕跡。 陳子輕能想象到男孩子借住兩只手的力量,慢慢地爬出石槽,挪到輪椅上,途中不小心摔倒在地。 狼狽不堪,無人可以呼救,無人可靠的痛苦絕望。 陳子輕在石槽上發(fā)現(xiàn)了一點血跡,梁津川的大腿磕破了嗎? 哎,石槽還是不夠。 梁津川又不準(zhǔn)他在一旁幫忙,可別在哪回磕到頭了。 …… 陳子輕半夜偷溜進小屋。 床上的男孩翻了個身,從平躺變成向里面?zhèn)扰P。 陳子輕心驚rou跳呼吸都停了,他從來不知道對個人好這么難。 這破背景,坑死他了。 陳子輕小心翼翼地靠近,鼻子抽動著聞了聞,血腥味在梁津川的膝蓋部位。 梁津川膝蓋的切口被硬皮厚繭子覆蓋,觸感很粗糙,這都能破皮流血,說明當(dāng)時磕得很大力。他不太會處理傷口,大約是半結(jié)痂狀態(tài)。 陳子輕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小屋。 . 梁津川一夜沒睡,他天快亮才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多久,醒來天已大亮,屋后別家的雞在放聲叫喚。 院里靜悄悄的。 梁津川以為只有他自己在家,他渾身皮rou略顯松弛地出去,見到了什么,轉(zhuǎn)輪椅的動作微微一頓。 原本家里每個屋子都有門檻,爹為了他好進出就給去掉了,只有院門口有個門檻。 爹說那是大門,要給逢年過節(jié)回來看看的祖宗,給親戚街坊走的,沒門檻不像話,只能讓他委屈點,有人陪著的時候再走大門,自己一個人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就走后門。 現(xiàn)在那個門檻也被敲掉了。 陳子輕滿頭大汗地朝梁津川招招手:“津川,你過來試試!” 梁津川轉(zhuǎn)輪椅的動作接上了,卻不是去的門口,而是去石榴樹那邊。 陳子輕笑著說:“以后你出門可以直接從院里到大門口,不用走后門了,還有那個洗澡的棚子啊,我在里面放了兩塊板,上門鋪著不要了的衣服……” 梁津川掀起眼皮,沒什么波瀾地看他一眼,他默默地閉上了嘴巴,收起了笑容。 陳子輕撿起地上的錘子去雜物間,寧向致叫他注意點,千萬不要讓他的小叔子把他當(dāng)做性啟蒙的對象。 說什么十六歲正是對性有著本能好奇,產(chǎn)生幻想,會在身邊人里選個對象意yin的年紀(jì)。 陳子輕把寧向致兇了一頓,無視他頭頂變大的黑云。 兩人在衛(wèi)生所冷戰(zhàn)了。 陳子輕第一波要管的是相對好搞定的二嬸跟梁錚,第二波才考慮要不要把怨氣比他們還大的寧向致放進去,到那時候再說。 二嬸好強,丈夫死了還沒多久,她就照常去地里田里忙活,不給自己休息的時間,心里壓著事,怨氣更深了。 陳子輕都不太敢瞅村子上空的總數(shù)值。 這天下班,陳子輕在路上碰到個拄著拐杖的老太,他把人背到坡上放下來,一老一小坐在石頭上歇腳。 老太一大把年紀(jì)了腿腳還不錯,她走十多里路去看meimei,拎回來了一籃子青葡萄。 看著酸得滴尿。 吃著倒還好,只是被酸得打冷顫。 陳子輕捂著半邊臉把葡萄咽下去,他陪老太聊了會天,語氣憂愁地說:“我二叔走了,不知道我二嬸要怎么才能好起來?!?/br> “你二嬸啊,自己想開,少鉆牛角尖,就能好起來了?!崩咸掍h一轉(zhuǎn),“但你二嬸不鉆牛角尖就跟少塊rou一樣,那都是命?!?/br> 老太搖搖頭:“一人一個性格,一個性格就是一種人生?!?/br> 陳子輕眼睛一亮,大智慧啊。 老人大多都愿意追憶往事,那是年輕一些的自己。 這話匣子一打開,老太就說個不停。 “你二嬸得理不饒人,不占理也有理,那嘴可不是一般的能說,刀子似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