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迅速達成一致，邊上的點心師傅看了眼抽象的餅干，又看了眼剛好到廚房邊上的餐廳喝水的他們嘴里的哥，最終選擇收回視線，安安靜靜且老老實實用模具做餅干。

    沒有察覺到飯廳曾經(jīng)來過一個人，餅干捏到一半，揣兜里的手機發(fā)抖，忙碌的陳師傅暫時取下了手套，掏出手機看了眼。

    是姜女士發(fā)來的消息，問他現(xiàn)在在工作沒有。

    算是在工作，但也能接電話。說了聲暫時離開一下，他拿著手機去了個沒人的走廊。

    姜女士發(fā)這種消息，多半是想說什么。果然，他回了消息后，一個電話打來。

    電話打來，姜女士先是進行日常問候，問他有沒有按時吃飯，工作累不累。

    工作包三餐，任務(wù)就是玩，吃飯吃得比自己平時一個人在家要準(zhǔn)時不少，陳師傅覺得這種工作無論從哪方面來說應(yīng)該都算不上累。

    于是他謙虛道：“還好。”

    之后問：“阿姨有什么事嗎？”

    姜女士沒有什么事，只是想問他平時喜歡吃什么，有什么忌口，還有一些其他的事。

    距離去那邊還有好幾天，姜女士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安排菜單了，勢必要讓他在幾天內(nèi)把想吃的和想玩的都給滿足掉。

    她嘆了口氣，說：“斯年肯定都知道，我想問他然后到時候給你來個驚喜，結(jié)果他那邊在忙，沒回消息。”所以只能把電話打到這來了。

    往窗邊隨處可見的小板凳上一坐，很好養(yǎng)活的陳某白沒什么忌口，于是隨意拎了幾個平時和好鄰居吃得最多的菜說，之后又想起了什么，問：“許斯年之前這個時候也在工作嗎？”

    姜女士說是，道：“他那個人一年到頭都在工作，也不分節(jié)假日?！?/br>
    她說這么多年差不多都是這樣的情況，平時找找時間也不是不能見，于是也不一定要在過年這幾天見一面，這么多年都已經(jīng)基本習(xí)慣。

    那就是已經(jīng)連續(xù)很多年都在劇組過了，陳白垂在一側(cè)撐著椅子的手的手指略微動了下。

    大概猜到他這邊在想什么，對面的姜阿姨說：“這么多年我們習(xí)慣，他也習(xí)慣了，你別想這事，工作結(jié)束了記得早點休息?！?/br>
    于是他應(yīng)了聲好，對面想問的事情問完，說不打擾他工作，之后互道再見，雙方掛斷電話。

    電話掛斷，但手機屏幕沒熄，上面還有一長串的各種軟件的推送，還有聊天好友發(fā)來的消息，大多都是在慶賀今天除夕。

    從高中的時候起就沒過過新年，腦子里印象最深的也就是節(jié)假日工資翻三倍，直到看到這些消息，他對過年這種事才有了點實感。

    在椅子上坐了會兒，他回了其他消息收起手機后站起，重新回到廚房。

    就這么一個短暫的打電話的時間，等到他進到廚房重新戴上手套的時候，霍大小姐已經(jīng)又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抽象東西，正在思考該怎么處置。

    要是實在不行，面團還能壓扁了重新做，但她又挺舍不得自己這抽象得有些藝術(shù)感的作品，于是一轉(zhuǎn)頭，默默把自己的作品放到了他這邊來，決定道：“當(dāng)做二白哥做給我哥的吧?！?/br>
    所以受害者還是默認是財神。

    確實是親妹。

    大作已經(jīng)放過來了，陳師傅也沒拿回去，照單收下了。

    當(dāng)天點心師傅和兩個一起進廚房的人都做得樂。

    做得樂的結(jié)果就是餅干的數(shù)量遠超預(yù)期，放餅干的盤子塞得爆滿。其余的小餅干用專用的袋子裝了，陳師傅獲得了一袋自己做的小餅干，剛好可以拿回房間，晚上熬夜的時候還能當(dāng)宵夜吃。

    裝著小餅干的盤子上桌的時候，要是他沒看錯，財神和財神媽在看到那兩塊無敵顯眼的抽象餅干的時候，眉頭都動了下。

    霍晴看向自己親哥，介紹說：“這一塊是我專門給你做的，這一塊是白哥給你做的?！?/br>
    陳某白站一邊看著，覺著這兩塊抽象餅干怎么看都是出自一個人的手。

    張女士躲過了抽象餅干，揚起的眉梢又落下。

    邊看電視邊吃，一盤子餅干連帶著兩塊抽象界的新星都很給面子地被吃完。

    今天的晚飯被叫做年夜飯，很豐盛的一桌。

    張姨身體不太方便，于是是霍晴拿過手機代為拍照，對著桌面拍了張。

    冬天的天黑得快，在開飯的時候就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張姨今晚高興，嘴角一直沒下來過，還破例留到了九點，在護工的提醒下這才最后嘮了幾句，被推著回了房間。

    舊習(xí)俗里有守歲的說法，但在這里不太適用，早睡早起客觀來說對身體更好。宅子里的燈亮著，沒關(guān)，在張姨回去休息后，陳白也跟著回了房間，洗了個澡后換上睡衣。

    晚上越晚，手機上的消息也越多，一邊擦著頭發(fā)一邊看手機，他這才發(fā)現(xiàn)好鄰居給他發(fā)了消息。

    洗澡的時候發(fā)的，大概是以為他還在工作，所以沒打電話，打的字。

    【十一點左右下班】

    【晚上早點睡】

    第一條消息是回的他之前問的工作的事，第二條是想給他說的話，應(yīng)該是休息的間隙發(fā)的。

    盤腿坐床上，抬手打算回消息，落地窗外有什么一亮，陳白轉(zhuǎn)頭，剛好看到一朵煙花驟然綻開。

    這邊接近市郊，附近沒什么人，安靜，和煙花升起的地方隔得遠，能看到煙花，但聽不見聲音。

    放下手機，他下床穿上拖鞋，推開緊閉的落地窗。

    落地窗打開的瞬間，外面冷風(fēng)迎面吹來，吹得人碎發(fā)驟然向后揚去。

    他看到的那個煙花像是個預(yù)告一樣，之后陸陸續(xù)續(xù)，接連不斷的煙花升空，在黑暗夜空綻開，無聲又燦爛，連成一片，五顏六色，星星點點。

    光亮湮滅于黑暗，又有新的煙花起。煙花從出現(xiàn)到落下就那么短短一瞬。

    絢爛又短暫。

    “……”

    淺灰瞳孔映著不斷亮起又熄消失的光亮，視線盡頭，依稀還能看到遠處被照亮了瞬的城市高樓。

    夜間冷風(fēng)里，陳白伸手按住不斷被風(fēng)吹起的發(fā)絲。

    不需要多思考，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冰涼指尖碰上額角的瞬間，他轉(zhuǎn)身走回房間。

    關(guān)上落地窗，直接在睡衣外邊套上外套，戴上帽子抓過手機，最后帶上放桌上的小餅干，不用再準(zhǔn)備任何其他，他直接打開房間門。

    下樓的時候，客廳大廳依舊燈光明亮，他剛好遇到了下樓來找宵夜的霍晴。

    看他已經(jīng)穿上了外套，霍晴打算往廚房走的動作一頓，問：“二白哥這是要出門？”

    陳二白點頭，說是。

    霍晴沒怎么反應(yīng)過來，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又看了眼他，說：“現(xiàn)在嗎？”

    相當(dāng)于一句廢話，但下樓的人還是耐心回答了：“嗯，去見個朋友?！?/br>
    朋友這個詞通常情況下是泛指，但在他嘴里經(jīng)常是一個人的特稱。想起了之前在醫(yī)院里見過一眼的男人，霍晴瞬間說：“我去找李叔送你。”

    李叔是司機。陳白一擺手說不用，道：“我打了車，剛好在附近三公里，應(yīng)該快到了?！?/br>
    大部分人選擇在這種時候回家，但也有人抓緊這點最賺錢的時間工作，雖然這邊接近市郊，但只要不是偏僻到完全沒有人煙的地方，通常都能打到車。

    他換上鞋，笑著說了聲再見。

    在人徹底離開之前，霍晴及時說：“門衛(wèi)是輪班制，無論什么時候回來都會有人開門?！?/br>
    戴著帽子的人應(yīng)了聲好，揮揮手。

    這下人是真走了。

    隨手帶上宅子的大門，陳白穿過庭院，走過花園園圃，和門衛(wèi)打了聲招呼，在門衛(wèi)的注視下走出掐花的古典大門。

    一個走出庭院的時間再加上在門口等了兩分鐘，一輛車從公路上駛來，穩(wěn)穩(wěn)停下。司機看到這真有人，同樣松了口氣。

    上車，系上安全帶，兩邊風(fēng)景逐漸向后掠去，陳白和司機打了聲招呼。

    車里開著暖氣，比外面要溫暖不少。還在山上的路時司機開得專心，沒有多說話，直到下了盤山路，整個人輕松不少。

    稍稍往后一靠，司機隨口問：“小兄弟怎么大晚上還出門？”

    還是從一個城市邊緣到另一個城市邊緣，去一趟的時間都要兩個小時。

    陳白還是那個回答，說：“去見一個朋友?！?/br>
    司機開車和人嘮慣了，下意識道：“怎么說？”

    怎么說。

    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再抬起頭時，陳白看向窗外不斷升起綻開又落下的煙花，笑了下，說：“可能是不想留遺憾?！?/br>
    在高二的那個寒假，他也沒想到那個和之前一般無二，普通而短暫的年會是他過的最后一個完整的年。

    當(dāng)時他也是這樣，坐房間里看煙花安靜升起又消失。

    以后的事說不準(zhǔn)，所以他就把握現(xiàn)在。

    司機笑了下，順帶抬頭看了眼路盡頭的天上的煙花，說：“今晚零點的時候的煙花比這還要好看。”

    陳白笑了下：“是嗎?！?/br>
    路上車少，司機看他外套下邊還是睡衣，覺得應(yīng)該挺趕時間，于是稍微提高了車速，一路從城市高樓邊掠過。

    從高樓掠過，最后駛進人少的舊城區(qū)，車輛在路邊緩緩?fù)Ｏ隆?/br>
    到地方了。

    付了款后打開車門下車，陳白隔著車窗對著司機一揮手，道了聲謝，說：“叔新年快樂，明年財源滾滾來。”

    司機真心實意一笑，學(xué)著他的樣子揮揮手。

    車輛從路邊離開，站在原地的人就著邊上樹上的彩燈的光看向天橋?qū)γ娴拿髁辆频?，之后拿起手機，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23:55】

    ——

    酒店。

    下午的時候急著趕進度，沒有吃上晚飯，劇組的人在下戲之后定了在酒店吃飯。

    十點半的時候提前完成了拍攝任務(wù)，幾十分鐘的收拾時間，十一點過后，劇組上百號人陸陸續(xù)續(xù)到酒店餐廳，今天晚上吃的這頓飯就算是年夜飯。

    許斯年象征性出席了一下，和導(dǎo)演制片之類一起坐主桌。晚飯將就解決一下就過，坐在席位上，他最常拿起的就是手機。

    不做其他，只是看一眼。

    又一次拿起手機，低頭看了眼仍然沒有得到回復(fù)的消息界面，他往后靠在椅子上，垂眼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他這看手機看得太過頻繁，連坐旁邊的導(dǎo)演都能看出，轉(zhuǎn)過頭問他：“是有什么事嗎？”

    熄滅手機屏幕，許斯年放下水杯，簡短回答道：“沒事?！?/br>
    應(yīng)該是還在工作，沒時間回消息。

    現(xiàn)在這個點還在工作，按照那人的習(xí)慣，今晚又該熬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