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楚鋒一臉震驚。

    “我得去找他們?！彼f完走向先前的位置，拿起槍和裝著彈夾的背包。

    “等等，我把小高弄醒，跟你一起去?！?/br>
    讓小高醒來比較簡單，楚鋒將他受傷的那只手用力捏了下，他便慘叫著醒來。

    楚鋒為他戴上頭盔打開面罩，說：“現(xiàn)在來不及跟你解釋情況，你坐到駕駛室去，關(guān)上門看好這輛車，我和安安去找你的營長。”

    他忍著痛茫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楚鋒拿起槍，和周安安一起下了車。

    那片雜草似乎只能散發(fā)氣味迷惑別人，并沒有顯示出其它的攻擊性。

    李文宣和吳昊能去哪兒呢？

    周安安努力回憶昏迷前發(fā)生的事。

    他們聞到蘋果香味，大巴車穿過消毒房停在宿舍樓外，吳昊著急找父親下了車，李文宣也跟出去，她和楚鋒去二樓找吳昊的父親。

    鑒于大巴車還停在消毒房外，并沒有進(jìn)入，所以在聞到蘋果香味以后，所有的步驟都是她被迷惑后出現(xiàn)的幻覺？

    周安安不太確定，轉(zhuǎn)頭問楚鋒。

    “你記得昏迷前發(fā)生了什么嗎？”

    “車輪從雜草上軋過，我們聞到蘋果香味，吳昊說看見了他的父親，追出去，李文宣不放心他一個人，也跟了過去?！?/br>
    “啊？”

    這和她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

    周安安問：“大巴車有沒有穿過消毒房？”

    楚鋒看了兩眼，搖頭。

    “沒有?！?/br>
    她徹底混亂了。

    鑒于楚鋒比她清醒得早，她決定將他的記憶當(dāng)成正確的。

    “他們兩個朝哪邊跑了？”

    “應(yīng)該是那邊?！背h指向生產(chǎn)區(qū)的第一個大廠房。

    “那我們快去那邊找找吧?！?/br>
    周安安十分擔(dān)心兩人現(xiàn)在的狀況。

    她和楚鋒以及小高都陷入了幻境，李文宣和吳昊肯定也逃不過去。

    相比大巴車內(nèi)，外面顯然更危險。萬一他們淪陷在幻境中時遭遇了什么，后果簡直不敢想像。

    兩人很快來到那間廠房外，路上沒有遇到異常，也沒有找到兩人的蹤影。

    廠房有著高聳的棚頂和寬闊的大門，門是敞開的，里面飄出陣陣臭味，是隔著面罩都能聞得到的程度。

    難怪養(yǎng)豬場都不讓建立在有人居住的地方，聞著這么濃烈的臭味，一般人根本吃不下飯吧……

    楚鋒端著槍打頭陣，小心謹(jǐn)慎地走進(jìn)大門，周安安深吸一口氣，緊隨其后。

    在路上時他們已經(jīng)聽到里面?zhèn)鞒龃潭呢i叫聲，看來里面還有很多活著的豬。

    不過放到眼下的局勢中，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害怕。

    兩人很快看到了許多頭被關(guān)在圈里的豬，有陌生人進(jìn)來，這些豬們頓時叫得更起勁了，簡直就是一群餓死鬼，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周安安發(fā)現(xiàn)一件奇怪的事情。

    這些豬被分開關(guān)在一個個小圈里，每個圈內(nèi)都有十個食槽，估計以前是每十頭豬住一個豬圈。

    但現(xiàn)在有些圈里是空的，躺著許多凌亂的骨架，有些圈里只剩下一兩頭豬，瘦得皮包骨頭，站都站不穩(wěn)。

    還有幾個圈中，同樣只有一頭豬，卻維持著正常的體型，只是比平時見到的瘦一點(diǎn)。

    離末世降臨已經(jīng)過去那么久了，豬被餓死是正常的事。

    那些沒有被餓死的，也許是吃掉了同類，勉強(qiáng)堅持到現(xiàn)在。

    那幾頭仍舊白白胖胖的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喂養(yǎng)它們？

    她正想仔細(xì)看看食槽，卻聽見楚鋒喊了一聲。

    “李文宣！”

    周安安連忙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fā)現(xiàn)李文宣正站在角落里的豬圈前，背對著兩人。

    那里沒什么光線，所以才沒有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他。

    楚鋒的聲音很大，在廠房里回蕩，李文宣卻頭都沒回，面對豬圈，似乎在小聲說什么。

    兩人連忙跑過去，只見圈里的豬興奮地守在門邊，小小的眼睛里露出一股貪婪的饞意。

    李文宣目光呆滯，臉上掛著詭異的幸福的笑容，似乎看見什么夢寐以求的東西。

    與此同時，周安安聽清楚他的話。

    “我知道了，媽，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她毫不懷疑，自己淪陷在幻境中時肯定也是這幅模樣。

    自以為擁有了一切，其實(shí)只是對著空氣犯傻。

    不同的是，當(dāng)時她在安全的大巴車?yán)?，李文宣此刻卻站在豬圈外，只隔著一扇矮矮的柵欄門。

    一旦他掉進(jìn)去，那頭豬絕對可以輕松啃斷他的大腿骨。

    圈里那些破碎的白骨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就是那些豬白白胖胖的原因嗎？

    幸存者逃進(jìn)養(yǎng)豬場避難，一進(jìn)門就被那些草的氣味迷惑，稀里糊涂走到豬圈里，成為它們的口糧。

    她不禁一陣惡寒，生怕李文宣也變成那樣，使盡全力抓住他的胳膊。

    楚鋒則繞到他面前，抬手就是兩個大耳光。

    周安安：“……不能公報私仇啊喂。”

    “我保證不帶任何私人情緒?！?/br>
    楚鋒煞有介事地發(fā)誓，見李文宣還沒有清醒的意思，便拿出了短刀。

    周安安連忙按住他的手，“還是捂醒他吧?！?/br>
    楚鋒左右看看，撿起地上一只飼養(yǎng)員戴過的舊手套，蓋在李文宣的臉上。

    后者很快便掙扎起來，在清醒和淪陷中徘徊。

    周安安不再擔(dān)心他，開始尋找吳昊的身影。

    找來找去，最后她停在一個豬圈外，里面有兩頭已經(jīng)吃飽酣睡的豬，還有一雙黑色的作戰(zhàn)靴，幾片碎布。

    地上有一灘鮮紅的血，血中隱約可見碎rou塊，幾乎堵住圈里的下水道。

    血腥味夾雜在糞臭味里，她身體冰涼，胃里翻滾，不敢再細(xì)想下去，捂住鼻子匆匆回到楚鋒身邊。

    李文宣已經(jīng)醒了，卻好似丟了魂，軟塌塌地坐在地上，背靠著豬圈的水泥墻。

    “他怎么了？”周安安問楚鋒。

    后者答道：“接受不了那是一場夢吧?！?/br>
    她理解那種心情，明明已經(jīng)幸福地過了半輩子，某天突然醒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原點(diǎn)，一時間肯定沒辦法接受。

    周安安蹲在他面前，柔聲道：“我們也和你一樣，都是從幻境中醒來的。我們這次出來是為了尋找物資，你忘了嗎？快點(diǎn)振作起來，為大家搜集物資吧?！?/br>
    李文宣抬起頭，眼中滿是懇求。

    “你們走吧，讓我留下來，好嗎？”

    只要再聞一聞那種草的氣味，他就可以回到幻境里去，繼續(xù)輕松自由地生活著。

    如果他一直在幻境里活到死亡，那么真實(shí)或虛假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反正都是一輩子。

    周安安聞言連忙抓住他的手。

    “幻境里都是假的啊，你不要陷進(jìn)去！你是隊長，有責(zé)任帶領(lǐng)隊伍回基地，岳清也在等你！如果你留在這里，她會傷心的。你將來還要去找你的父母不是嗎？他們可能也在苦苦堅持著等待重逢的那一天！”

    “重逢的那一天……”

    是啊，幻境只能滿足自己的想像，現(xiàn)實(shí)時間的親人朋友卻會因此沉浸在痛苦中。

    李文宣的目光逐漸變得清明，站起身看著四周。

    “這是豬圈嗎？我為什么在這里？”

    楚鋒道：“吳昊下車追他的父親，你不放心，和他一起過來的?！?/br>
    他隱隱約約回憶起來，茫然地問：“吳昊人呢？”

    周安安糾結(jié)了一番，將他們帶到那個豬圈外。

    李文宣怔怔地看著那雙鞋，半晌說不出話。

    “也許是別人的鞋子，我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吧?！敝馨舶舱f。

    他搖搖頭，指著鞋幫上刻著的名字說：“是他的，營地里大家穿的用的都是一模一樣的東西，會在每個東西上面都留下自己的名字，這是吳昊的鞋。”

    兩人仔細(xì)看了眼，果然是吳昊兩個字。

    一個吳昊，一個劉暢，都已經(jīng)犧牲，死得還那么慘。

    小高的手也受了傷，李文宣捂著頭慢慢蹲在地上，痛苦地說：“我不應(yīng)該帶他們出來的……”

    楚鋒垂眸看著他，淡淡道：

    “末日世界里，死亡本就是懸在每個人頭上的刀，隨時都可能降臨，誰也別想逃脫?！?/br>
    他狠狠地捶了一下腦袋，說：“死的人換成我就好了?！?/br>
    “你沒辦法讓他們起死回生，但是可以讓他們死得更有價值一點(diǎ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