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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生 第42節(jié)

    薄韌順利被京華電力大學(xué)的電氣工程專業(yè)錄取。

    鄒冀則考上了云州大學(xué),專業(yè)是行政管理。

    這兩所學(xué)校的校址都在云州大學(xué)城,兩校之間的距離,大約一千五百米……這對咸魚兄弟在之后的四年里,又能繼續(xù)親密無間的哥倆好下去了。

    這一天的上午,薄韌的通知書到了,他去高中學(xué)校領(lǐng)取。

    鄒冀獨自來了楊樵家里,陪楊樵玩。

    “今天感覺怎么樣?”鄒冀湊到楊樵面前,端詳他的眼睛狀況,之前他沒這樣做過,薄韌每天都來,而這事是薄韌的分內(nèi)事,不歸鄒冀管。

    楊樵說:“沒事,今天就一周了,恢復(fù)差不多了?!?/br>
    鄒冀還盯著他的眼睛看,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般,說:“我以前都沒注意,你這雙眼確實長得好看,難怪餅干老是說,他最喜歡你的眼睛了?!?/br>
    “……”楊樵有點尷尬。

    他和鄒冀已經(jīng)很熟了,兩人和對方的要好程度,也就僅次于和薄韌??墒撬麄冞€從來沒有聊過……那一件事。

    鄒冀很貼心地從沒提過,楊樵自己當(dāng)然也不會主動去說。

    “唉。”鄒冀坐回了沙發(fā)上,憑空嘆了一口氣。

    楊樵道:“怎么?”

    “想起顧遙來,她真是神了?!编u冀道,“那年去河邊露營,你還記得嗎?她當(dāng)時就提醒我,讓我別去給你倆當(dāng)電燈泡,我還以為她只是說笑話。她們女孩子的直覺,可真準啊?!?/br>
    “……”楊樵更尷尬了。

    其實他以前也有幾次隱約感覺到,顧遙也當(dāng)面調(diào)侃過他和薄韌,還不止一次。

    鄒冀手里拿著一副撲克牌,指頭靈活地把牌切來切去,眼睛瞥一眼楊樵,又看的別的地方,明顯是有話想說。

    楊樵也不問,等他自己想好。

    “嗯……”鄒冀把撲克牌摞在沙發(fā)上,不太好意思直視楊樵,道,“你是……是喜歡男生的嗎?”

    楊樵直截了當(dāng)?shù)鼗卮鸬溃骸皩??!?/br>
    鄒冀臉有點紅,說:“我不是很懂,要是問了蠢問題,你千萬別介意啊?!?/br>
    楊樵道:“你問?!?/br>
    “你……”鄒冀道,“你不會看上我吧?”

    楊樵一怔。

    “你別多心啊,”鄒冀忙說,“我是覺得應(yīng)該不會,找你確認下比較保險。我們鐵三角情比金堅,可萬萬不能內(nèi)部搞起三角戀來。”

    楊樵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

    這話別人問,他也許會覺得被冒犯,男同只是一種取向,不意味著見到一個帥哥就會看上。但鄒冀這么問就還好,楊樵覺得他實在是可愛極了。

    “不會有三角戀,”楊樵道,“怎么會有那回事?餅干不喜歡男生的?!?/br>
    這既是回答了鄒冀的問題,也表明了他和薄韌之間仍是純粹的友誼。

    “唉……”鄒冀又嘆了一聲。

    他也不認為薄韌是男同,兩人走在路上,遇到美女時候,薄韌的第一反應(yīng)也是回頭去看,這中刻在異性戀基因里的真實反應(yīng),是騙不了人的。

    實際上楊樵也沒有刻板印象里男同的明顯特質(zhì)。拜一些大眾向文娛作品所賜,高中生鄒冀認為中的男同,也應(yīng)該具備“娘娘腔”、“蘭花指”之類的表象。

    楊樵看起來和絕大多數(shù)男同學(xué),沒什么明顯的不一樣。

    鄒冀也是后知后覺才發(fā)現(xiàn)了,其實楊樵在女同學(xué)中的評價一直都很好,高一同班時,對有禮貌、愛干凈的學(xué)霸楊樵,暗中抱有好感的女生,鄒冀也知道有幾個。但楊樵本人還真的是,從來就半點都不關(guān)注任何一位女同學(xué)。

    認識這好幾年中,楊樵好像也真的就只能看見薄韌一個人。

    鄒冀一向很有共情能力,內(nèi)心柔軟,情感很豐富,從發(fā)現(xiàn)這件事后,短暫吃驚了一下,之后就把這秘密藏在自己心里,還一直覺得楊樵怪可憐的。

    “餅干還老是對你說那些rou麻話,”鄒冀道,“你心里肯定很難過吧?!?/br>
    “也沒有……”楊樵不習(xí)慣表達自己的失望,條件反射就想否認,可話已經(jīng)都說到這份上,這些心事他從來就無人訴說,頓了頓,還是說道,“誰說不是呢,我有很多次都真的很想打他?!?/br>
    鄒冀笑了起來,又道:“那,你準備怎么辦???”

    “不怎么辦啊?!睏铋苑磫柕?,“你難道現(xiàn)在就不喜歡顧遙了嗎?”

    鄒冀立時便心有靈犀地明白了,說:“唉,我也怪可憐的……我們就都順其自然吧?!?/br>
    楊樵道:“我也是這樣想的?!?/br>
    鄒冀又想了一想,道:“其實薄韜哥要是還在……”

    “別說,”楊樵忙阻止他道,“別說這事,我的眼睛真的不能哭啊。”

    鄒冀便住了嘴。

    他和楊樵都很明白,沒有說完的后半句是什么。

    薄韜如果沒出事,薄韌肩上也許就不必擔(dān)起如此沉重的責(zé)任,那他和楊樵之間,也許還有發(fā)展出別樣情感的機會。

    去年何靜娟在事發(fā)后,急出了應(yīng)激性心臟病,已經(jīng)一年了,她現(xiàn)在能回單位上班,但都還得隨身帶著硝酸甘油。

    以前為了多賺點夜班費,她都做到了護士長,還主動要求給自己排夜班,現(xiàn)在她的身體就只能上普白班,也只能處理些簡單常規(guī)的手續(xù)。

    薄維文一夜白頭,一蹶不振。

    去歲秋冬里,有一段時間,他每天喝酒喝得很兇,酒精麻痹了神經(jīng),醉了以后,就能不想了。

    有一天夜里不見了人,真的把何靜娟和薄韌都嚇壞了,報了警,又發(fā)動親友幫忙到處找。最后是在南邊的公墓里找到了人,薄維文就趴在薄韜的墓前睡著了,幸虧找到得及時,云州的冬天是能凍死人的。

    好在那次之后,薄維文還是打起了精神,意識到這樣下去不行,生活不能停滯不前,始終還是要過下去,他慢慢把酒戒了,運輸工作也重新做了起來,雖然生意不景氣,賺得也有點,可有事情做,讓自己忙起來,就不會閑著亂想。

    另一邊,薄韌從學(xué)校帶回了通知書,先回了家一趟。

    何靜娟去上班了。薄維文沒有出門,在家里焦急地等待著,當(dāng)把小兒子的通知書真正拿到了手里,他才終于安心了。

    “好,好好好?!北【S文反復(fù)看著通知書里那短短的兩行字,腦海中想起了三年前,也曾有過相似的一幕,他淌下了眼淚,這淚水中,有對過去的緬懷,也有對未來的新希望。

    “你哥最擔(dān)心的就是你的學(xué)習(xí),”薄維文笑著說,“他肯定也看見了,他也能放心了?!?/br>
    薄韌沉默中也紅了眼眶,說:“我來拍張照,發(fā)給我媽也看看。”

    薄維文忙道:“應(yīng)該的,我給你舉著……來這邊,這邊亮堂?!?/br>
    他走到客廳窗邊,眼角還掛著淚,臉上努力笑著,他兩手把通知書舉在身前,示意薄韌拍照。

    薄韌用手機拍下了這張照片,發(fā)給了mama。

    很快收到了何靜娟的回復(fù):真好啊,否極泰來了,從今以后,咱們家就都是好日子。

    從今以后,否極,泰來。

    光陰如流水,生活在時間長河里載浮載沉,已過去的過去終將沉淀,緩緩而至的現(xiàn)在,縈繞幾縷往昔的云煙,朝向那星垂野闊的未來。

    春夏之交,迎來了勞動節(jié)小長假,變電檢修二工區(qū)的薄韌薄師傅,被排了一號當(dāng)天值班。

    經(jīng)過謹慎的精挑細選,綜合了多方因素,在四月三十號傍晚,他打了個電話給何靜娟。

    他告訴敬愛的母親大人一件人生大事:五月二號,他要帶對象回家吃個飯。

    電話那頭的何靜娟護士長:“……”

    薄韌道:“二號晚上吧。他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床,晚飯狀態(tài)會更好一點?!?/br>
    何靜娟又是一陣沉默。

    薄韌道:“喂?信號不好嗎?媽!mama!”

    何靜娟:“在呢。有點……有點緊張,我手心都出汗了?!?/br>
    薄韌道:“你們都熟得不能再熟了,正月還一起吃過飯,你緊張什么?”

    何靜娟:“性質(zhì)能一樣嗎?”

    正月里熱鬧聚餐,楊樵還是兒子的“好兄弟”,剛過去兩個多月,就變成了要上門的“兒媳婦”。

    “別想那么多?!北№g安慰道,“沒事的,當(dāng)和以前一樣就行。我和他現(xiàn)在處著,也和以前也沒太大區(qū)別?!?/br>
    他這不算蒙騙mama。除了拉燈后,他的和楊樵其他時候相處,確實和以前也沒什么不一樣。

    “我是不是得去買件新衣裳?”何靜娟道,“滿衣柜都找不出一件能見人的好衣裳?!?/br>
    薄韌道:“都行都可以,給我爸也買一身吧,他才是整天亂穿,比我都像電工。”

    旁邊傳來薄維文的聲音:“我有衣裳!你研究生畢業(yè)典禮上,我專門買的那一身,只穿過一次,那身就很好?!?/br>
    “哦。”薄韌道,“你怎么偷聽我們打電話?”

    何靜娟道:“這么大事,我肯定得外放給你爸聽啊?!?/br>
    薄韌只得說:“我爸那身還不錯,精神,就穿那身吧。”

    何靜娟問:“菜呢?有沒有什么要求?我倒是記得他愛吃什么?!?/br>
    “他好像是不吃芹菜和香菜,”薄維文再次插話道,“對吧?”

    何靜娟道:“是你兒子不吃,楊樵人家不挑食?!?/br>
    薄維文道:“我等會兒就先訂海鮮河鮮,不提前訂就沒好的了……螃蟹來點,再訂個澳龍吧?上回老板說能給我個熟人價?!?/br>
    “……”薄韌道,“我都還沒吃過澳龍呢!”

    他只得又對父母強調(diào)了一遍,不用太緊張,也不用過分鋪張,家常飯菜就好。

    “別把他當(dāng)你們媳婦看,我們倆男的,沒有嫁娶那一說?!北№g感覺這事怎么比自己想想重要復(fù)雜很多,只是回家吃個飯啊,不至于如此,道,“其實也就是……咳,我們確定了關(guān)系,我?guī)丶胰?,對你們倆正式說一聲的意思,沒別的了?!?/br>
    薄維文卻道:“是不能辦婚禮給外人看,咱們關(guān)上自己家門,該有的步驟也還是得有,不然怎么能算是要當(dāng)一家人了啊?”

    這……倒顯得是薄韌不懂禮數(shù)了,他決定不插手了,由著父母安排。

    掛掉電話后,他給父母轉(zhuǎn)了兩千塊錢,讓她買新衣服,也補貼當(dāng)天其他排場的花銷。

    但是父母沒有收,過了一天,這錢就自動退回給了他。

    到了下班點,薄韌也沒有走。

    楊樵今晚回家陪楊漁舟夫妻倆吃飯去了,九點后才回新家,薄韌回去也是自己待著。

    在薄韌讀研期間,薄維文和何靜娟買了套新房,面積不大,夫妻倆住起來更緊湊、合理些。

    以前那套房子離供電公司比較近,薄韌現(xiàn)在自己住在那里。

    原本薄維文是這么打算的,等薄韌找到女朋友,要結(jié)婚時,再把舊房好好裝修一下,就能做婚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