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道蓮垂眼覷著身邊慢慢靠攏的女娘，在對方手不安分地即將搭上來時，冷不丁道：“下去。”

    在舞姬因他而癡愣時，他依舊微勾著嘴角，笑模笑樣地睇視著她。

    明明透露出的氣質(zhì)是那般和悅，可是眼里的寒意叫人不敢再伸出手試探。

    舞姬畏懼地轉(zhuǎn)頭，向令她過來伺候的釋無磐涅求救。

    觀足了好戲，釋無磐涅揮揮手示意舞姬退下：“圣子不是說戒律只是用來約束給漢人看的，我佛無論怎樣都是修行。圣子為何不肯叫她侍候你？難道是因為圣子嫌棄她生得不夠美貌？”

    走開的舞姬一步三回頭，似是舍不得般，期望他能改變心意。

    若是能得到圣子青睞，她定能在大將軍那獲得珍貴的賞賜。

    陸道蓮恍若不見，略有興味地直視好事的釋無磐涅，不避諱地道：“我在漢地，有一個婦人。她年少，貌美，如今已經(jīng)懷上我的第一個子嗣了。”

    這若有似無的炫耀，釋無磐涅笑臉變成愣然驚愕。

    舞姬妖嬈，有著和漢人與眾不同的風情，可當她靠近的那一刻，陸道蓮心中只浮現(xiàn)出身在清河的新婦的影子。

    看不見太多他人的眉眼。

    在廟堂和她道別那天，她眼里不見半分不舍留戀。

    他叫她等著他，不知她等著沒有。

    是不是他一不在，就與晏子淵攪合在了一塊。

    若是被他發(fā)現(xiàn)，她又招惹了其他人，回去后他定然會好生教訓她一番。

    上回她算計他的事還未完呢。

    在她看來，他對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場羞辱和玩弄。

    于是用了那樣激烈的方式報復回來。

    這叫陸道蓮經(jīng)過思慮，終于知道，對待新婦，已經(jīng)不能再如以前那般，動輒冷言冷語，逼迫羞辱的法子。

    否則她會自怨自艾，心生怨懟，抗拒他抗拒得更加厲害。

    她就像以自身為畫筆，畫了一個充滿束縛的圈在他周圍，不許他對她隨意、輕慢、放肆。

    這堪比普詩彌讓他賭咒發(fā)誓，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可是清規(guī)戒律，陸道蓮哪曾放在眼里。

    說破戒就破了。

    更何況一個新婦的訣別話，她說她不想跟他好了。

    這怎么行，是她說了算么。

    他不答應。

    要想挽回她，讓她和自己重修于好。

    勢必要用些別的法子，就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放肆惹人厭憎，要用多些耐心和耐性，迂回和有計謀地與她周旋。

    這般，她還能往哪跑。

    釋無磐涅終于反應過來：“是誰？是哪家漢人的女娘？”

    “是不是該送去賀禮，準備迎娶。按照漢人的規(guī)矩，應當要在她肚子大起來之前將她娶回家吧？否則，聽說沒有成親就誕下子嗣，是會讓人喪失顏面的?！?/br>
    陸道蓮：“她不是閨閣中的女娘，她嫁過人了?！?/br>
    “是別人的新婦?！?/br>
    在再次驚呆的釋無磐涅的注視中，陸道蓮飲下最后一杯淡酒，眼神依然十足清明，嗤笑著道：“你不該恭喜我么，釋無磐涅?！?/br>
    說是未出嫁的女娘，與人鬼混，情難自禁懷上身孕了還差不多，可以當做是年輕女娘不通曉事。

    懷了再嫁給歡好的郎子便是。

    可若是經(jīng)歷過風月事，有經(jīng)驗的婦人還敢與他人偷情，懷上姘夫的孩子，這是誰家的漢貴女這般大膽。

    有閱歷的都該知道，jian生子可是不好活于世的，其丈夫能容忍面首也罷。

    觸及子嗣，是不可能心無芥蒂的吧。

    經(jīng)歷過風月事有經(jīng)驗的寶嫣是什么樣的呢，總之不會是釋無磐涅口中，游刃有余與姘夫偷情的老道婦人模樣。

    回味著當初寶嫣勾引他時，青澀而嬌羞的畫面。

    仿佛還留有小舌舔舐喉結(jié)的心癢滋味，陸道蓮眸光深諳，略帶啞意，低沉地和釋無磐涅淡淡笑道：“她很羞澀，起初根本不敢和我廝混?！?/br>
    “她夫婿姓晏，與我年紀相當，清河里的高門貴子，你應該曉得了他是誰?！?/br>
    晏子淵。

    釋無磐涅睜大雙目，瞪向神形清貴，怡然自得的佛門圣子。

    他搞了人-妻。

    兄弟之婦。

    ……

    一場秋雨，在夜半之時悄然落下。

    庭院里的地面上出現(xiàn)一灘灘能倒映出人影的水跡，同時也將屋外的人身上的血腥氣沖淡散去。

    在殺了兩三波想要救人的胡人后，蘭姬那邊終于打消了再次派人前來送死的想法。

    慶峰也收手，回到了他近些天長待的院子里，向新婦復命。

    晨起打水的小觀，剛梳洗過自己，在廊檐下的臺階處，看著不茍言笑頗為嚴肅的武僧走過來時，停下步子。

    “你站住?！?/br>
    小觀：“你做什么去了，一身臭味兒?！?/br>
    高大的身軀顯而易見的愣了愣，再被說臭后，抬起手臂自己也聞了下，接著笨拙地往衣上蹭了蹭，似乎也想擺脫這種不大好聞的味道。

    “晏家的地牢，常年不見光，里面的犯人吃喝拉撒都在里頭，自然臭了?！?/br>
    慶峰：“我守著那胡女，為了不讓胡人那邊將她救走，在那待了一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