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漠然開口:“若是娘娘配合,臣自當竭盡全力,確保陛下安全。” 太后沉默片刻,跌坐在蒲扇上,然后緩緩開口:“你……罷了,罷了?!?/br> “你既然已經(jīng)做了這么多,哀家多說無益,隨我來?!?/br> 我卻是怔住了。 竟......如此順利么? 太后回頭,見我不動,道:“你不必憂心哀家騙你,先帝確有遺書。隨哀家來吧。” 我只能點了點頭,然余光卻又忍不住,再次看向那幅飛天仙女圖。 太后注意到,便笑了笑:“哦,那是玨兒畫的,你應看得出來。” 我心驀然緊縮,下意識點頭。 她轉(zhuǎn)身走到一旁的香案前,拿起一只銅制的香爐,輕輕搖晃,從中落下一枚玉佩。 “這是?” 太后笑了笑,“王爺莫急,只是哀家想把它先給你?!?/br> 我接過玉佩,只覺手掌傳來一股溫潤之感,上有......白芙蓉圖案。 “阿玨喜歡白芙蓉,這是他身邊一個侍女留下的,你代為轉(zhuǎn)交吧,也算是......”太后頓了頓,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她看向我的目光里帶著幾分哀傷,“算是牽絆了?!?/br> “陛下可知你此行,是為了遺詔了?” “應是知道?!蔽逸p言。 仲長卓抓住先帝身邊的老太監(jiān)時,曾聽他交代,說是小覃子也知道此事,而他是蕭玨身邊親信,我來此,應是瞞不住他。 太后嘆道:“玨兒命苦?!?/br> “娘娘何意?” 太后卻不說話了,只進了內(nèi)堂,少頃便又出來了,手中已然拿著一封詔書。 “你也不必困惑為何遺詔就這么堂而皇之放在哀家枕下,這本就是給哀家的。這世上知道它的人寥寥無幾,你亦不該知曉。偏你知道了,平白添了孽障?!?/br> 我看著那封遺詔,不知為何心里陣陣發(fā)緊,一股莫名的不安逐漸在心中蔓延。 我接過來。 原并非遺詔。 只是一封黃紙固封的情書。 曰: 昔朕與卿卿,梅竹之契,情深意重。然前朝昏庸,昏君亂政,我為魚rou,百姓苦矣,朕不得已,提戈而起,終得天下。 既得天下,欲立卿卿為后,明吾至心。然滿朝文武,力阻此舉,薦以公卿之女,朕思國基未穩(wěn),人心未定,故不得已納之。 然吾心唯系卿卿一人。知卿卿為避世議,不欲世言紛擾,默承珠胎,朕甚憐之。女子懷孕,生死交關,吾愿他女為室生育,豈忍卿卿涉險!然蒼天不仁,昔日卿卿產(chǎn)難,幾經(jīng)死劫,朕懼甚。 縱然逆天行道,舍棄骨rou,若卿卿安好,亦當無憾,在所不惜,幸而卿卿福壽,母子俱安。 朕今廢黜后宮,平定前朝。誅妃妾,殺親子,令玨繼位,皆為保卿卿無憂,享盡天年。卿卿當為太后,吾心所鐘。 卿卿乃吾之后也,吾之愛也,多年來一如是,當永享尊榮,共朕天下。 蕭晉絕筆。 “哀家亦不喜玨兒,只是先帝這一番,在哀家看來實為罪己,著實多余。”太后淡淡道。 “不過若是玨兒非哀家親生,或許哀家會很喜歡這孩子?!?/br> “王爺,這孩子生在帝王家,天子無情,說來慚愧,哀家從未覺得自己會是一個娘親?!?/br> “從前母親生弟弟難產(chǎn)而死,父親轉(zhuǎn)頭又娶了繼室,那女人年輕,嫁過來便什么都有了,名分、孩子、寵愛。那時哀家便覺得,其實女人為了男人生孩子,也沒有好處。” “......” 她繼續(xù)說:“先皇愛我,他最通帝王之術,對不愛之人是無情,殺人多了,便愈發(fā)殘暴不仁,甚至于有些瘋癲了。最后竟親手設局殺了自己諸多兒子,妃子,還硬逼著我的兒子保護他的母親,護好他的江山。” “......” “王爺,阿玨天資聰穎,便早早知道了自己是什么角色,總也逃不脫。身邊人死后,我便知道他早就不想活了,所以他喜歡你,我曾讓趙慎二人死諫參你?!?/br> “可惜這兩人也說服不過陛下,反倒被他策反了?!?/br> “阿玨看似溫和,實際上心里決定做什么,誰也攔不住,這么多年來,始終是我與先帝對不住他。” “如今好了,王爺來此,我便知道了。當初你和先太子的事兒,誰人不知?可太子有了妻室,蕭玨便總覺得還有指望。王爺若是沒這個心思,何不早說?何故要順著他大婚?現(xiàn)下王爺還是快些回去吧,興許......” “......” 第62章 世事一浮漚 “這鳥雙羽皆斷,恐怕不能再活了?!?/br> 我正準備將它放回去,卻見一雙手伸過來,輕輕從我手中接過那只小雀兒。 “好可愛的鳥,殿下給我?!?/br> 是穎兒。我皺眉:“可是師父發(fā)現(xiàn)我不見了?” “殿下你別說話,”她氣鼓鼓地,摸著手心的小雀,“你偏生不許我跟來,害我又被霍師父好一頓訓斥?!?/br> 我有些心虛,起了身賠笑道:“我的錯,下次讓子濯留下?!?/br> 我抬頭笑著往后看去,正準備好說歹說一番勸她別氣,卻見身后穎兒愣愣看著我,笑容如初時燦爛純真。 可下一刻那笑容凝固在了她唇邊,慢慢地,眼處留下了一行血淚,紅得發(fā)黑,粘稠詭異。 我還來不及反應,穎兒的笑容突然扭曲成了一種不可言說的可怖,深不見底,雙手緊緊地包裹著那只雀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