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他摸了摸鼻子,快步跟上來:“太子怎么看上你這個破面癱死魚眼的......” 我終于忍無可忍,又給了他一拳。 咸初十六年間,陛下派段曾琪前往荊臨平定考生眾鬧罷考,七殿下蕭玨隨行,適時我與仲長卓游于此地,偶然相遇。 荊臨汛情緊急,需修筑聶河北岸大堤,但人力嚴重不足。 于是陛下便下令大增修大堤的人力,這也意味著當?shù)氐男悴排e人們,沒錢的要親自去修大堤,有錢的得雇人代替自己上工。 大胤十多年來重武輕文,文官俸祿本就微薄,更何況秀才舉子。 舉子被武將時人稱作“軟骨頭”,“窮書生”,只知之乎者也,食人俸祿,卻不知為國上戰(zhàn)殺敵,大胤因武起,必然尊武。 而這一令法自然引起文臣不滿,荊臨眾考生便聯(lián)絡(luò)起來,集體罷考,要陛下尊文,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響徹京師,甚至旁邊一些州邑也開始抗 議。 有了先河,便會有從者,陛下不得不重視,派段曾琪親自奔赴荊臨平亂。 無奈武將囂張,季田又是曾經(jīng)跟著陛下打過江山的,段曾琪也不好怎么撕破臉,季田又不讓步,陛下也沒個準話,只能一拖再拖。 便致使觀望的書生們認為欽差與官府勾結(jié),有意籠絡(luò)為難,于是一個叫賀邑的帶領(lǐng)眾人揭竿而反,控告撫軍季田奪權(quán)罔位,自作主張,肆意增加工程人力,并背負書卷,在巡撫衙門焚書自盡以證傲骨。 在大胤以前,奉行的一直是“國家養(yǎng)士”,學子一旦取得秀才身份,就可以免除勞役和稅收,每月還能領(lǐng)取一定的糧食補助。 然當今陛下重武,且十分偏頗,咸初十年,朝廷便下令在永州以西,也就是荊臨的地界,推行“文臣一體當差,一體納糧”的新政,即無論是舉子還是文臣,都需要和庶民一般,承擔勞役,繳納稅糧。 文人的反對聲終于如滔滔江水潰堤而行,最終演變成了全員罷考。不僅拒絕參加當年的院試,往年殿試的前三甲,竟也都一并辭官。 而七殿下來荊臨第十五日,與撫軍季田御馬比箭,季田慘敗,只能讓了步,暫時收回了文人補堤的文書。 第十七日,七殿下執(zhí)筆寫就《諫尊文書》: 天芒薄淡兮,霧鎖山川,甲辰之歲兮,初展鯤鵬。扶搖直上兮,九千仞高,俯瞰塵世兮,蒼涯無疆。 同游諸子兮,皆吾友朋,共乘神鳥兮,遨游八荒。 吾目所及兮,胤川之土,白夜恒明兮,時光凝駐。吾翼速飛兮,遍游五洲,眾生仰望兮,如瞻神祇。山巒疊嶂兮,不足尺量,五岳巍峨兮,掌中可握。雪峰皚皚兮,如狐絨白,世所仰望兮,難盡其巔。天穹蒼莽兮,速無可測,萬物靜止兮,唯吾飛翔。 同游諸子兮,目視千里,足踏云河兮,如渡仙鄉(xiāng)。 心潮澎湃兮,難掩其情,江河蜿蜒兮,如龍游山。云之蒼穹兮,神霧繚繞,鵬翼雖巨兮,難比其高。鯤鵬雖大兮,云中燕雀,蒼生渺小兮。皆堪仰吾翼。吾心廣闊兮,如鵬之翼,重巒疊嶂兮,難盡其深。江河曲折兮,變幻莫測,心潮激越兮,萬感交集。天高地遠兮,寒暑無侵,山河高峻兮,瞬息消散。 吾將乘翼兮,沖天而去,閱盡蒼生兮,方知天地。 —————————————— 并七殿下令,分發(fā)各洲邑文士,召吁文人心之所善,九死未悔,當乘翼沖天而去,閱盡蒼生兮,方知天地。 名為諫尊文,卻一字不提“文”,然此文一出,舉世皆驚,天下文人激蕩滿懷,熱血雄心,荊臨府門庭若市。 天子震怒,斥令七殿下三日內(nèi)歸京。 我那時端坐露臺,聽小廝來稟七殿下種種“豐功偉績”,忽見臺下正主拾階而上,片刻后有人掀簾而入。 第58章 【顧行秋視角】木落雁行秋 “兄臺一人賞月?” 蕭玨抬扇掀簾而入。 我回眸看他,起身一拜:“見過七殿下?!?/br> “嗯?!笔挮k隨意落座后,便一直盯著我看。 我面上有些不自然,正要周旋幾句告辭。 卻聽他又道:“坐下賞月?!?/br> “......” 我抬頭看向外面刺目的金烏,不置可否。 這明明是大白天的,哪里有什么月亮可以賞? 蕭玨見我愣住,嘴角揚起,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怎么,白天就不能賞月了嗎?” 我心下一動,突然想起古人常有“白日夢月”之說。 “殿下所言極是,白日賞月,自然別有一番風味?!?/br> 蕭玨聞言,眉眼間滲了些許笑意出來,端起桌上的茶盞,輕啜一口,緩緩道:“你這人倒是有趣?!?/br> 我微微一笑,心中卻有些警惕起來。 據(jù)我所知這位七殿下一貫我行我素,常掀了夫子的書桌游歷四處,朝中頗有微詞。 只是我與他似乎并不認識。 “殿下謬贊,只是不知殿下前來,有何貴干?” 蕭玨不甚在意地聳聳肩,不答反問:“那日你身邊之人,我見過的。你也在朝為官?我怎的從沒見過你?” “臣是太子伴讀,未曾涉足朝中?!蔽乙徊⒙渥寡缘?。 這位七殿下...... 傳言不少。 有人說他性子隨和,又有人說他恣意張揚,還有人道其一身反骨,不受陛下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