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熙然真的要死了。

    她竭力眨著眼睛，驅散攪成一團的混沌，跪在地上的年輕母親抱著傀儡一般僵硬的男孩痛苦，那把沾血的刀刃從稚嫩的手掌清脆地掉在地上。

    她拼命保持清醒，胸脯起伏，大口呼吸，聽著耳旁老人打著救護車電話急促地描述著。

    “在青城東嶺村二十五號……沒錯沒錯，你們快點來。她流了很多血！”

    她眼前天旋地轉，遠處路燈光芒像上凍的冰晶時收時大的刺著她的眼球，火烤一樣的傷口溢著熾熱的血在她的掌心，浸濕的衣裳冷透的鉆進她的衣服，她的身體開始變冷，混沌地意識亂到了極點，可又極為清晰地聽到耳邊的呼喊，“孩子！別睡！好好看看奶奶，別睡！”

    沾著血的手拍著她的臉，呼喊地呼喚刺著她脆弱地耳膜，她真的很吵。

    余熙然的腦袋要爆炸了。

    “小北！小北！醒醒啊！”那是舅媽的哭嚎。

    安靜點。

    她犯起惡心，難受地想要嘔吐，一股生澀的胃部痙攣rou壁收縮的味道涌到她的口腔。她聽到舅舅的聲音，極轟耳地嘶喊了道：“小北！”像頭發(fā)狂地棕熊跑了過來，摟著那暈倒過去的孩子呼喊著。

    她以為舅舅回來救護車就應該到了，可是沒有聽到警鈴聲。

    余熙然躺著地上，濺著血的臉左右無力地晃動著，緊蹙地眉頭壓著眼根本無法松開，自救地念頭在心里產(chǎn)生，掙扎著想要起身，可只撐起身作嘔地惡心感直沖嗓子眼，像是寄生蟲擺動身體上涌地沖擊，口腔里滿是那種胃墻逆蠕動的味道，難受到她跌回墻面。

    她感到自己的腸道可能刺穿，也許還有腎和胃。血是浸到她的肺里了嘛，為什么她的肺葉在陣陣刺痛？

    “呼……呼……”

    她幾乎被折磨得發(fā)瘋，睜開的眼睛向右真實地看到拿著白布雙手摁壓腹部的奶奶側臉的細紋，出血的地方太多，那塊布很快就濕透了。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快死了。

    她疲憊到極點的閉著眼睛，開始幻想救護車從醫(yī)院出發(fā)，抵達小院，再開車返回，半小時的時間，也許會花費更久。他們能找到這里嗎？她得撐至少半個小時。

    死的過程比死本身更痛苦。

    渾渾噩噩的，她聽到奶奶手機響起的聲音，接著似聽到救護車的聲音，只移動著的車燈照在她閉合的眼皮上，她眼眶燒灼著的火刺疼，又像做夢般，沉睡了會兒。

    兩道白影擋在她的眼前，一個年輕的醫(yī)生接過奶奶死命地按壓她的肚子，她咬緊牙關，感到嗓子滲出的澀酸，這才感到痛，是刀口的痛。

    血流了更多，她微微睜開眼睛，想要醫(yī)生輕點，但好像那醫(yī)生有力的手掛著她的命。

    她上了救護車，聽到護士讓她不要睡，聽到醫(yī)生護士配合營救的沒什么情緒的聲音，突然護士的聲音慌了一下，在醫(yī)生沉穩(wěn)地提醒下，才穩(wěn)定下來。

    巨大的聚光燈懸在她的頭頂，穿著綠衣的重影映在她的眼底，夾子掀起她粘連的衣裳，掀起綻開的皮rou，翻動她的肚子。

    縫合傷口的過程并不痛，她的意識異常清醒，卻根本睜不開眼。

    低語，金屬碰撞，液體流淌到血管里的冰涼感。

    直到她的眼前再沒任何光，沒任何聲音，她放松緊繃的神經(jīng)，這才徹底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