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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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跟五年前因舊傷復(fù)發(fā)、病故入土的尼堅明比起來,林苓真的是很健康的一位大齡江湖人。 傳聞當(dāng)年林苓沒能打過“蜉蝣”的殺手,后來一直在精進(jìn)武藝,找“蜉蝣”的殺手挑戰(zhàn),直到能打過為止;殷慶炎因為尼堅明當(dāng)年說了一句“你的刀術(shù),還不行”而瘋狂練刀,日日找尼堅明打架,直到尼堅明承認(rèn)他的刀術(shù)行了之后才停止這種不斷挑事的行為。 三福和郭皓意都葬在玄鶴刀宗后的山上,清明或年前,殷慶炎與劉照君都趕大早上去掃墓,因為一旦去晚,就擠不進(jìn)去了,掃墓場地會圍上許多人,堵得水泄不通,根本擠不到墓碑跟前。 三福生前做生意,幫助了許多因為找不到工作、沒有收入來源的窮苦人;而郭皓意自是不必多說,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救苦救難神醫(yī)菩薩。這兩位大善人被殷慶炎做主葬在一塊地上,并列而臥——為了方便掃墓。 卻沒想到這兩位老人離世后有這么多人來祭奠,葬在一處反而更不方便了。每年清明,那些未亡人來感激已故者時,玄鶴刀宗和逍遙門的徒子得提前出來維持秩序,讓周邊的鄉(xiāng)親們有序掃墓,排隊上香。 夏禾在玄鶴刀宗里占了間小屋子住下來,平日里招貓逗狗,偶爾指點門內(nèi)小輩們的刀術(shù)。不過就憑夏禾那混賬性子,沒過多久,玄鶴刀宗里的小孩就讓夏禾給帶歪了,易容偽音機(jī)關(guān)制毒樣樣精通——就是不大通刀術(shù)。 這天夏禾抱著才滿月的一只小狗,想去后山溜達(dá)溜達(dá)。一出玄鶴刀宗的大門,見有個戴著單邊眼罩、周身氣勢凜利的白發(fā)老頭牽著馬,腰側(cè)掛刀,正站在不遠(yuǎn)處,向這邊看來。 他看了看那眼罩,似有所感地喚了一聲:“奇寒練?” 那人聽到這一聲呼喚,半晌沒有動作,似是怔住了,又或是沒想到這里還有人能認(rèn)出他來,好半晌,才應(yīng)了一聲:“是我?!?/br> 嗓音低沉,也染上了歲月的滄桑。 “你哥呢?”夏禾問道。 “十七年前離世?!逼婧毚鸬?。 人到了這個年紀(jì),已經(jīng)看過了太多的生離死別,死亡不再是需要三緘其口的話題,親人亡故的事實,也能以平常的語氣向人道出。 “你兩年前傳信來時也不說一聲,我以為他還安在呢?!毕暮虒⑵婧氼I(lǐng)至屋中,給這人沏了杯熱茶,驅(qū)一驅(qū)通身的風(fēng)霜苦寒,“以后有什么打算?” 奇寒練接過茶,道了聲謝,猶豫半晌,問道:“玄鶴刀宗……是陛下的暗面玄鶴衛(wèi)嗎?” 如今的沂國皇帝是王瑯語,這聲“陛下”,稱呼的自然也是王瑯語。 “不是,玄鶴刀宗是江湖門派?!毕暮绦ζ饋?,眼角的皺紋像是蝴蝶單翼的脈絡(luò),正配他的粉眸。 他建議道:“大伙兒都在這,你要不要也留下來養(yǎng)老???” 奇寒練那雙因為衰老和疲憊而有些渾濁的黑眸中閃出一點光亮來,“可以嗎?” “當(dāng)然可——” 夏禾話未說完,門外突然傳來驚天動地的一嗓子嗷嗷:“主——子——?。?!” 明明聲音已經(jīng)不同于從前,也還沒見到人,但夏禾就是知道,那個嗷嗷出這么一聲的人,叫作易然。 易然的年紀(jì)本來就比他們小,如今瞧著也年輕,四十好幾,在沂國算得上是老姑娘了,活潑程度卻不減當(dāng)年,見面先把在場的近衛(wèi)全都給擁抱了一遍。 玄鶴刀宗擴(kuò)建出了一片住宅區(qū),給無處可去且沒有成家的那些玄鶴衛(wèi)安度晚年。 故人眉眼如舊,只不過眼角有了些歲月經(jīng)過的痕跡。 時光像一柄利刃,一刀刀將他們削的瘦弱,縱使殷慶炎有多么絕頂?shù)牡缎g(shù),也打不過這柄利刃。 殷慶炎是不甘心的,劉照君一天天變白的頭發(fā)和衰老的容顏,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他,兩人能待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了。 可他貪心,他還想和劉照君度過幾千幾萬個這樣的深秋。 因為知道自己如今睡下去后未必能再醒過來,每晚睡前,他們都要牽著手靠在一起,說好多好多的話。 回憶從前,約定來生。 劉照君垂頭看著兩人有些皺巴的手背,問道:“你喜歡漂亮的事物,現(xiàn)在成天對著我這張皺皺巴巴的臉,會不會感覺不舒服?” 沒有停頓下來思考,完全是下意識答話。殷慶炎笑著說:“沒啊,你老了也是風(fēng)韻猶存。” 劉照君踹他一腳,笑斥道:“去你的!” 他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走路牽手,兩個門派的徒子經(jīng)常能看見,兩位老頭掌門手牽著手在各處溜達(dá)。 殷慶炎畫工絕頂,將兩人從青年到老年的模樣都用畫紙記錄了下來,還非得將兩人的畫像給掛在玄鶴刀宗前堂里,供全宗徒子觀賞。 歲月骎骎不待人,轉(zhuǎn)瞬間,又是一秋。 玄鶴刀宗的前后種了許多桂花樹,一夜之間,千金怒放,宗門內(nèi)外的香味濃郁到幾乎叫人喘不過氣來。但劉照君和殷慶炎都習(xí)慣了濃香,坐在桂花林中也不覺得悶。 沂人的胡子也是金黃色的,和毛發(fā)一樣,柔軟順滑。劉照君摸著殷慶炎的小山羊胡賞桂花,突然覺得殷慶炎好像那種洗干凈了的芒果核,黃燦燦、毛絨絨的,通身上下是一身玄衣也壓不住的明艷,老來依舊。 將腦袋枕在劉照君腿上閉目養(yǎng)神的殷慶炎突然睜眼喚道:“劉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