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依舊是白典的精神領(lǐng)域，卻也是東極島。是他仔細感知之后，再通過精神力還原出的、真實世界的映射。透明的觸絲乘著東極島的清風(fēng)飛向遠方，苔原也一路延伸，仿佛要將天地換一個模樣。

    偏偏就在這時，白典扭頭看向了另一邊。

    悄無聲息地，他身旁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伙伴——姜黃色的獰貓蹲在花叢中，乖巧得仿佛并不是入侵白典精神領(lǐng)域的“不速之客”。

    白典睜開雙眼，精神世界隨之退卻。黑暗卷土重來，而他卻反而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一手撫摸著身邊的獰貓，一邊抬頭“望”向遠處。

    遠處，基地主樓某一扇敞開的窗戶旁，接收到“視線”的衛(wèi)長庚無聲一笑。

    “怎么樣，你看小白是不是已經(jīng)成長了很多?！?/br>
    他把頭偏向一旁，像是在對誰說著話：“他會是一個好向?qū)У?，也許可以改變很多事。”

    他身處的醫(yī)生休息室里空無一人。昔日茂盛的盆栽已經(jīng)枯萎。紅木家具、酒紅色壁紙和水晶吊燈在失去虛擬投影后也顯出了簡陋的本相。就連墻上的油畫也蒙上了一層薄灰。

    油畫里的那個少年，站在崖上俯瞰著冰海。遠方的海平面上，一輪紅日正在冉冉升起，或許不遠的前方已然是一片光明。

    ————

    從那一天起，白典逐漸愛上了獨自探索東極島的感覺?；馗浇奶υ呀?jīng)滿足不了他，借助切換到夏季模式的雪鷂和自動導(dǎo)航程序，他開始探索更為廣闊的空間。

    于是在接下去的幾天里，他聽見了冰川融水的奔流聲，針葉樹林隨風(fēng)搖晃的浪濤聲，聞見苔原的花香、峽谷的硫磺氣味，摸過雪的冰冷、泉的guntang……這其中很有一些體驗是危險的，好在白典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初那個懵懂的青年。他的精神觸絲雖然還有些稚嫩，卻足以幫助他規(guī)避一些迫近的風(fēng)險。

    更何況，除去觸絲之外，還有一雙眼睛時時刻刻都在關(guān)注著他。那是第三自然最好的監(jiān)護人，在毫無懈怠的履行著職責(zé)。

    探索之旅的第七天，白典選擇的目的地是“墓園”。那片深藏在高山深谷中的秘境終年積雪，仿佛連時間也凝凍在了里面。

    聽衛(wèi)長庚提起過，前幾個月調(diào)查團登島后做了一件頗為驚悚的事——他們撬開了所有的墓xue，一具一具查驗遺體的保存情況以及身份。隨后，一部分遺體被運回了大陸?；蛟S是進行進一步檢驗，或許是有親友想要接收安置，總之不再有下文。

    與此同時，墓園里又增加了一座新的墳?zāi)埂写_地說，應(yīng)該是合葬墓。墓xue里埋葬的正是地下實驗室那幾個槽罐中的碎尸和尸解后的液體。聽說還特意豎了一塊高大的石碑，上面寫著“紀(jì)念那些因為歧視和偏見而消逝在無聲處的靈魂”。

    “我覺得豎那塊碑的人，紀(jì)念的不僅僅是槽罐里的遺體，而是所有因為東極島的歷史而死難的人?！?/br>
    白典的判斷也得到了衛(wèi)長庚的認同。據(jù)說，直到今天，東極島附近的海域里依舊有許多無人潛水艇在搜尋著擁有人類意識的海洋生物的蹤跡。找到它們只是第一步，如何將它們還原為真正的人類，恐怕還有很長很長的道路要走。

    夏季模式的雪鷂續(xù)航能力不如冬季，從墓園返回基地的路上必須要補充一次能源。在與衛(wèi)長庚溝通報備之后，白典決定前往附近的安全屋暫宿一宿。

    感謝這幾個月間負責(zé)管理島嶼的保護區(qū)交接團隊，曾經(jīng)一片狼藉的安全屋也已經(jīng)修繕一新，甚至比白典記憶中的更加適宜居住。或許再過不久這里就將成為某位護林員的新家。

    屋后的溫泉池也有過修補的痕跡，卻保留了半露天的開放狀態(tài)。據(jù)說這是為了造福附近的野生動物，讓它們也能夠在天寒地凍時享受一泓熱泉帶來的溫暖。

    現(xiàn)在是島上的夏末，動物還在忙著為即將來臨的漫漫冬夜積蓄能量，沒空光顧這里。但是當(dāng)白典洗完澡穿上衣服，卻冷不丁地感覺到一股異常強大的精神力，靜悄悄地佇立在溫泉旁的不遠處。

    不是人類，沒有攻擊性……精神觸絲和輔腦努斯同時向白典傳達了一致的結(jié)果：是雪狼群。

    第121章 王者

    雪狼是一種注定不凡的生物。它們的精神力比尋常生物的更加強大, 甚至能夠釋放情緒影響到人類的判斷。

    也正因此，盡管目不能視，但白典并不害怕。他能感覺到雪狼們的友善——尤其是率先和他打招呼的那一頭, 應(yīng)該就是當(dāng)初他冒著生命危險，從地?zé)峥永锞瘸鰜淼男±轻塘恕?/br>
    幾個月沒見，當(dāng)初還只有雪橇犬大小的狼崽, 如今已經(jīng)壯實得像頭公牛，軟乎乎的絨毛也變得粗糙扎手。它先在白典的頸窩處好一陣嗅聞，緊接著開始舔舐白典的臉頰和眼睛。白典被它舔得向后仰去，它那rou乎乎的前爪干脆搭上了白典的肩頭，一人一狼就這樣滾在了溫泉旁的亂石堆上。

    這對久未見面的朋友親昵了一陣子，終于依依不舍地分開。這時又有腳步聲接近，沉穩(wěn)緩慢的，伴隨著一股更加強大、沉穩(wěn)、甚至威嚴(yán)的精神力量。

    白典試著伸出手去, 對方也配合地低頭接受。于是他摸到了巨大的下頜，以及比手指更粗的犬牙。

    巨獸、龐然大物……匱乏的語言無法描述白典此刻的震撼，卻有一個名字清晰地從腦海里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