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喚出自己的輔腦，將一段立體投影釋放在了空氣中。那是一個美麗的年輕女人，牽著一個蹣跚學步的孩童。

    “這是你父親利用記憶合成的畫面，時刻隨身攜帶著。女人是你母親年輕時候的樣子，孩子是他想象當中的你。他沒事就會到水療室里來，先布置好各種場景再播放這段投影，然后想象和你們在一起的生活?！?/br>
    “……”

    白典的思緒凝固了。

    他瞪大了眼睛，剛才腦海里百轉千回的那些認真和糾結，瞬間粉碎。

    畫面里的女人，眉如細柳、眼含波光眼角的一粒小痣更平添了幾分風情。

    ——是張叏的母親。

    第011章 幻像

    搞錯了。

    白典心里咯噔一聲，首先想到的是“自作多情”這四個字。

    兒時的愿望果然還是妄想，并沒有什么狗血的貍貓換太子，自己還是那個被親爹親娘唾棄的怪胎。

    但是還有比自作多情更危險的事——火棘將他錯認成了張叏并急于報恩；可他偏偏卻是殺死張叏的那個人。

    一旦火棘知道真相，后果可能會是災難性的。

    所以應該怎么辦？白典再次想起了衛(wèi)長庚。

    他越想越覺得衛(wèi)長庚的行為古怪——衛(wèi)長庚見過張叏母親的檔案照片，絕不可能將他與張叏搞混。當時在走廊上他和張叏兩敗俱傷，衛(wèi)長庚明明有機會帶走故人之子，結果卻選了他……

    是的，只有見到衛(wèi)長庚才能厘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思及至此，白典已經冷靜下來——雖然對不起真誠友善的火棘，但眼下自己毫無抵抗能力，貿然坦白真相必然將面臨極大的風險。

    于是他問：“衛(wèi)長庚到底在干什么？”

    火棘倒沒有隱瞞：“他之前惹了點事，正在接受禁閉72小時的處分。還有半天就結束了，到時候會來看你的?！?/br>
    與此同時，獨立于主體建筑之外的禁閉室內，黑暗正陪伴著無所事事的衛(wèi)長庚。

    這間由廢舊谷倉改建的房屋沒有窗戶，可不限量供應的寒氣還是順著墻壁的裂隙長驅直入，凍出了滿地的白霜。

    霜雪中的角落里堆著半人高的大白菜。貯藏者顯然并不擔心它們會成為禁閉犯們無聊中的消耗品。畢竟，凍得比牙齒還堅硬的東西，不能稱為食物。

    像衛(wèi)長庚這樣已經在東極島上捱了兩三年的老油條，早就學會了如何與冰雪和平共處。黑暗和僻靜給了他甘甜的睡眠環(huán)境，充分彌補了因為“夢海深潛”而造成的精神匱乏。

    但如果一定要為這段獨居生活挑刺兒的話，那就是一日兩餐量實在太小，經常讓他處于饑餓狀態(tài)。

    門外雪地里傳來嘎吱嘎吱的腳步聲，最大的可能性是馴鹿，又或者是白熊——也許是覺察到了什么，衛(wèi)長庚懷里的獰貓開始躁動起來。

    “別動。”

    男人扯了扯它耳朵上的穗穗，警告它安分地當一只貓rou熱水袋。

    那腳步聲很快到了谷倉前，緊接著是門鎖和鐵鏈子被解開的聲音。伴隨著門軌的滑行聲，冷冽寒風呼嘯而入，沿著谷倉壁打轉兒。

    腳步的主人聲音輕快：“飯來了，要吃趕緊，待會兒就該凍在盤子里了?！?/br>
    有東西不吃是傻子，衛(wèi)長庚一骨碌從干草墊子上爬起來。他懷里的獰貓也重獲自由，剛落地就被一只火狐貍撲了個正著，兩只精神動物親昵地行了貼面禮。

    “怎么還是你?！?/br>
    衛(wèi)長庚與來人打招呼：“大冷天的，你怎么舍得一趟又一趟的跑出來喂豬？”

    “你的人緣不好，除了我還有誰愿意投喂你?！?/br>
    藍時雨左右看了看，將手中的保溫箱擱在白菜堆上。

    衛(wèi)長庚打開箱子湊上前去：“又只有這么點兒？”

    “牢飯你還想點單？”

    藍時雨又掏出兩個私人贊助的面包丟給他，同時打量著谷倉的內部：“說真的，代塔主對你還挺不錯。你是沒看到老徐和他的兩個跟班，聽說要被踢去看守深海漁場，眼淚鼻涕全下來了?！?/br>
    “那是老徐愚蠢，先撩人者賤，先伸手的就要挨打。再說了，代塔主根本就不是對我好，他壓根兒對島上的事沒興趣，所以快刀斬亂麻、簡單粗暴。”

    衛(wèi)長庚嘴里塞著食物，聲音含含糊糊：“虎鯊那邊有什么動靜？”

    “還在觀望?！?/br>
    藍時雨敲打著硬邦邦的大白菜：“他手下那個瞇縫眼的軍師倒很想趁機咬掉老徐一塊rou?！?/br>
    “我說的沒錯吧？”

    衛(wèi)長庚笑了笑，又往嘴里塞了塊面包。

    “小家伙今天怎么樣？”

    “剛醒了，狀態(tài)還不錯。兩個醫(yī)生輪流看著，放心。”

    說到這里藍時雨想起了什么：“火棘去看過他了，在我沒注意的時候。”

    衛(wèi)長庚繼續(xù)咀嚼，過了一陣子才含糊道：“這就有點麻煩了?！?/br>
    “因為他不是老顧的兒子？”

    “看出來了？”

    “我好歹也算個向導，而他的精神領域就像一本攤開的書?！?/br>
    金發(fā)青年反問眼前的男人：“你把人帶回來，該不是故意想讓火棘誤會吧？”

    衛(wèi)長庚搖頭：“4號牌是我自己掏錢買的，我的確是沖著老顧遺愿下的海，可沒保證一定會把他兒子撈上來。”

    “你打算什么時候澄清？我可以先替你吹吹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