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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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意識回籠之際,感官也變得清晰。腦袋里像是被塞了云團,沉悶?zāi)[脹,霧作一團。耳邊傳來嘈雜的人聲和清脆的金屬撞擊聲,緩緩睜開眼,頭頂是一張巨大的白色帳頂,周邊由木條撐著,匯聚于中心一點。 季珩嘗試著起身,肌rou酸脹感和緊繃感自身體各處傳來,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看來那一跤摔得實在不輕。 身上的衣服被換過了,是她自己的衣服,來源或許是那只隨手拿上的包裹。 “醒了?感覺如何?”低沉渾厚的聲音從后方傳來,熟悉的嗓音讓季珩心中一震,驚訝回頭。 來人劍眉星目,身材魁梧,身高八尺有余,正一邊解剝身上的盔甲,一邊關(guān)切地注視著她。 “大哥!” 原來這里是鎮(zhèn)遠軍的營帳,竟是大哥救了她。 許是她臉上的疑惑太過明顯,季安笑著解釋:“是山里的村民發(fā)現(xiàn)了你,將你從坑里撈出來,老天垂憐,恰逢采購歸來的騎兵路過,他們見你身上掛著季府腰牌,就把你送到了我這里?!?/br> 換好新甲的季安走到榻前,神色擔(dān)憂:“營地環(huán)境不好,委屈你了。怎么樣,身體舒服嗎?醫(yī)師看了說是跌打損傷,無甚大礙??赡氵^了叁日才醒,我還是有些擔(dān)心?!?/br> 季珩搖搖頭:“大哥不必擔(dān)心,有些酸痛而已。?!?/br> 季安微微蹙眉,目光上下掃過她,確認無礙后才點點頭:“若有不適,千萬要說。醫(yī)師就在隔壁那間藍頂?shù)膸ぷ?,近日敵軍sao擾頻繁,我沒怕無法時刻照料你?!?/br> 頓了頓,他又問:“怎么會獨自墜入山坑?老叁呢?其他人在哪里?” 季珩將經(jīng)過簡要道來,提到山匪時語氣微顫,顯然心有余悸。見季安眉頭越蹙越緊,她忙將語氣放輕松,一臉得意模樣:“五一郡靠近邊境,自然魚龍混雜。但我可是邊境守護神季大將軍的meimei,是有神靈庇佑的!” 季安思忖片刻,點頭道:“你先安心休息,這帳子雖小,卻五臟俱全,是營中最好的。你且住著,我睡隔壁,,待局勢穩(wěn)定些,我親自送你去五一?!?/br> 季珩點頭答應(yīng),雖覺過意不去,卻也明白這是目前最妥當(dāng)?shù)陌才拧?/br> 忽地想到什么,她抿抿下唇,臉色微紅:“我這衣裳...” 哪知話音未落,季安的臉倏地漲紅,身子躬成蝦米,沖她抱拳行禮:“請小妹原諒,軍中無女子,當(dāng)時你渾身是傷,不及時清理恐有潰爛,我才冒昧換的衣裳。我……” 事急從權(quán),哪有怪罪的道理,季珩忙將大哥扶起,柔聲道:“哪里的話,我是要謝謝大哥呢?!?/br> 這話一提,倒是沖散了先前的緊張氣氛。 季安有些尷尬地愣在原地,連手腳都不知如何安放,呆傻片刻,忽地想起什么,起身從柜子里翻出個包裹,遞給季珩。 這包裹于他好似燙手山芋,幾乎是一刻也沒法在手里多留。 “小妹,你的行李...我怕外人看見...給你藏住了...” 季珩接過,心中疑惑,不過是尋常衣物,為何如此緊張。然而打開包裹的一瞬間,她臉色驟變,頓覺天旋地轉(zhuǎn)。 這包裹里,除了衣物,還有兩根...玉勢。 她腦中轟然作響,恨不得立刻遁地千里。 蒼天啊,她真的是情急之下順手抓的... “我...這是...” 眼看meimei被憋成了個紅茄子,眼淚都要羞出來,季安不知該如何是好,暗暗怪罪自己,做事太不周全! “你別難為情小妹,是大哥多年閉塞不經(jīng)人事有些慌了,這閨房之趣...很、很、很正常的。這這這...這也定不是你的主意!肯定是那幾個混賬東西非要給你,弄得你難堪的?!?/br> “哎...我不該這樣給你的...我這...” 季珩低著頭,眼神躲閃,當(dāng)即想到,和其他幾個哥哥的事情,大哥早已從家書中得知了。如今卻看到他滿臉愧疚、自責(zé),心中愈發(fā)不是滋味。仿佛做了錯事卻沒被責(zé)罵,反倒讓家長自省道歉,羞恥感愈演愈烈。 高大威嚴的鐵面將軍,此刻像無頭蒼蠅一般,在帳中急得亂轉(zhuǎn)。季安滿腦子亂成一團:是怎么辦怎么辦,話是不是又說錯了,怎么辦。 一面又覺得那幾個弟弟確實是混賬,救小妹的若不是他,給別人看到了,讓小妹還怎么做人... “大哥...我...” 季珩正要說些什么,營外忽然傳來一聲悠長的號角。 季安瞬間整肅,神情變得冷峻,雙眼如鷹般銳利。他一把抄起墻邊的長槍,銀色盔甲在燈火映照下泛著冷光:“敵軍來襲,我去去就回!” 話音未落,他已快步?jīng)_出營帳。 - 接下來的幾日,季安始終未歸,戰(zhàn)事頻繁。敵軍采取游擊戰(zhàn)術(shù),白日潛藏,夜間擾營,次次進犯,屢屢招惹,既不肯正面交鋒,又讓鎮(zhèn)遠軍不得片刻安寧。將士們長期處于戰(zhàn)備狀態(tài),疲憊不堪,卻殺敵寥寥,士氣難免低落。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季安細察敵勢,斷定敵少我眾,耗下去徒增損耗。于是,他果斷領(lǐng)著一隊精銳,趁夜色掩護設(shè)下八方埋伏,反用敵軍之計,于子時發(fā)起奇襲,一舉端了這窩南蠻軍。 季安分析敵勢,斷定敵少我眾,與其這樣耗著,不如直接出擊。遂親自帶著一隊精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趁夜色濃郁,八方埋伏,與子時奇襲,一舉端了這窩南蠻軍將士的人頭。 但這場勝利并非沒有損耗。敵方將領(lǐng)雖最終命喪季安槍下,卻在垂死掙扎中射出一支淬毒飛鏢,直中季安胯側(cè)。中毒的大將軍強忍劇痛,硬撐著返回營帳。 消息傳來,季珩心急如焚,忙不迭趕去。 帳中,醫(yī)師正緊急處理。那飛鏢上的毒藥極為霸道,傷口雖小,毒性卻已迅速擴散,深入血脈。醫(yī)師滿頭大汗,指尖不住顫抖。 所幸二哥季澄早有準(zhǔn)備,臨行前在每個包裹中都放了各種藥丸。季珩毫不遲疑,將所有具有清毒功效的藥丸悉數(shù)交予醫(yī)師。醫(yī)師配合用藥,終于將大部分毒素排出,阻止了毒性進一步蔓延。 然而,排解余毒還需要時間,季安氣息虛弱,陷入昏迷。 營地傷員眾多,醫(yī)師分身乏術(shù),得知季珩略通醫(yī)術(shù),還是跟季澄學(xué)的,便將照料季安的任務(wù)托付給她。臨走前特意叮囑了注意事項,又將清心丸挑出來,說這是一味極好的解毒藥,需每日叁次研磨至粉末,涂到傷口敷用。 季珩將一一記下,心中壓著千斤重擔(dān)。此刻,她全然忘記自己身上的傷,仿佛那些疼痛感都隨著大哥的昏迷而消失不見。 在京城的時候,她時常會去二哥的醫(yī)館幫忙,常見的抓藥煮藥、基礎(chǔ)的望聞問切不在話下,可照顧病人起居卻實在沒什么經(jīng)驗,醫(yī)館的病人,哪里輪得到她來照料。 可理論知識是有的,照著二哥往常給病人的叮囑,她學(xué)著用在季安身上,從喂藥到舒經(jīng)活絡(luò)、清理傷口,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起初,她連給季安翻身都十分笨拙,生怕動作稍大弄疼了他。可醫(yī)師交代得清楚,若久臥不動,傷口難以愈合,還可能導(dǎo)致瘀血積滯,肌rou退化。 于是,她硬著頭皮一遍遍練習(xí),每隔一個時辰就為他活動筋骨、按壓關(guān)節(jié)。 大哥的身量約有她兩個大,即便只是挪動手腳,對她來說也頗為費力,幸好不時有親近將士前來幫忙,可即便如此,也累得夠嗆。 翌日,她開始按照醫(yī)囑為季安清理傷口。那傷口雖不算大,卻猙獰可怖,皮rou翻卷,周圍的皮膚已被毒素染成黑紫色。傷口位置又極為尷尬,靠近男子叁角地帶,因此她每次cao作都格外謹慎,生怕碰到敏感部位。將覆在yinjing上的軟布碰掉是小,清心丸的藥粉有一定的刺激作用,若是不小心刺激了那處,會充血泛紅,長久挺立,實在尷尬,或許還會將毒素引過去,雪上加霜。 她屏氣凝神,不敢有絲毫馬虎。 營中將士看著這一幕,無不對季珩心生敬佩。雖說兄妹情深,可要如此精心照料,卻非尋常嬌滴滴的世家小姐能做到。一些熟悉她的將士還時不時送來熱湯和干糧,也會在她不方便的時候主動頂班。 副將小虎自己也受了傷,但見季珩熬得眼圈泛紅,幾次勸她稍事歇息??杉剧窬髲姷煤埽看味紦u頭:“再等一等?!?/br> “小姐,您若不歇,等將軍醒了,看到您累成這樣,怕是要責(zé)怪自己?!毙』o奈,只能用這樣的借口勸說,季珩這才勉強點頭回了帳篷。 至此,季珩已經(jīng)五天沒怎么合眼了。 回到帳中,她幾乎剛沾床便沉沉睡去。她太累了,本身也不怎么硬朗的身子骨受了這許多天的搓磨,累到不行,純靠對大哥的擔(dān)心撐著。這一覺,她睡得極沉。 然而,次日天剛微亮,季珩便睜開眼,揉了揉酸澀的雙眼,起身匆匆趕往季安的帳中。 或許是從骨子里生出的執(zhí)念吧,在親眼見證了母親父親的離世卻無能為力之后,她好像再也無法接受任何親人在自己眼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