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jié)
烏爾袞很快在赫舍里家老宅見到了大清第一女首富烏雅氏。 別看烏雅氏只是常泰的側福晉,在蒙古的知名度非常高,烏爾袞也是托了皇后的福,才能拜到真佛。 寒暄時,烏爾袞表達了對烏雅氏的感謝,烏雅氏擺擺手:“皇后娘娘疼愛三格格,也是看在三格格面上才肯給輔國公牽線。輔國公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后待三格格好些,便是對皇后娘娘的報答了。赫舍里家長房也是聽命行事,當不得輔國公一句謝?!?/br> 烏爾袞頓時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若不是皇后娘娘牽線,赫舍里家長房是不可能帶他玩的。 之后烏雅氏親自帶烏爾袞去看了赫舍里家的海船,以及一些可以對外披露的貿易清單,甚至相關賬簿。 烏爾袞一看一個不吱聲,心說難怪烏雅氏之前會那樣說,這種一本萬利的買賣,傻了才會對外人道吧。 從前聽人說皇后疼愛三格格,烏爾袞心里還有問號。今天被烏雅氏帶著轉了一圈,算是盡信了。 皇后看重三格格,又因為三格格看重他,婚后他一定對三格格好。 可惜這些清單和賬簿不能帶回去給祖母看,不然祖母肯定會心動。 “我能以個人名義入上幾股嗎?”烏爾袞也是個腦子活泛的,清單和賬簿帶不走,他可以想辦法入股啊。 等到分紅的時候,將投入產出往祖母面前一放,不愁她不心動。 若祖母到時候仍舊固執(zhí)己見,烏爾袞恐怕會硬起心腸,求皇上收回祖母對部族的臨時控制權,扶他上位。 他尊敬自己的祖母,也愛著自己的族人,更知道現(xiàn)在衰敗的巴林部,他這個有名無實的輔國公,根本配不上三格格。 更無法讓三格格過上好生活。 祖母與皇后面談時,皇后說三格格年紀還小,養(yǎng)得嬌,打算多留幾年,不會讓她早早出嫁。 祖母問幾時能嫁,皇后含笑回答怎么也要五年之后。 五年,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第128章 攤牌 赫舍里家長房的商隊經常出入蒙古,與蒙古諸部都非常熟。烏雅氏知道巴林部在迎娶固倫淑慧長公主的時候也曾經煊赫一時,后來老國公病逝,才慢慢衰敗下去。 到如今,莫說是蒙古的領頭羊,恐怕連羊尾巴都摸不上了。 也難怪固倫淑慧長公主此次進京,就火急火燎地求娶榮憲公主,想要再借皇室的東風將暮氣沉沉的巴林部帶起來。 固倫淑慧長公主很聰明,皇室也確實有東風可乘,奈何海貿這一塊蒙古諸部根本無人問津。 八旗不認海貿,還有個理由,比如不會游泳害怕船翻淹死之類,蒙古干脆權當看不見,理由都懶得編。 這種只想借東風,卻又怕這怕那,總想躺著數(shù)錢的,烏雅氏半只眼睛都看不上。 不過是皇后疼愛三格格,怕三格格嫁過去受委屈,這才想抬舉一下巴林部。 誰都知道巴林部現(xiàn)在是長公主當家,結果皇后一番抬舉,對方只派了一個未成年過來,可見是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狗rou之所以上不得臺面,是有原因的。 對方足夠敷衍,烏雅氏卻出于對皇后的敬重,親自帶著參觀,但凡能對外公布的,全都拿出來了。 原以為對方看過就會走,誰知這位小輔國公竟然動了心思,想要個人入股。 赫舍里家長房很忌諱稀釋股份,目前在長房有股份的,只有四個人,即皇后、太子、小六和小七。 三個孩子的股金都是皇后出的。 在長房入股不行,在海貿生意這一塊倒是可以,但也要有關系。 考慮到榮妃一直是皇后的左膀右臂,三格格也很討喜,頗得皇后喜愛,見到自己也是小舅母小舅母叫得親熱,烏雅氏決定給巴林部輔國公這個面子。 讓他以個人名義,在海貿生意中入股。 半個月后,看著巴林部輔國公帶來的股金,烏雅氏挑眉,還真不算少,這是把自己的全部家底都壓上了吧。 見她挑眉,烏爾袞以為帶少了:“不夠的話,我再回去想想辦法?!?/br> 烏雅氏擺手:“滿夠了?!?/br> 又問:“輔國公這是真心想做海貿的生意?” 烏爾袞點頭:“到時候還望小舅母照拂?!?/br> 小舅母都喊上了,可見是跟三格格搭上話了。巴林部這位輔國公腦子聰明,有遠見,能屈能伸,烏雅氏越來越看好他了。 也是,皇后是什么眼光,看人一看一個準。她想抬舉的人,就沒有孬種。 況且海貿生意太大,一家哪里吃得過來,當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天下一統(tǒng),海晏河清,眾人卻都比從前更忙了,忙著向更加美好的未來進發(fā)。 康熙二十六年的冬至,在一場鵝毛大雪中到來。 “瑞雪兆豐年?!贝藭r太皇太后已然病得起不來床了,她拒絕服藥,卻望著窗外那一片銀白艱難地扯出了微笑。 長公主過來侍疾半年多了,此時見天降大雪不由心焦,迫切想要回部族看看。 郝如月掐指一算,勸她:“雪天路滑,姑母不如等天晴了再走。” 等天晴了,雪化了,太皇太后怕也要離開了。 今年從入秋開始就沒下過一場雨,皇上心急如焚,帶著文武百官步行去天壇祈雨。 無果。 若不是郝如月勸著,差點都要下罪己詔了。 沒錯,古代人認為天不下雨,是帝王無德,才招來天罰。 旱災正是天罰的一種。 說來也怪,歷史上康熙祈雨全部都有下文,基本上祈雨過后,一周之內必然有回報。 反觀乾隆,就沒那么幸運了。 這回也不知為何,康熙雨神之名失靈了,駐守在天壇的龍王好像沒在家。 皇上心焦,太皇太后也跟著心焦,病情越發(fā)惡化。 皇上沒下罪己詔,太皇太后卻讓人將她抬到佛前,許愿以十年陽壽換一場大雪,免天下生靈涂炭。 皇上得知落下淚來,郝如月卻知道,太皇太后這筆買賣做得不虧。 不但不虧,還可能勝天半子。 天壇的龍王不靠譜,法華殿的佛祖還是要普度眾生的,終于在冬至這一日飄起了鵝毛大雪。 雪一連下了三天,在第三天傍晚漸漸放晴。 太皇太后也在這天傍晚有了些精神,吩咐人抬她去法華殿還愿。 病重之人的十年陽壽意味著什么,沒人比太皇太后更清楚了。她病得太重,跪不住,只得趴在佛前,笑著對佛祖說:“我一生不信神佛,這一回,謝謝佛祖了!” 太皇太后忽然到法華殿還愿,長公主是跟著來的,太后、皇上、郝如月和太子也先后趕到。 “皇祖母,天冷了,回吧?!钡忍侍筮€愿結束,皇上第一個開口勸。 長公主也勸:“皇額娘,這里頭漏風,您的病才有好轉,仔細染了風寒。” 之后太后、郝如月和太子都勸了幾句。 太皇太后掙扎著給佛祖磕了三個頭,半晌才回頭看身后一眾人,對長公主道:“阿圖,你留下,我有話要說?!?/br> 太皇太后獨留長公主說話,眾人也不敢散去,郝如月吩咐將偏殿收拾出來供眾人稍坐。 “皇上,要不要傳太醫(yī)?”太后有些擔心。 皇上沒答,郝如月道:“胡太醫(yī)和夏院政應該快到了。” 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明知道會發(fā)生什么,郝如月還是差人傳了太醫(yī)過來。 康熙垂著眼,他雖然才三十幾歲,卻早已經歷過無數(shù)生死,與親人一次一次告別。 這些人里,有他的母親,他的妻子,還有他的孩子。 可他不害怕,半點也不害怕,因為他身后始終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便是他的祖母,歷經三朝的太皇太后。 康熙對太皇太后的感情非常復雜,有年幼時的相依為命,青年時的又愛又恨,還有中年以后的近鄉(xiāng)情怯。 從太皇太后病重,他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 祖母也要離開他了嗎? 哪怕他早已手握天下,并不需要太皇太后再為他做什么,可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有些怕。 就是害怕,本能的害怕。 那種感覺就好像一直有棵大樹在為你遮風擋雨,后來你手上有了傘,甚至在樹下蓋了房子,忽然有一天那棵樹倒下了。 你有傘,有房子,根本不需要大樹遮擋什么,可當你眼睜睜看著大樹倒下了,心會空一下,然后在那空處涌出無數(shù)恐懼。 但這棵樹并不會因為你的恐懼而起死回生,康熙垂著眼,沉聲吩咐:“去叫人吧?!?/br> 此言一出,太后沒忍住哭出了聲。 太皇太后的脾氣雖然算不得好,卻也護了她這么多年。 梁九功領命而去。 郝如月吩咐上茶,親自將茶盞推到康熙手邊:“皇上,喝點熱茶暖暖身子?!?/br> 康熙抬眼,幾乎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樣,手被人輕輕握住,淚珠滾落,才算看清了如月的臉。 觸碰到她溫熱的手掌,康熙才覺出自己此刻手腳冰涼。 他想朝她笑笑,奈何唇角僵住了,根本翹不起來。 梁九功把喊人的差事才分配好,長公主紅著眼圈走進偏殿,說太皇太后要見太后。 太后的眼睛早就哭紅了,也顧不得打水凈面,只用帕子將眼淚擦干便匆匆起身。 太后之后是皇上,郝如月端起茶盞喝下一口,看樣子太皇太后是不打算見她了。 皇上去了很久才回來,走進偏殿時,神情有些古怪:“皇后,太皇太后讓你過去。” 康熙本以為自己會是最后一個,沒想到太皇太后最后想見的人居然是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