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為的就是讓皇貴妃知道,她不好惹,也無意巴結。明白地告訴皇貴妃她很得寵,不想淪為任何人的棋子。 郭常在嫁過人,擁有非常豐富的宅斗經驗,能讓她從容面對別人的眼神攻擊和言語攻擊,卻也蒙蔽了她的眼睛。 讓她將皇貴妃的善意提醒,當成了上位者的籠絡,甚至是利用,從而在沒有任何壓迫的情況下奮起反抗。 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皇貴妃到底是皇貴妃,郭常在再得寵,也不敢一而再地挑釁。 否則就不是一個下馬威能解決的了。 皇貴妃昨夜沒睡好,今日又起得早,沒說兩句就累了,揮揮手讓眾人散去。 散會之后,榮嬪對惠嬪說:“meimei等等我,忖著時間榮憲也該到了?!?/br> 榮嬪比惠嬪大三歲,進宮也比她早,故而叫惠嬪一聲meimei。 大阿哥就養(yǎng)在承乾宮,可以就地取材,三格格卻是要人從鐘粹宮抱過來,每日去慈仁宮玩,惠嬪都要等一等。 惠嬪也不著急,熟門熟路地領著榮嬪往大阿哥住的暖閣去:“外頭冷,咱們且到屋子里歇歇?!?/br> 榮嬪是最早一批進宮的,雖然愛拈酸吃醋,但人心不壞,也曾對剛進宮卻不怎么得寵的惠嬪多加照拂。這么多年下來,兩人相處得還不錯。 正因如此,惠嬪才大方地邀請榮嬪到大阿哥住的暖閣暫歇,換成旁人,提防還來不及呢。 榮嬪也沒推辭,跟著惠嬪往暖閣那邊去。 誰知才走出幾步便被人叫住了,回頭看竟然是郭常在:“兩位娘娘且慢走。嬪妾初來乍到,一個人住在翊坤宮很是寂寥,便想著來服侍兩位娘娘,人多也熱鬧些。” 說完并不敢看榮嬪,只眼巴巴地望著惠嬪,搞得惠嬪又是一陣無語,終于明白什么叫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了。 怪道她昨日請安的時候對自己如此殷勤,今日又一大早跑來門口蹲著,敢情是想跟去慈仁宮后殿伺候她和榮嬪呢。 她與榮嬪都是一宮主位,哪里用的著她伺候。便是真有那份心,什么時辰伺候不行,偏卡這個點兒。 郭常在于一眾宮女當中脫穎而出,沒當過一日差就變成了官女子,之后更是艷壓另外兩人,越過答應直接封常在…… 呃,這個配置如此眼熟,忽然想起早沒了的僖嬪,惠嬪覺得不是很吉利。 但熟悉的配方里還是有不同味道的,比如郭常在一個人住進了沒有鄰居的西六宮,還住進了皇貴妃一直想住都沒住成的翊坤宮。 盡管沒有鄰居,惠嬪也許會害怕,可那到底是翊坤宮啊。 就在惠嬪忍不住腦補出西六宮靈異事件的時候,榮嬪冷笑一聲,開口了:“郭常在好大的口氣,住在翊坤宮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你卻說寂寥?你寂寥了便來招惹我們,難道還想讓本宮和惠嬪給你演雜耍不成!” 惠嬪終于從靈異事件中擺脫出來,心說自打榮嬪生下死胎,失去皇上的寵愛之后,性情巨變,從原來的膽小懦弱變成了得理不饒人。 皇上寵誰,她便要雞蛋里挑骨頭打擊一下。 其實這段時間已然好了許多,怪只怪郭常在自己送上門來討打。 面對榮嬪的咄咄逼人,換成一般的小姑娘早甩著袖子走了,可郭常在似乎極有耐心,仍舊哄著榮嬪:“娘娘想到哪里去了,娘娘進宮最早,資歷最老,嬪妾孝敬娘娘還來不及,如何敢指使娘娘!” 說什么不好非說老,一下又戳到了榮嬪的痛處。 惠嬪閉了閉眼,果然聽榮嬪聲音愈冷:“說本宮老,你也不年輕了吧?聽說你進宮之前還嫁過人!” 這個榮嬪娘娘看著斯文秀氣,一張嘴全是刻薄話,不但喜歡曲解別人的意思,還專撿人家的痛腳踩。 郭常在內心氣炸,臉上仍舊不顯。 外頭來的寡婦就是不一樣,為爭寵臉都不要了,這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且懂得忍辱負重的人,很危險。 惠嬪不想招惹,于是全程圍觀,并不曾出言為郭常在解圍。 郭常在算是看出來了,榮嬪的喜怒都在臉上,而惠嬪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一個。不管自己在她面前如何做小伏低,她始終是不肯幫自己的。 就在郭常在受辱準備甩袖子走人的時候,榮憲公主被人抱了來。 榮嬪見到榮憲公主臉上才有了點笑模樣,便與惠嬪一道帶著孩子去往慈仁宮給太后請安。 郭常在便沒走,而是遠遠跟著,綴在最后。 正如榮嬪所說,她進宮之前嫁過人,所嫁的男人是她的表哥。兩人從青梅竹馬一路走到舉案齊眉,她知道男人鐘情于一個女人會有怎樣的表現。 即便沒有鐘情,只有寵愛,也不該是皇上對她那樣的。 不看不問,直奔主題,事后送走。 若不是她用盡渾身解數,給了皇上還不錯的體驗,可能連第二次侍寢的機會都沒有。 沒有交流,更沒有情意,只是單純的rou體之歡,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都說深宮似海,進來才知道半點不假。她如今已然被架上了火堆,再無回頭路可走,唯有迎難而上,在皇上厭棄她之前盡快懷上龍?zhí)ィ侥芷椒€(wěn)著陸。 原以為皇上破格封她為常在,是有些看重的,至少喜歡在床上被她伺候,可一晃這么多天過去,都再沒見皇上召幸。 昨日她搬進翊坤宮,心中很是歡喜,直到深夜躺在床上才有些后怕。很怕自己就此被扔在這里,無人問津。 所以,不管惠嬪和榮嬪怎樣想,也不管她們如何為難,慈仁宮這條捷徑她必須得試一試。 郝如月見惠嬪和榮嬪抱娃登門,忙迎了出去,笑問:“今日怎么晚了,太子一直念叨著哥哥jiejie,都想去承乾宮尋了?!?/br> 惠嬪說是皇貴妃起晚了,榮嬪卻回頭,示意郝如月往后看,十分不客氣地說:“喏,被尾巴纏上了,甩都甩不脫?!?/br> 郝如月朝后一看,見來人與自己年歲相當,身穿一件青碧色旗裝,看穿戴應該是個常在,卻很面生。 她想起是誰來了,忍不住小聲提醒榮嬪:“到底是皇上的新寵,圣眷正隆,便是不想結交,也不要輕易得罪了。” 榮嬪很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既視感:“得罪了又如何?” 郝如月知道榮嬪是個標準的戀愛腦,一心都在皇上和生孩子這兩件事上。如今皇上有了新寵,小半年都不曾召幸榮嬪,兩件事齊齊落空,心里不好受也是有的。 于是她換了一個思路勸,將目光轉到榮嬪懷中的三格格身上:“娘娘便是不為自己著想,還能不為公主想嗎?” 榮嬪果然啞火。 惠嬪趁人不備朝郝如月比出大拇指,郝如月無奈笑笑。 平時吃吃瓜還行,她可不想將東西六宮的戰(zhàn)火引到慈仁宮來,讓孩子們看見,影響孩子們的心情。 整個上午,郭常在只得了一個好臉色,便是在這慈仁宮后殿,差點感動得哭出來。 然而她不能哭,主要怕哭花了妝容,萬一皇上過來看見了不美。 郭常在走過去,給郝如月行了一個禮:“見過赫舍里女官?!?/br> 郝如月偏身躲開,不肯受:“恭喜小主破格晉升常在,喬遷翊坤宮?!?/br> 郭常在含羞低頭。 不等郭常在說話,郝如月已然問道:“不知小主前來所為何事?” 郭常在抬頭看了一眼惠嬪,惠嬪忙擺手:“不是我?guī)淼模撬且?。?/br> 榮嬪想罵一句狗皮膏藥,但想到榮憲公主,還是忍住了,看也不看郭常在,權當她不存在。 郭常在暗中咬牙:“嬪妾過來給太后娘娘請安,見惠嬪和榮嬪兩位jiejie來了后殿,心中好奇,便跟了來。” 惠嬪要說話,被郝如月抬手按住了:“郭常在初來乍到,可能不知道慈仁宮后殿是什么地方。太子住在這里,平時與成親王和榮憲公主一起玩,惠嬪娘娘和榮嬪娘娘是送親王和公主來的。” 一句話不軟不硬,卻堵住了郭常在所有的路。 翻譯過來就是,太子是儲君,太子住的地方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來的?;輯搴蜆s嬪之所以能時常來往,還是托了親王和公主的福。她又沒有孩子,跑來湊什么熱鬧。 這給郭常在氣的,可她也知道,但凡捷徑沒有一條是好走的。 于是壓下火氣,強笑說:“原來是這樣,多謝女官解惑。相請不如偶遇,正好嬪妾也很喜歡小孩子,來都來了,不知能否進去看看太子。” 郝如月?lián)u頭:“事涉儲君安危,恐怕不能隨小主的愿了?!?/br> 小選之后還有大選,往后宮里的人只會越來越多。人多口雜,手也雜,郝如月可不敢賭來的都是好人。 若只拿這里當成偶遇皇上的捷徑也就罷了,萬一混入圖謀不軌之人,想對太子或者親王公主做點什么,簡直防不勝防。 與其千日防賊,倒不如守好門戶。 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今日這口子不能開。 都說太子身邊的女官厲害,郭常在今天算是領教了,不過再厲害的女官到底也是個奴才。 郭常在挺直腰背,揚起下巴:“赫舍里女官,我勸你讓開,莫欺少年窮?!?/br> 軟的不行,來硬的,郝如月也不慣著:“實不相瞞,上一個闖到這里,想要利用太子爭寵的小主已然歿了?!?/br> 惠嬪點頭:“上上一個也歿了?!?/br> 榮嬪嗤笑:“上上上一個也歿了。” 郝如月掐指:已經有這么多了嗎? 郭常在驚得倒退一步,險些崴了腳,郝如月和顏悅色勸她:“小主已經是滿后宮最得寵的了,何必貪心,還是早早回翊坤宮去吧?!?/br> 郭常在轉身正準備離開,就聽榮嬪在背后議論:“搬到翊坤宮就算是最得寵的嗎,我怎么聽說昨日皇上召幸了圍房里的烏雅氏,算起來這個烏雅氏已經承寵三次了?!?/br> 郭常在蹙眉,忍著腳腕上的酸痛,一瘸一拐離開了慈仁宮。 回到翊坤宮不久,內務府便將常在標配的宮女和內侍送來了,一共兩個宮女三個內侍,其中一個宮女還是與她同批次參加小選的。 窩囊了一上午,終于享受到了一點受寵的好處。 去年因為戰(zhàn)事不利,宮里暫停了小選,本打算挪到秋天。五月皇后難產薨逝,又遇國喪,小選一拖再拖便拖到了今年。 皇上執(zhí)意為仁孝皇后守制三年,大選全停。本來也想將小選一并停了,還是太皇太后說乾清宮的人撥了三分之一給太子,人手不足,皇上這才答應重開小選。 大選要停三年,連這一回的小選也是來之不易,家里有適齡姑娘的都快急死了。有些人家甘愿自降身份讓女兒參加小選,先進了宮門再說。 便是高門勛貴不忍心女兒進宮從宮女做起,或者家中早已有女入宮,想要送人固寵的,全都拐彎抹角塞了一些人進小選。 這里面就包括赫舍里家三房、納蘭家和佟家。 佟家塞人,自然是要幫皇貴妃固寵,可惜皇貴妃不領情,直接將人扣在了身邊。 赫舍里家三房塞人,則純粹是為了爭寵。長房在宮里有人,三房指望不上,當然要塞了自己的人進去。 三福晉舍不得自己的女兒進宮從基層做起,便比照著郝如月的容貌身形,在娘家侄女中選了一個出挑的,參加小選。 納蘭家更低調,為了與惠嬪重新建立聯(lián)系,特意選了一個拐彎親戚家的女兒塞進宮。 幸運的是,此三人統(tǒng)統(tǒng)入選,不幸的是沒有一個人入了皇上的眼,有資格住進乾清宮后頭的圍房,全都成了名副其實的宮女。 除了佟家的人被皇貴妃利用職務之便扣下,赫舍里家三房塞進來的被安排到翊坤宮當差,納蘭家的人則成功進了延禧宮的門。 話說郭常在受了半天氣,回到翊坤宮只短暫欣慰了一會兒,便被眼前一個容貌極出挑的宮女硌了眼。 倒不是純嫉妒對方的美貌,而是這個宮女看起來有些眼熟。郭常在想了小半天才想起來她像誰,頓時氣得心口疼。 她才在慈仁宮后殿吃了癟,轉眼內務府就送來一個與那位女官有幾分像的宮女,這不是想打她的臉,就是想直接氣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