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您是不是因為那個叫海玲的保姆故意敲打我……”

    話剛一出口就想收回，但潑出去的水哪還有收回的道理。

    “是?！标戠褚膊缓退麖潖澙@繞。

    “公司管理條例里論跡問責是我們一向堅持的理念，我看你好像不懂，一昧通過強硬手段進行管理，試圖用這種方式樹立威嚴，員工只會怕你，永遠不會信服你?！?/br>
    “而對于一名員工來說，壓力達到一定閾值他只會選擇緊急避險?！?/br>
    陸珩站起身：“你自己考慮考慮?！?/br>
    陸景澤垂著腦袋，孤零零站在偌大書房中。

    他當然知道錯不在海玲，也只是借了這個由頭殺雞儆猴。他捏不死喬攸，還捏不死這種沒有靠山的小卡拉咪么。

    事實證明。

    捏不死。

    庭院里。

    喬攸望著海玲紅腫的雙眼，趁其不備，悄悄把自己的銀行卡塞進了她的背包里。

    他了解過行情，除了陸家這種大財團，其余的住家保姆月薪撐死萬把塊，根本不足以支撐海玲mama那兩萬多一瓶的天價藥。

    他也知道他攢下的這幾萬不過是滄海一粟，也理解海玲不想接受施舍的自尊心。

    可在生命之前，這些根本不值一提。

    吳媽雖然一向嚴厲，可也不是是非不分，海玲是第一批住家保姆，她來時才十七歲，滿打滿算也干了六年，可以說她是自己看著長大的。

    吳媽能做的不多，也就是讓老公開車過來送送這孩子，幫她找個好一點的住處，再找找關(guān)系看有沒有適合她的高薪工作。

    和海玲相熟的小保姆紅著眼眶安慰道：

    “沒事的，你先找個地方住著，說不定哪天少爺想通了就讓你回來了?！?/br>
    嘴上這樣說，誰不知道陸景澤根本不會在意一個可有可無的小保姆。

    從前陸家離開的小保姆，還沒見哪個回來過。

    臨走前，海玲還給每個人準備了禮物。

    給吳媽的是她成年那年買給自己的小禮物，一條24k金的手鏈，雖然不貴，她也一直沒舍得戴。

    給喬攸的是一張絲襪專賣店的優(yōu)惠卡，她發(fā)現(xiàn)喬攸的絲襪總是很容易勾絲。

    喬攸氣笑了：“謝謝啊。”

    給其他小姐妹的是一些她自己做的小掛件小首飾之類。

    都不值錢，可眾人看到禮物后，還是忍不住潸然淚下。

    他們知道，這是一個肩負起全家重擔的小女孩能給他們的最好的東西了。

    海玲緩緩抬頭，看向出來送行的眾人。

    舍不得這份高薪工作，更舍不得這些人。

    良久，她對著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我走了，你們都要好好的，再見?！?/br>
    喬攸望著海玲離去的背影，回想起大學畢業(yè)那年，也是這樣看著舍友們一個個離開，最后空蕩蕩的寢室只剩他自己。

    世上最難釋懷的兩件事，莫過于生離和死別。

    喬攸長長嘆了口氣，吸了吸鼻子。

    穿過熟悉的庭院，感受著道路兩旁微風送來的小蒼蘭花香，海玲還以為她要照顧這些小花很久，不成想，走得這么突然。

    淚水大顆大顆落下，暈濕了胸襟。

    前路漫漫，大霧四起，找不到方向，看不到未來。

    “海玲?！?/br>
    突兀的一聲，挾帶著冷冷的腔調(diào)，和離別時的真情流露大相徑庭，顯得有些違和。

    聽到聲音，眾人回頭看去，就見陸景澤單手插兜站在入戶門口，眼底一片森寒。

    陸景澤藏在口袋里的手不斷捏緊。

    良久，他腦袋一揚，冷冷道：“跟我上來?！?/br>
    海玲愣了許久，在陸景澤不耐煩的“快點”中，她扔了行李箱疾速跑過去。

    陸景澤的書房門口。

    吳媽、喬攸以及幾個小保姆疊疊樂，耳朵貼在門上聽著里面的一舉一動。

    聲音很小，根本聽不清。

    喬攸那個急，忽然一瞬間明白了海玲每次吃瓜都急得上躥下跳的心情。

    良久，屋里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幾人趕緊從門口撤走，緊急環(huán)伺一圈，周圍有什么拿什么，假裝自己不是來偷聽，而是干活時恰好路過此地。

    喬攸剛想搶那洗地機，被吳媽搶先一步奪走。

    吳媽像是生怕叫他搶了去，一屁股給他撞出去老遠。

    房門打開了。

    喬攸沒辦法了。

    他好整以暇，抱著雙臂抬頭望著走廊墻壁上的裝飾畫，緊縮的眉頭間是對這幅偉大藝術(shù)作品的深刻理解。

    他點點頭，道：

    “看得出，細碎但集中的筆觸表達出作者不安壓抑的內(nèi)心。”

    “你們不用裝了，是我啦?！焙Ａ岬穆曇魝鱽怼?/br>
    幾人扔了手上的家伙一股腦湊過去。

    “少爺和你說什么了你快說啊！”

    海玲張了張嘴，首字母還沒吐出來。

    吳媽：“你這小丫頭倒是說?。∫郧傲嫜览X的，這會兒又裝啞巴了？”

    海玲試圖張嘴x2。

    “急死我了，少爺他到底怎么說的，你倒是說??！”她的小姐妹急地跳了兩下。

    海玲再次張嘴，眼尖地看見喬攸要說話，反手捂住他的嘴。

    喬攸：？

    海玲對著眾人看了一圈，眼眶依然紅紅的。

    過了快一個世紀，她忽然釋然地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