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祂捏碎自己心臟時的劇痛更加難耐。

    可祂不敢動，也不敢掙脫。

    因為mama說，要等他回來才行。

    這個游戲，只有mama才有喊停的權(quán)利。

    第96章 主人與小狗

    阿舍爾和蟲群們于十分鐘后, 坐在了創(chuàng)始者號的會客廳內(nèi)。

    當(dāng)然，以創(chuàng)始者號那副龐大的身軀來講，其中大大小小、用處相異的會客廳大概要往三四位數(shù)上算, 此刻阿舍爾他們所在的，則是最為常用的那一個。

    繁復(fù)復(fù)古, 明顯的歐式風(fēng)情中透著精巧與華麗，同時兼具洛可可風(fēng)的夢幻。

    阿舍爾坐在沙發(fā)最中央, 率先跟過來的塞克拉、烏云他們搶先占據(jù)靠近蟲母最近的位置, 而之前總是待在阿舍爾身邊的歌利亞和迦勒則難得坐在了略遠(yuǎn)一點的位置。

    偌大的會客廳里，因為蟲母和蟲群們同在, 原本寬敞的室內(nèi)倒也顯得擁擠幾分, 三張放在茶幾三側(cè)的大沙發(fā)上坐滿了高級蟲族, 就著還有幾個沒地兒坐。

    一個個幾百年前在荒野上赤身打滾的蟲族看著倨傲又有格調(diào), 實際上沒什么嫌棄的，繆（食骨蟲族老大）見沒了沙發(fā)坐, 便干脆從烏云身后扯出來個靠墊, 直接席地坐在了蟲母腳邊。

    見此，阿爾法（類三葉蟲）也有樣學(xué)樣，在迦勒的怒目下也抽了個靠墊, 坐在了蟲母的另一側(cè)腳邊。

    一時間，除了阿舍爾懷里這抱著的抱枕, 其余沙發(fā)上的靠枕、抱枕沒一個幸免的, 全部變成了躺在地上的坐墊。

    發(fā)色各異、瞳色各異的蟲群們前后左右，以蟲母為中心分布而坐，被圍在中央的阿舍爾捏了捏手里軟和的抱枕, 問道：“還需要嗎？”

    “不用不用！我們夠坐了！”

    “夠坐了，mama自己抱著就行?！?/br>
    雖然誰都眼饞浸染了蟲母馨香的抱枕, 但到底還守著那紳士樣兒的架勢，佯裝不在意，任憑眼睛都快要盯紅了，卻還是擺擺手，端是一副不為所動。

    阿舍爾：……

    行，確實比以前更能裝了，要是能收收眼睛里的渴望，大抵會更真。

    套在身上的深色馬甲被褪下放在俯首上，阿舍爾端起紅茶輕抿一口，直到精致的瓷杯落在桌面上，發(fā)生一聲動響，他才道：“那就趁著現(xiàn)在，說說我離開以后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吧?！?/br>
    頓了頓，他看向蟲群，聲音很輕，“以我的時間流速來看，我離開的時間到現(xiàn)在有半年左右。”

    “……猜到了。”烏云咧了咧嘴，過去無憂無慮的神情里多了幾分沉悶，“mama和離開時的樣子幾乎沒有什么變化。”

    而作為子嗣的他們則變化極大。

    蟲族的生命長度在所有的宇宙種族里，足以排在前頭——

    有巨人之稱的泰坦族和心緒平和的魚人族壽命均在200年上下，冰人族略長，足以達(dá)到350年，而曾經(jīng)壽命僅有百年的人類則在進(jìn)入星際時代后，壽命延長至150到200年之間，至于蟲族，則可達(dá)到150年到400年的范圍。

    但統(tǒng)計而來的壽命長短無法作為全部情況，在具有高中低等級區(qū)分的蟲族社會內(nèi)部，蟲群的壽命與本身所具有的等級息息相關(guān)，同時也與他們所效忠、追隨的蟲母有關(guān)。

    低級蟲族可以通過提升自我實力，跨越等級差距來將原有的壽命長度進(jìn)行延伸，但整體從低級到高級的壽命長短的跨度，并不會很夸張。

    可蟲母的存在足以打破原有的限度。

    級別越高，越是被蟲群子嗣們照顧、保護(hù)得好的蟲母，其壽命越長，伴隨著蟲母壽命的延長，蟲群也同樣能享受到得利之處。

    原本按照阿舍爾高級蟲母的身份，外加三個始初蟲種、極大量的高級蟲群，芬得拉家族的平均壽命足以達(dá)到400年。

    但偏偏雙方因為蟲洞而導(dǎo)致了時間流速上的差異，這么一來二去，阿舍爾在人類世界度過了大半年，星系另一端的蟲群們則獨(dú)自走過六百年也依舊處于全盛時期。

    在時間不對等的尋找和等待下，蟲群們的年齡長度近乎是被凍結(jié)的，直到他們在另一個星域內(nèi)找到了蟲母的蹤跡，這段被暫停的時間才重新開始流動。

    這一回，蟲群與蟲母的時間，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重合。

    阿舍爾垂眸，他所能想到改變時間的因素，唯有在人類進(jìn)入星際時代后被徹徹底底證實過的“蟲洞”，即時光隧道。

    ……會有可能是蟲洞嗎？還是說這是模擬器做的怪？但模擬器作祟似乎也說不通？

    模擬器：。

    器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阿舍爾忽然抬頭，看向不遠(yuǎn)處莫名有些坐立難安的歌利亞，“創(chuàng)始者號可以捕捉宇宙里發(fā)生的自然現(xiàn)象嗎？”

    “嗯、可以的?！备枥麃喕厣瘢曇袈燥@恍惚，那張原本禁欲感十足的面龐上，莫名被阿舍爾捕捉到了幾抹詭異的紅暈。

    雖然閃過去得很快，但阿舍爾覺得自己不會看錯。

    阿舍爾：“歌利亞，你怎么了？”

    說著，他的視線移到了同樣有些不安定的迦勒，“……你又怎么了？”

    兩個始初蟲種像是坐在了針做的毯子上似的，不見平日里大馬金刀的坐姿，反而并攏著雙膝有種扭扭捏捏的拘束和僵硬，仿佛在那副“不動聲色”下強(qiáng)行忍著什么。

    阿舍爾眉頭微動，莫名想到了十分鐘前，自己離開房間前氣不過，便壞心眼地掐了一下旦爾塔的頂端。

    ……嗯，他們這樣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不能吧？

    “沒事，”眼見蟲母的神色有所懷疑，迦勒立馬轉(zhuǎn)移話題，“mama，現(xiàn)在就讓歌利亞查一下?！?/br>
    “我現(xiàn)在就查?！备枥麃喴擦ⅠR附和。

    神經(jīng)略粗的烏云只覺得今天的迦勒和歌利亞都怪怪的，但具體哪里有問題，他自己也說不出來個因為所以，便將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蟲母身上——畢竟和mama比起來，兄弟算什么？

    但坐在另一側(cè)，習(xí)慣觀察分析的兩兄弟伽德、伽斕則神色各異。

    兩個面部輪廓更顯溫和的高級蟲族相互對視一眼，彼此眼瞳深處均閃過猶疑，轉(zhuǎn)過頭視線又起起伏伏落在了歌利亞和迦勒的身上，最終被迦勒瞪視警告。

    伽斕和哥哥小聲咬耳朵道：“……他們兩個有點不對勁。”

    “我也感覺，”伽德瞇眼，“好像是從mama進(jìn)去旦爾塔房間一會兒后開始的?！?/br>
    五感敏銳的伽斕著重盯了一會兒滿眼威脅、有股“殺蟲滅口”勁兒的迦勒，小聲和兄長分享著自己的發(fā)現(xiàn)，“雖然迦勒在很努力地隱藏，但是他的呼吸和心跳聲都亂了，像在忍耐什么?！?/br>
    這些更加隱秘的內(nèi)部變化是蟲群彼此之間才能發(fā)現(xiàn)的秘密，阿舍爾只能看到皮毛，但伽德伽斕，甚至是其他默不作聲的高級蟲族，已然窺見了始初蟲種那份詭異的忍耐。

    在其他幾個高級蟲族彼此交換眼神的同時，不把兄弟放在眼里的烏云則滿心蟲母。

    烏云：“您是懷疑導(dǎo)致我們之間時間流速差距的，是宇宙現(xiàn)象？”

    “嗯，”阿舍爾應(yīng)了一聲，神情略染思索，“我能想到的只有蟲洞?！?/br>
    人類進(jìn)入星際時代后，蟲洞所具有“穿越時空”的結(jié)論被徹底落實，但至今卻無人有過真實經(jīng)歷，一時間回憶著離開當(dāng)天發(fā)生的一切的阿舍爾，也忽然有些不確定了。

    “蟲洞……”原本觀察著始初蟲種的伽德皺眉，“要說是蟲洞，時間上的差異就說得通了?！?/br>
    如果是在六百年前，蟲群們大抵要抓耳撓腮猜測什么是“蟲洞”；但在六百年后的今天，曾經(jīng)他們與蟲母之間的文化水平差距經(jīng)過年歲的積累被一點點彌補(bǔ)，哪怕是最不愛學(xué)習(xí)的烏云，現(xiàn)在說起來某些感興趣的話題也是頭頭是道。

    他們在努力跟得上mama的話題和思維。

    正思考之際，由戰(zhàn)艦意識cao控的機(jī)械臂推過來一個直立的電子屏。

    歌利亞起身，在迦勒“兄弟我同情你”的視線里，忍著一股一股交錯涌動又被死死壓下去的情欲，頂著那張清冷禁欲的面龐，盡可能錯開阿舍爾的視線，抬手迅速在電子屏上cao作。

    很快，一連串?dāng)?shù)據(jù)累疊出現(xiàn)，將歌利亞冰藍(lán)色的眼瞳倒映出熒光色。

    幾秒鐘的時間，足夠創(chuàng)始者號捕捉六百多年前曾發(fā)生在始初之地周圍的宇宙現(xiàn)象。

    阿舍爾：“有結(jié)果了嗎？”

    “是蟲洞?！备枥麃啍Q眉，“而且在682年前，先后出現(xiàn)過兩次?！?/br>
    “兩次？”

    阿舍爾擰眉，他隱隱約約大腦里閃過什么，忽然起身走到電子屏幕前，“能看到具體時間嗎？”

    “可以?！备枥麃嘃c頭，手上迅速cao作，“在這里——”

    阿舍爾看過去。

    兩次出現(xiàn)蟲洞的時間相隔只有半年，一次是在他離開始初之地的那天，還有一次……

    是他在飛行器上遇險，被迫與模擬器綁定的那一天。

    “mama，您是想到了什么嗎？”伽斕詢問。

    阿舍爾擺手，“等會兒?！?/br>
    他翻出來自己的聯(lián)絡(luò)器，連上星網(wǎng)開始搜索帝都星宇宙監(jiān)測探查院的檢測總結(jié)報告。

    從前多年都不會出現(xiàn)一次的蟲洞，今年接連在人類星域范圍內(nèi)出現(xiàn)過兩次，前后時間差也就半年；再往詳細(xì)了看，正是阿舍爾飛行器失事的那天和他離開始初之地的那天。

    ……一切都明了了。

    第一個蟲洞帶著當(dāng)時被背叛的阿舍爾穿越時空，掉落至因為王蟲，而處于原始至黑時刻的蟲群里，也就是過去的蟲族，開啟了一系列有關(guān)于芬得拉家族的建設(shè)。

    第二個蟲洞，則是將錯亂時間重新歸位的密匙，帶著阿舍爾離開了擺脫王蟲控制的始初之地，成就了現(xiàn)在的蟲群。

    因果循環(huán)，有始有終。

    兩道明晃晃擺在眼前的數(shù)據(jù)，解開了阿舍爾見到蟲群之際就橫陳在心里的疑惑，那一瞬間他都不知道是該笑這個世界太過巧合，還是說自己和蟲族的緣分真就那么大？

    “mama，您怎么了？”塞克拉看見蟲母的神情有異，出聲詢問。

    “……沒事?！?/br>
    阿舍爾搖頭，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電子屏幕的數(shù)據(jù)，轉(zhuǎn)身坐回在沙發(fā)上，“只是確定一下，造成我們之間時間流速差異的到底是不是蟲洞?！?/br>
    答案顯而易見，只是在答案的背后，阿舍爾卻又忍不住懷疑這其中是否會存在模擬器的影子。

    ——高緯度的造物，足以cao控時間回檔，能夠完成死而復(fù)生的神跡……

    如此種種看下來，想要在宇宙里搞個蟲洞，甚至是兩個，似乎也沒什么問題？

    只是猜測歸猜測，這點兒事實還不足以落實模擬器的行徑，尤其既然它本身已經(jīng)擁有這么大的力量了，為什么不自己上陣拯救蟲族、指導(dǎo)發(fā)展，還偏偏要拉著阿舍爾入局？

    總不可能是路見不平想多救一條人命吧。

    阿舍爾擰眉，除非……

    這樣高緯度的模擬器想要正常運(yùn)轉(zhuǎn)，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所謂的綁定宿主的存在，否則它再有通天的神跡，也一個都使不出來。

    如果事實真是這樣，那么“宿主”才是一切運(yùn)行的動力？可以是阿舍爾，也可以是別人？

    “mama？”

    “mama！”

    “嗯？”阿舍爾猛然回神，他看到了關(guān)切望著自己的蟲群，輕聲道：“抱歉，剛剛沒聽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