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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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ma……是在怕我們嗎?” “我們就這么可怕嗎?” “哈……您倒不如說說我們從前真的有傷害過您嗎?” “mama,明明是您把我們聚集起來了的,芬得拉的姓氏和家族也是您給我們的!可是您呢?留下一張輕飄飄的紙條拍拍屁股就走了?走得連影子都沒有!” 歌利亞:“迦勒!閉嘴!” 撕裂空氣的尾勾隔空甩向迦勒,被同樣動作敏捷的始初蟲種抬手抓在掌心里。 鋒利如刀片的冰藍色尾勾這一擊下毫不留情,瞬間刮破了迦勒的手套,黑色的皮質下是斑駁的傷痕,血水滴滴答答順著尾勾落在地上,被他毫不在意地隨手甩開。 掌心皮rou撕裂后的傷口簌簌愈合,可從被歌利亞制止攻擊到現在,迦勒的視線位置從未移動一下,只專注又飽含復雜地盯著阿舍爾。 氣憤又無奈的時候,迦勒那雙幽綠色的眼瞳中會綻放出另一種光,影影綽綽,像是神秘悠遠的原始叢林,森冷又充滿了危機感。 像是在質問,又像是在哭訴。 半年的相處時間,真的就這么難以割舍嗎? 在阿舍爾垂眸疑惑的同時,看起來更加冷靜沉穩(wěn)的歌利亞微微頷首,輕聲問道:“mama,我可以靠近您嗎?” 渾身無力,甚至都提不起一絲勁兒讓自己站起來的阿舍爾看了看歌利亞,又看了看被壓制在地上著急的白發(fā)子嗣們。 他沖著后者搖搖頭,見他們緩和了反抗的力道,才又仰頭看向站在原地,似乎有點拘謹過頭的歌利亞。 阿舍爾:“……好?!?/br> “謝謝您的允許?!备枥麃嗇p微彎了嘴角,那張疏冷如冰雕的面孔上褪去距離,多了幾分柔和與渴望。 在一眾蟲群們隱秘的嫉妒和羨慕中,歌利亞抬腳邁上高臺。 他的每一步都很小心翼翼,像是老練的獵人試圖抓捕飛翔疲憊的鳥雀,腳步輕盈、動作靈巧,生怕自己的大意會驚飛獵物,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 好在這一場被注視著的靠近過程里,安靜又疲憊的鳥雀只是濕漉漉地坐在原地,翅根上源源不斷向外黏膩著的蜜液香甜十足,一寸寸俘獲著獵人的心。 最后一步時,在蟲母仰頭的注視下,歌利亞單膝跪地,為側身坐在地上的青年獻上了最高姿態(tài)的臣服。 膝蓋下是冰冷的石階臺面,沾染著灰塵和濺落的血液,喜凈潔癖的始初蟲種放下了自己的高傲,馴服又沉默。 他褪去了那副套在手上,愈發(fā)顯得他不近人情的白色手套,只露出修剪干凈的圓弧指尖,輕巧又小心地抬起靠近,輕輕執(zhí)起了蟲母垂落在翅膀一側,被絲縷蜜液交錯粘連的手指。 白皙干凈,甜滋滋的蜜水瑩潤出漂亮誘人的色澤。 在所有的蟲群子嗣們近乎熾熱的注視下,歌利亞一點一點俯身,抬臂把自己輕輕握在掌心里的屬于蟲母的手背靠近—— 濃香四溢。 在煎熬過數百年的干涸渴求中,在歌利亞以為他和身后的他們能再一次擁抱蟲母的時候,那一枚溫柔珍重,飽含愛意與扭曲的吻終究是落空了。 指腹間粘連的蜜液依舊甜到惑人,可空落落的手掌卻讓歌利亞的神情一寸寸僵硬。 半跪在地的始初蟲種卑微抬頭,喉嚨發(fā)聲干澀,“媽、mama……您……” 談不上是伶牙俐齒,但也從來都句句在理的歌利亞嘴巴開開合合張了好幾次,最終卻沒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話。 側身坐在地上的阿舍爾安靜垂眸,收回來的手掌輕輕搭著小腹,在蟲群們強忍抑制的紛雜情緒里,他顯得太過安定理智,同樣也清清冷冷、格格不入。 “放開他們?!?/br> 阿舍爾沒回應自己手抽離手的動作含義,只是目光遙遙,落在了壓制著白發(fā)子嗣的幾個高級蟲族身上。 每一個被注視著的雄性蟲族,都下意識挺胸抬頭,試圖展露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可他們終究是不完美的。 失去蟲母的日日夜夜會把時間變成刀尖,一寸寸剜著蟲群們的血rou,這場他們期待了很久很久的重逢里,哪怕每一個重視者再精心打扮,也依舊藏不住被留在原地、失魂落魄的不健全。 這群曾經追在他身后叫著“mama”的高級蟲族們變化很大,熱烈的太陽變成了高空的明月,羞怯的含羞草變成了陰冷的霜花…… 在歌利亞手臂僵在半空中、干巴巴應了一聲“好”的同時,不遠處的高級蟲族早已經放開了對白發(fā)子嗣們的壓制。 不到兩秒鐘的時間,從地上翻身起來的白發(fā)青年們一躍至頒獎臺,將蟲母圍攏在中央。 芬里爾脫下自己的外套,顧不上蟲母翅根黏膩的液體,只小心翼翼披著裹在對方肩頭,遮住了半暴露在空氣中的漂亮脊背線條。 每一個白發(fā)子嗣此刻都虎視眈眈,藏匿著的尾勾不知何時被放出,冰冷的弧光點綴于鋒利的尾巴尖端,彰顯著他們拒絕且排斥任何一個高級蟲族靠近的信息。 阿舍爾攏了攏肩頭的西裝,他未曾于眼熟面孔中找到那抹熱烈的紅,便轉頭看向高空靜謐又龐大的金屬巨物。 簌。 某個簾子被拉得極為嚴實的窗后閃過一抹扭曲腫脹的影子,顫顫巍巍的藤蔓觸須恍若受到驚嚇,片刻的躲藏后,才又小心掀開簾角。 由猩紅血rou構成的怪誕人形無聲移動,靜立在窗簾之后。 前不久抬頭仰望的蟲母已經轉回了腦袋,而于暗中窺伺著一切的血紅豎瞳則滿溢貪婪,直勾勾地望著克蘭利茲廣場上的一切。 克蘭利茲廣場上—— “mama,你還好嗎……”赫爾眼底閃過擔憂。 阿舍爾抿唇,“我……” “哈,mama?” 安靜了片刻的迦勒忽然一腳踩碎了落在地上的槍械,刺耳的咔嚓聲后,俊美面龐嫉妒又扭曲的始初蟲種終究是破防了—— “您讓他們叫你mama?您走的時候帶走了他們?” “您留下了一整個芬得拉家族的成員,偏偏就帶走了他們?” “一群我們都沒見過的子嗣?” 過度的憤怒令迦勒忽略了白發(fā)子嗣們和蟲母容貌上的相似,還半跪在地上的歌利亞則擰眉觀察,視線游移在蟲母和白發(fā)青年之間。 而迦勒則輕蔑地掃過五個緊緊擋在蟲母面前的白發(fā)子嗣,語氣里充滿了嘲諷,“憑什么?憑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小蟲子?” “你!” 相對暴脾氣的哈提被斯庫爾按住了手臂,在兄弟的示意下,幾個白發(fā)子嗣保持著沉默,只將視線聚集在阿舍爾身上。 除了mama,沒有誰能引起他們的情緒波動。 而同樣的,在神志混沌作為被背景板的人類群體外,所有蟲族此時都只注視著同一個對象——蟲母。 阿舍爾不是一個喜歡爭辯吵架的人,他以為自己留下的字條,已經足夠解釋清楚離去的原因了。 攏著肩頭西裝的蟲母略微蹙眉,突然冒出來的模擬器給他這么大一個“驚嚇”,各種難耐疑惑,以及潔癖作祟在心頭,令阿舍爾的神情有些冷漠。 于是這樣的神情變化,落在蟲群眼里又變成了厭惡的象征。 他抿平了唇角,聲音帶有幾分不理解的疑惑,“我以為,那張字條已經說得很清楚了?!?/br> 迦勒氣急,此刻的他比蟲母更像是被質問的對象。 氣急敗壞又暴躁委屈。 “紙條寫的什么?這么多年來,我們——我們每一個,都快把那張紙條給翻爛了!” 他咬著腮幫子里的軟rou,口腔中的血腥氣令他竭力克制著恨不得把蟲母撲著揉進懷里、揉進骨血中的沖動;他壓抑了作為本能時的沖動、攻擊力、壓迫感;他把自己規(guī)定在紳士的框架之下,變成了一位據理力爭、試圖向mama討要更多愛的孩子—— “最后一份禮物,再見。” “以及,不要找我?!?/br> “這是命令?!?/br> “我不喜歡你們那樣看著我?!?/br> “我害怕你們會撕碎我?!?/br> “你們能擬態(tài)出我喜歡的審美,卻沒辦法變成我喜歡的模樣?!?/br> 字字句句,被迦勒咬著顫音,一字不差地重復出來。 伴隨著每一個字音的下落,這位從最初便長著滿身反骨的始初蟲種眼眶就越紅一分。 直到滿目通紅,直到他顫抖著上前,在白發(fā)子嗣們防備的視線和阿舍爾沉默的應許下,迦勒半跪在地,撿起一片蟲母的翅膀長出時撐破的襯衣布料,緊緊攥在掌心里。 他低頭牢牢把那截布料按在自己的臉上,顫聲道:“您喜歡什么樣子,我改、我們改……可以嗎?” 愛讓高傲者低頭,也讓掠奪者溫柔。 阿舍爾抿緊了唇瓣,他想說些什么,可眼前一個個高級蟲族盡數紅著眼眶,就好像他是個玩弄了人感情的負心漢一般。 嘆氣聲從青年口中溢出,他拉緊了胸前的外套,沖著芬里爾伸出手臂,“抱?!?/br> ……他實在是沒力氣了。 同時伸開靠近伸開手臂的不僅僅有芬里爾,還有下意識靠近的歌利亞和迦勒。 三對手臂同時支棱在半空。 阿舍爾沒有什么情緒地看了看略微尷尬的歌利亞和迦勒。 在蟲群的注視中,芬里爾俯身彎腰,飽滿有力量的胸膛撐滿了褪下西裝后的白色襯衣,將黏糊糊、濕漉漉的蟲母完全抱在了懷里。 ——就像是抱小孩兒一般。 破破爛爛的白色襯衣長袖包裹著手臂,環(huán)在白發(fā)子嗣的頸側,脊背微佝,攏著雙膝被芬里爾強壯的手臂橫在臀下,足尖半勾著皮鞋的蒼白腳踝露出半截,隱約沾有翅端滴落的蜜液,水光朦朧。 而那對新生的柔軟長翅則大一半還被遮在外套里,略彎的形狀勾勒出一片漂亮的弧度,半透明,色澤很輕很潤,粘連著一層薄薄的晶瑩,如同最上好的瓊漿。 垂落拉絲的淡金色落在了黑色西裝外套邊緣,勾得每一個高級蟲族都眸光發(fā)直,恨不得上去跪在地上,捧著蟲母嬌嫩的翅膀用舌尖舔舐品嘗。甚至他們還會恐懼自己的舌苔會不會過于粗糙,而剮蹭傷到mama那對宛若神跡的長翅。 很美,美到驚人。 被芬里爾抱著的蟲母眉眼倦怠,這對出人意料而誕生的蟲翅為他帶來了難言的生長疲憊,從肩胛的翅根開始殘留有發(fā)酸發(fā)脹的詭異感,連帶著含起的胸脯,藏在內側的腹腔都同樣戰(zhàn)栗作怪。 ……這馬后炮模擬器,發(fā)獎勵都不會看時間。 心底略煩躁的阿舍爾瞥了眼眼巴巴望著自己的蟲群,聲線疏懶、條理清晰—— “沒有進入許可,擅自闖入人類帝國星域范圍,是不請自來;” “深入別國疆域,用創(chuàng)始者號開路做震懾威脅,是蓄意挑釁;” “以找人為理由,打斷榮譽藥劑師的頒獎典禮,是無理取鬧;” “自詡為受害者,質問我當初選擇離開的理由,是錯而不知?!?/br> 雖然是衣衫襤褸、滿身狼狽,甚至毫無氣勢地被高壯的白發(fā)子嗣單臂抱在懷里,但這一刻的蟲母哪怕不曾高聲呵斥,也依舊讓站在下首的蟲群們抬不起頭。 阿舍爾字字尖銳,“傲慢不遜,高高在上,怎么?你們認為自己凌駕于人類生命之上?這里是伊利斯帝國,不是你們的始初之地;這里有法律規(guī)則,而非弱rou強食的叢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