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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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日子以來,壽延年對柯向戎一直殷勤奉承,沒想到此刻卻不軟不硬地回了這么一句,連遲鈍如查二珍,也能感覺到壽延年話里藏著釘子。 柯向戎看了壽延年一會,露出一絲冷笑:“看來柯某得想法,已被壽縣令猜到了?!彪S后道,“稅銀是在樟灣出的事,追究下來,咱們誰也逃不脫,若是壽縣令肯借些庫銀給柯某,暫時支應過此事,柯某一定記得壽縣令的恩德。” 壽延年弓著腰,依舊是之前那副小心的模樣,話里的意思卻越來越冷硬:“大人莫要哄下官,八十萬兩白銀,下官若膽敢出借給旁人,我全家老小必然性命不保?!彪S后道,“事已至此,下官也不瞞柯大人,事發(fā)當日,我已經(jīng)給知府大人去了信,若是柯大人想搶奪咱們這里的官銀,那自然有人過來主持公道?!?/br> 在聽見已經(jīng)給知府去了信時,柯向戎的面皮不自覺抽動了一下,旋即又感覺到一陣強烈的頭暈。 連紅榴一早就給了醫(yī)囑,她仔細提醒過柯向戎,這兩日能躺著就不要爬起來干活。 換做別的時候,柯向戎很愿意接受大夫的意見,將手頭工作通通推給旁人,然而稅銀一事與她在官場的前途息息相關。 ——尋常貪贓枉法倒還罷了,然而這件差事卻是恩相吩咐下來,要求柯向戎無論如何也得辦得妥帖。 眾人議事時,作為大夫的連紅榴也待在旁邊,她的目光時不時停在柯向戎的身上,露出一絲隱約的憂慮。 柯向戎不欲在壽延年面前露怯,定了定神,等那陣眩暈過去后才勉強道:“城門緊閉數(shù)日,咱們又無端在此逗留到現(xiàn)在,既然如此,稅銀失竊的消息是瞞不住的,此事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傳到京畿去。依照柯某得想法,若說八十萬兩銀子全部失竊,圣上自然龍顏大怒,可若說咱們竭力找回了一部分,說不定能保下一條性命。 唐馳光微覺其意:“那柯大人的意思是……” 柯向戎:“如果實在找不回來,大家還可以借錢。全部從一家拆借自然不大現(xiàn)實,好在咱們在黑白兩道上都有些交情,各自湊個三五萬兩出來,補上虧空。最后若能有五十萬銀子,或者能脫此難。” 查二珍大驚,在祖父面前,他本來沒資格開口說話,此刻也忍不住叫出聲來:“三五萬兩銀子!” 武林門派一般會比幫會更貧窮一些,加上查家劍派的人平常很少在外走動,進項有限,整個門派的動產跟不動產加在一起,都未必能有三五千兩。 今次他們肯隨隊保護稅銀,一方面是為著陸月樓那邊的人情,一方面也是因為對方給出了二千兩的雇傭經(jīng)費。 查乾貴沒有說話,面上的表情紋絲不動,手背上卻繃出了道道青筋。 柯向戎想了想,覺得自己也該替貧窮的武林俠士考慮一二,于是給了建議:“老派主若是手頭緊,何妨向江湖朋友們拆借?柯某記得,那個什么自拙幫在此不是有個分舵么?還有不二齋,向來也以豪富聞名于天下。” 她計劃得很好,然而在場之人除了壽延年開口表示贊同外,其他人全部一言不發(fā)。 查二珍想罵,又實在不敢罵,他當然不介意讓自拙幫倒霉,但兩家間存有舊怨,一旦收了自拙幫的錢財,今后便無法再向他們尋仇。 連紅榴忽然開口:“柯大人,你說向地方幫派拆借,可拆借之后,又準備什么時候還上?” 柯向戎滯了一下,道:“人情不必非要還在錢款上,那些幫派都是做買賣的,咱們日后多給些方便,也就是了?!?/br> 壽延年連連點頭:“正是如此?!?/br> 閔繡夢聞言嘆了口氣,走上前道:“尊駕當初讓閔某相陪,是為著出行平安,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在下也直言相告了?!?/br> 柯向戎知道問悲門的名聲,不好不顧閔繡夢的意見,于是點頭:“閔爺請說?!?/br> 閔繡夢:“不二齋家大業(yè)大,人人皆知他們豪富,買賣卻能一年做的比一年大,柯大人可知是什么緣故?” 柯向戎:“愿聞其詳?!?/br> 閔繡夢:“不二齋做了那么多年買賣,平時也不是沒有人上門要錢,可一來當年的許老掌柜與人為善,在朝在野都有不少人脈,等閑不肯過去欺負他,二來,許老掌柜也是個硬脾氣的人,寧愿花大價錢錢懸賞人的性命,也絕不肯輕輕松松叫人從自己身上割下rou來。至于如今的許大掌柜,與她相比,當年的老掌柜已經(jīng)能算是好說話的人?!庇值?,“不二齋在本地或者有三五萬銀子的儲備,可買咱們這群人的命,恐怕還用不著這么多錢?!?/br> 柯向戎沉默半晌,干巴巴道:“這筆錢圣上有急用,咱們曉以大義,那些江湖幫派未必會拒絕?!庇值?,“無論是自拙幫還是不二齋,若肯慷慨解囊,柯某愿意寫折子進京,替他們求個功名下來?!?/br> 她本來打算以勢壓人,聽見閔繡夢如此分說,口氣已經(jīng)漸漸軟了。 柯向戎又想,江湖幫派中都是些以武犯禁的渾人,有家有業(yè)的還好,若是當真逼得他們完全混不下去,散入綠林當中成了豪強,說不定便會找機會報復自己。 閔繡夢猶豫一下,又道:“柯大人在朝為官,可知道黃為能黃捕頭大的舊事?” 柯向戎頓了下,道:“聽說過一些?!?/br> 她是權轉運使,黃為能不過一介靠著姻親關系上位的花鳥使,柯向戎一直不將此人放在眼里。此刻她被閔繡夢提醒了一句,才忍不住想,武人素性兇蠻,發(fā)起狠來,未必顧忌自己官更高。 閔繡夢:“柯大人自不是黃捕頭,可當日的朝幫主,也不是如今的朝幫主?!?/br> 柯向戎雖然還不大明白閔繡夢話中的含義,卻知道自己絕不可能從朝輕岫那邊拿到多少銀錢,只好冷哼一聲,閉口不語,試圖用自己冰冷的目光,讓其他人感覺到畏懼。 查乾貴忽然站起身,對柯向戎道:“出了這樣的大事,老夫難辭其咎,這就洗手歸家,從此不問世事。之前所贈酬金,愿意雙倍奉還。” 查二珍聞言,露出又是擔憂,又是惶恐的神情,他很想說什么,只是不敢張口。 祖父如此表態(tài),自然是覺得自己保護不力,打算用退出江湖作為代價,替家中小輩免去一場災禍。 而且查家劍派在銀錢上有些窘迫,他們在出來前,收了二千白銀作為護鏢的酬金,此刻那筆錢已經(jīng)花掉了一部分,此刻退出隊伍,還得多賠二千兩——四錢銀子的數(shù)額雖然不大,只怕也得傾他們所有,才能賠償?shù)蒙稀?/br> 柯向戎皺了下眉,沉吟片刻后道:“老派主莫忙,在下有一個提議,或者可以保全你我?!?/br> 不等祖父說話,查二珍就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開口詢問:“還請柯大人賜教?!?/br> 柯向戎:“恩相素來求賢若渴,柯某知道老派主一身本領,倘若就此金盆洗手,未免太過可惜,不如投到恩相門下,如此一來,天大的罪過也自然能夠消解,柯某也算為恩相立了一功……” 話音未落,一聲巨響就從查乾貴手下傳來,等他移開手掌,眾人才清楚看到,那只椅子的扶手處已經(jīng)變得四分五裂。 查乾貴面若玄鐵:“老夫雖不算什么江湖豪杰,卻也絕不肯為姓孫的賣命。” 柯向戎當即大怒,奈何此刻情勢不大好,她不愿跟江湖人正面沖突,所以只是從椅子上站起,冷笑而已:“好,查派主的話,柯某記下了?!?/br> 查二珍有些畏懼,忍不住道:“爺爺……” 就在此時,一直沒說話的查四玉卻向前邁出一步,昂首道:“柯大人的話,四玉也記下了?!?/br> 第142章 查四玉只是查乾貴的堂孫女, 與后者的關系不如查二珍那么親近,然而此時此刻,查乾貴卻轉目看向她,流露出難得一見的慈和之色, 贊了一句:“好孩子?!?/br> 他會出言贊揚堂孫女, 就等于把自己的態(tài)度明明白白展現(xiàn)了出來。 柯向戎冷哼一聲, 覺得此人實在不識抬舉。 近墨者黑,柯向戎習慣了孫相那派人的做事風格, 當然覺得若是自己能順順利利將那八十萬兩白銀送到京中, 就可以避免皇帝接二連三盤剝地方, 絕對是一件好事,就算為此犧牲一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惜那些江湖草莽不識大局, 只會亂講義氣。 只可惜柯向戎此刻想犧牲的全是他人的利益, 而且孫相一黨的口碑除了在當今皇帝跟北臷那邊很好以外,在別人面前都不如何, 別人當然不肯相信她的承諾。甚至更有人認為, 若是沒有jian臣趨奉,朝廷一開始便不會同意加那八十萬兩的稅,江南武林這邊派人幫著護送稅銀進京, 已經(jīng)算是委曲求全, 若當真投了孫侞近, 以后在江湖上行走,不免會被人瞧之不起。 到此為止,護送稅銀的隊伍已經(jīng)算是分崩離析。 柯向戎心中憤然, 拂袖離開,她的頭疼再度發(fā)作起來, 被連紅榴勸回去房間休息,又加服了一貼藥。 * 查乾貴回到房中,立刻囑咐弟子收拾行裝,又道:“等那邊做了決定后,咱們就回家。”又道,“此事還不知得拖延多久,二珍替我拿紙筆來,先寫封書信回家……” 一語未盡,查乾貴微微皺眉,往窗外瞧了一眼,對在身旁侍立的查四玉道:“有客人到了,請人進來?!?/br> 查四玉應了一聲,快步出門,看見來人居然是壽延年。 在她的心中,壽延年與柯向戎完全是一丘之貉,缺乏本質上的差別,查四玉剛剛與柯向戎起了矛盾,如今面對著壽延年,表情便格外冷淡,只是略一拱手:“壽縣令,大爺爺請你過去。” 壽延年笑呵呵地進來了,絲毫不將查四玉的態(tài)度放在心上,反而顯得很是熱情。 查乾貴:“壽縣令怎么有空過來?” 壽延年開口:“查派主,若是本官猜得沒錯,你此刻必然是在為稅銀失竊之事頭痛。” “……” 查乾貴并非穿越人士,否則多半會覺得此情此景,就是所謂的“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他跟堂孫女一樣,保持著冷淡的神情,語調里滿是不想給對方多糾纏的送客之意:“縣令有什么話,直說便是。” 壽延年點頭:“查派主快人快語,本官也不跟你打啞謎?!苯又?,“查派主本是江湖隱士,對官場上的做派不慎了解,多半不知道,此刻彌天大禍已在眼前。” 話音落下,查乾貴還能穩(wěn)得住,查二珍的面色已經(jīng)微變,從本來的面色如土,變成了面色如黑土。 壽延年:“依照本官之見,時候柯大人為了保全自己,必然會將罪過推到查派主頭上,說是查家劍派保護不周,或許還會想法子栽贓陷害,說你們與盜匪里外串通,才使得稅銀失竊。到時縱然查派主想要一力承擔,只怕也難,倒是查家劍派不僅復興無望,只怕還會就此風流云散,從此失去傳承。” 查乾貴默然不語,心知壽延年說得不錯,這樣的事情,他相信孫相那邊絕對做的出來。 壽延年:“其實老派主并非無路可走,孫相一向求賢若渴,您若是投了他老人家,自然能夠無事?!?/br> 查乾貴:“原來縣令是給柯大人做說客來的?!?/br> 聽到說客二字,壽延年目光閃了閃,旋即笑道:“本官知道老派主江湖豪杰,必然不肯,所以又替你想了另一條路?!苯又?,“這條路就是岑門主,他是江南武林魁首,或者也能回護?!?/br> 查乾貴瞧著壽延年,淡淡道:“你倒知道不少江湖上的事情?!?/br> 壽延年笑:“壽某是地方上的父母官,該知道的總得知道些,才能不得罪高人?!庇值溃安贿^岑門主到底不是朝中大員,就算能護住諸位不被官兵捉去,查家劍派從此也得淪為匪類了。 “所以貴派投效之人,最好是一個名聲不錯,在朝中又說得上話的人。” 查乾貴看他,終于明白其意:“你說的人自然是陸公子?!?/br> 壽延年點頭:“不錯,陸公子跟岑門主關系不差,手下也有許多能人,在孫相那邊也能說得上話,若是居中轉圜,自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老派主本就受過陸公子的恩惠,此刻更是受陸公子之邀,才會出山辦事,今后大家關系再進一層,也不是一件壞事?!彼幌窨孪蛉帜菢舆瓦捅迫?,說完后便站起身來,十分客氣地作了一揖,“如今查家一派的死生榮辱都系在老派主一人身上,還請老派主仔細考慮?!?/br> 說明白來意后,壽延年并不多待,直接告辭離去。 查乾貴坐在房內,默然不語。 陸月樓本身官位不高,不過他算是韋念安一脈在江湖上的代表,而韋念安又跟京中鄭貴人有關。 雖然查乾貴久在江南,也曉得鄭貴人圣眷優(yōu)隆,而且育有子女即將成年,一向很受皇帝喜愛,在朝在野都不乏支持。這樣一個人,若肯在天子身邊說上兩句話,只怕比旁人說上一百句一千句更加有用。 就在查乾貴為門派未來殫精竭慮時,唐馳光正在房中奮筆疾書。 她本來覺得自己應該能將失竊的稅銀追回,所以沒有向同僚求助,今日總算認清事實,決定開始搖人。 唐馳光將信紙放在竹管內,用蠟封好,表面再印上防拆的火漆,然后將竹管綁在一只信鴿的鳥腿上。 她捧著鴿子,喂了一些谷物跟松子,又摸了摸對方的羽毛,才終于將鴿子放飛。 就在唐馳光剛松開手時,她恰好聽見上空傳來一陣撲翅膀聲,幾根羽毛隨之落下——唐馳光仰首望去,發(fā)現(xiàn)空中還有另一只信鴿,兩只信鴿碰到一起,居然展現(xiàn)出了難得一見的好斗之態(tài),互相兇狠地毆打了對方幾翅膀,然后才各自分開。 唐馳光眼光厲害,只是匆匆一瞥,就看出來另一只鴿子吃的必然不是六扇門的公家稻谷,而是問悲門的雜糧。 ……如此說來,剛剛決定搖人的不止她一個,閔繡夢那邊多半也覺得事情實在棘手,需要喊同伴過來一塊煩惱。 放出求援的消息后,唐馳光依舊未得閑暇,柯向戎已經(jīng)倒下,壽延年未必靠得住,閔繡夢辦事能力不錯,偏偏是一個純粹的不能再純粹的江湖人,她得親自去盯著城內大小事務,免得出現(xiàn)紕漏。 雖說過去了那么些天,唐馳光已經(jīng)不是很肯定稅銀是否還在城內,不過保險起見,她依舊不敢開放城門跟碼頭,每天只是安排可靠人員從城外運些菜蔬進來。城內居民若是有要緊事一定要出城,那么出城時則絕對不許攜帶大件行李,而且必須經(jīng)過官府查驗。 * 自從稅銀消失的不幸事件發(fā)生后,城內戒嚴令就一直沒有解除,大部分商家因為缺乏客源的緣故,都選擇暫時歇業(yè)。 有人在為稅銀的下落憂愁,也有人在為別的事情憂愁,比如此時此刻,朝輕岫蹲在碼頭上,面上帶著一抹淡淡的悵然之色。 她看著自家?guī)捅妼o法運走的鮮魚曬成咸魚,神色略顯沉郁,隨后走過去,從里面仔細挑了數(shù)尾看起來十分肥美的,讓人直接烹煮。 穆玄都本來有些憂慮,可發(fā)現(xiàn)幫主面上的悵然在看見鮮魚出鍋后,就瞬間消退,變成了滿意,才意識到老大今日只是在為菜色而煩心,頓時又覺無甚大事。 日光明亮,遠處風聲發(fā)出微弱的聲響,原本正在挑選河鮮的朝輕岫忽然轉過身,凝神做了一個傾聽的動作,下一刻,她提氣縱身,輕飄飄躍上樹梢,雪白的衣衫隨風而動,與此同時,三枚青蓮子不分先后自她袖中齊齊飛出,打向遠處的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