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聞雁恭恭敬敬地接過了茶，卻覺得這味道有些熟悉。

    她輕抿一口，只覺清香無比，爾后又有回甘。

    太后以為她喜歡，便命人再給她斟上。

    “這是云南的一種香茶，稀缺的很，哀家也不過機緣巧合才得了些。”

    如此珍貴的茶卻拿來泡給她喝，高聞雁心中十分感激。

    “謝太后厚愛?！?/br>
    她又飲了一杯，果然嘴里淡淡的泛著甘味。

    高聞雁本欲隆重地謝過太后的恩情，卻不想被太后輕描淡寫地?fù)]手帶去。

    “舉手之勞罷了。”

    她笑瞇瞇道：“哀家亦是女人，我朝能出一個女將軍，哀家亦是很開心。”

    說著，她拉著朱憶琴的手，感嘆道：“這孩子是個可憐人，或許有一日，她也能在朝堂混出自己的天地，那哀家就放心了?！?/br>
    “琴兒亦是武將世家出身，只是比不得女郎幸運，日后若女郎能多帶帶她，她便也算不辜負(fù)祖輩了?！?/br>
    這話意義深重，朱憶琴慌忙跪下，道：“琴兒只在太后身邊，哪也不去?！?/br>
    “傻孩子。”

    太后摸了摸她的頭，慈祥道：“哀家已是夕陽人，你該去看看外面的天空了?！?/br>
    朱憶琴的祖母與太后是手帕之交，這么多年來，太后是真將朱憶琴當(dāng)做親孫女來疼的，自然不想她囿于這深宮之中。

    幫助高聞雁，一是因為她同為女子，其二則也是在為朱憶琴鋪路。

    她本是武將女，流淌在血液里的東西是改變不掉的。

    待高聞雁去邊疆，朱憶琴便可跟著去，看看不一樣的風(fēng)景，走走不一樣的路。

    朱憶琴與高聞雁年紀(jì)相仿，且高聞雁的為人又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將朱憶琴交給高聞雁，太后十分放心。

    “定不負(fù)太后所托?！?/br>
    如此，這事便這么定下來了，唯有朱憶琴哭紅了鼻子。

    她向往歸向往，可留下太后在這里，朱憶琴心中難免不舍。

    結(jié)果換來了太后的嘲笑：“多大的人了，還哭呢?！?/br>
    太后忽然低聲道：“回去好好收拾下東西，女郎返疆估計不遠(yuǎn)了?！?/br>
    高聞雁心中大驚，不知太后何出此言。

    只見太后清明的眼睛朝自己看來，里面笑意不減。

    “豐浴城那邊傳來消息，派去的那些個庸人，怕是保不住?！?/br>
    所以，高家的機會馬上就要來了！

    太后即位后，被圣上剝?nèi)チ藢崣?quán)，可她一輩子扎根在宮中，最不缺的就是消息。

    于是她細(xì)細(xì)囑咐高聞雁，能走多快，便走多快。

    她道：“哀家與圣上雖不親，可到底相處幾十年，對他還是了解的。”

    圣上最近焦躁不安，只怕又會做出什么荒唐事來。

    “這江山交于他，可他卻只看到了皇座，見不到底下的黎明百姓?！?/br>
    “孰不知，這長安城啊，已被烏云罩住。”

    “若哀家再年輕些，怕是另一番天了。”

    只可惜，她終究是老了，謀劃不動那么多東西了。

    第172章 小九終歸是懂事多了

    朱憶琴率先反應(yīng)過來，如若高聞雁出去后會有危險，為何太后執(zhí)意要把自己送走？

    想到圣上近來一次比一次冷漠的臉，朱憶琴忽然慌了。

    她哀求道：“太后，您與我們一起走吧！”

    太后笑著搖搖頭：“圣上對我的忍耐也快到極限了。”

    “我害了他母妃，接著他又害了我兒子?！?/br>
    “我們相恨了這么多年，也該有結(jié)果了?！?/br>
    “這深宮里，親血脈尚可互殘，遑論我們這種搭伙母子？”

    最終，還是太后一錘定音：“此事就這樣吧?！?/br>
    她看了眼外面，陽光正好，道：“今日倒是暖和，不若一齊去御花園賞梅？”

    此時已是冬末春初，正是梅花盛開的時候。

    朱憶琴自然不會拒絕最后陪太后的機會，含淚點了頭。

    接著太后一轉(zhuǎn)頭，將高聞雁也叫上了。

    梅花倒是還沒開全，只在東南角開了一片，卻也引得眾人歡喜。

    這邊還有段距離，便聽見前方傳來了女子的笑聲。

    太后奇道：“是誰在那？竟比我們還早？”

    宮女忍不住抿嘴一笑，道：“回太后，是元嘉公主和丞相在那賞花呢?！?/br>
    “小九？”

    太后眼中十分驚喜。

    前些時候聽聞圣上想為九公主和楚序拉紅線，不想竟真的有后續(xù)。

    她笑道：“看來丞相瞧不上文安，倒是對小九還有些意思?！?/br>
    太后十分滿意，連連稱贊：“也是，比起文安，小九終歸是懂事多了?！?/br>
    說著，她對宮女道：“快，領(lǐng)哀家去看看，悄悄地，莫要打擾了他們?！?/br>
    宮女輕車熟路地帶著他們往前走。

    不過幾步，便找到一個看得更清楚的位置。

    九公主并未發(fā)現(xiàn)來人，只墊著腳去折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回頭笑著問楚序是否好看。

    嘴邊依舊掛著那抹大家熟悉的似有若無的笑意，楚序輕輕點下了頭，于是九公主笑得更加歡喜，手伸得高高的，想要將那花摘下。

    太后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她悄悄對朱憶琴道：“看，兩人多登對。”

    朱憶琴又朝那邊看多了幾眼，雖是男才女貌，站在一起頗為養(yǎng)眼，可她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當(dāng)楚序和別人站在一起時，高聞雁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將目光看向他。

    眼看著兩人相處得十分融洽，然而，她腦子里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方才喝的那一口茶。

    高聞雁笑了笑，忽然覺得心中有些澀意。

    她曾告訴楚序，若想要她記住一款茶，只要每日給她泡一樣的茶便可，然而，楚序后來依舊是樂此不疲地為她尋著新茶。

    可誰能想到呢？

    高聞雁一向不愛飲茶，竟也會記住這個茶的味道。

    “女郎嘗嘗?！?/br>
    “是云南那邊的香茶?！?/br>
    甚至連楚序遞茶給她時的話語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不知是誰踩斷了一條枯枝，清脆的響聲引起了前方的人注意，楚序率先回過頭來，一眼便看見了站得筆直的高聞雁。

    也就停留了一瞬，他的目光便挪到了太后身上。

    “參見太后。”

    “免禮吧?！?/br>
    他直起身，視線再次掃過他們一群人，笑道：“高家的小將軍也來了？”

    第173章 高聞雁見過丞相，公主

    隴南一別后，這還是兩人頭一回說話，結(jié)果卻是讓高聞雁如臨大敵，眉頭都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太后看了她一眼，想起這兩人在隴南不和的傳聞，登時打起了圓場。

    她笑呵呵：“可不是，好不容易進(jìn)宮一趟，哀家便要她來陪陪我這個老太太。”

    高聞雁順著點了頭，對前面二位行禮：“高聞雁見過丞相，公主?！?/br>
    許是怕楚序會落高聞雁面子，九公主忙道：“女郎快請起?！?/br>
    “我們在亭中起了爐子，正在煮茶呢。皇祖母可要一齊？”

    這個亭子正好可以看到這片梅花，又有元嘉陪伴，太后自然是高高興興地坐下了，又為其他人賜了座。

    高聞雁挨著朱憶琴坐下，是抬眼便能見到楚序的距離。

    陶爐“咕嚕咕嚕”地響著，高聞雁恍惚間又記起了過往的那些午后，她賴在楚序的閣樓里，耳邊回響的便是煮茶的聲音，令她感到十分安心。

    若碰上陽光暖和，她偶爾也會打起盹來，書里的字變得搖搖晃晃的，催她入睡。

    閣樓的窗邊本放著一個書柜，后來見高聞雁會犯困，楚序干脆撤了書柜，換了張美人榻在那。

    此后，每到高聞雁眼皮子開始打架了，楚序便會牽著她去一旁的美人榻小憩。

    高聞雁午后一般睡得不久，可在楚序那里卻能睡上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