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楚序緊緊抿著嘴，眼中難掩急色，高聞雁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明知故問。

    “顏公子要找的可是這個(gè)？”

    她攤開手，露出一枚暗紅色香囊，墜著黑色的流蘇。

    高聞雁比楚序早一步折回巷子，見地上多了一枚香囊，便猜是楚序當(dāng)時(shí)起得太急，不小心被旁邊的竹簍給掛了下來。

    京中一直有傳聞，楚序至今未婚是因?yàn)樵缬谢榧s。

    奈何未婚妻流落他鄉(xiāng)，于是他苦尋多年，也苦等多年。

    他身上所佩戴的那個(gè)香囊便是未婚妻所贈(zèng)，于是他日日佩戴，片刻不離身。

    這些傳聞大多有夸大的成分，高聞雁一般聽聽便算了。

    然而這枚香囊平平無奇，不僅布料一般，樣式也是最簡單的紋路。

    針腳不齊，儼然是初學(xué)刺繡者所制。

    然而楚序卻十分珍惜。

    他漸漸放緩了速度，緊張的神色終于松了下來。

    “正是?！?/br>
    他接過香囊，輕輕撣去上面的灰塵，重新系回腰間。

    高聞雁隨便給了一個(gè)解釋。

    “我在巷子撿到的，本想問問你，不料竟忘記了。讓顏公子著急了，實(shí)在過意不去?！?/br>
    “該我向女郎道謝才是?！?/br>
    “這可是顏公子心上人所贈(zèng)？”

    楚序淡淡地朝她看去，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為自己的八卦感到些許羞赧。

    “咳，京中都這般說?！?/br>
    他不禁輕笑。

    “那些哪有半點(diǎn)可信度，一個(gè)個(gè)都堪比說書人，總能給你編出個(gè)故事來?！?/br>
    高聞雁本想說，倒也不至于。

    卻聽楚序提起她與林謙在傳聞中是如何天作之合。

    她便點(diǎn)了頭，道：“這些人確實(shí)離譜?！?/br>
    第36章 女郎喜歡林將軍的事

    楚序說，那香囊不是誰人所贈(zèng)，是他自己繡的，為的是能留個(gè)念想。

    他說，里面裝的不過是杏花一捧。

    “可是她送給你的？”

    “不是?！?/br>
    他笑著望過來，坦然道：“是我撿的?！?/br>
    是他們相遇那天落下的杏花。

    高聞雁微微感慨。

    “原你還是個(gè)癡情的。”

    “癡情嗎？”

    他望著天空，短短的一瞬，腦中卻想起了很多很多。

    只聽楚序自嘲道：“癡情算不上的。其實(shí)我早就找到她了?！?/br>
    高聞雁覺得奇怪。

    為什么他可以笑得輕松，眼里卻又透著悲傷？

    “然后呢？她拒絕你了？”

    “我未去相認(rèn)。”

    “??？”

    “嗯，于是她與別人許下了婚約?！?/br>
    高聞雁愣愣的，一時(shí)不知該說什么安慰的話語。

    楚序轉(zhuǎn)過頭看她，笑道：“可是她過得不幸福?！?/br>
    “那你就去給她幸福呀?！?/br>
    寥寥幾語，高聞雁已經(jīng)將楚序判定為高聞溪之流，將許多話都藏著掖著，滿肚子的“顧慮”。

    于是她開導(dǎo)道：“感情哪有那么復(fù)雜，喜歡了便說，不喜歡就算了?！?/br>
    想要在一起就去爭取，不能在一起就放棄。

    放棄也是好事，誰知會(huì)不會(huì)遇到下一個(gè)更好的呢？

    “所以女郎喜歡林將軍的事，也告訴他了嗎？”

    高聞雁皺眉，本想說，那都是什么時(shí)候的事了。

    然而，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態(tài)，她將話又吞了回去，含糊道：“未曾。”

    她自認(rèn)這個(gè)回答不算說謊。

    她的確在年少時(shí)喜歡過林倚山，也的確沒有告訴他就放棄了。

    喜歡過便喜歡過，沒什么不能承認(rèn)的。

    而且，她認(rèn)為當(dāng)時(shí)會(huì)喜歡上林倚山太正常了。

    一個(gè)是情竇初開的少女，一個(gè)是除了兄長之外唯一接觸的男生。

    楚序斂起了笑意，沉默地騎著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對比起先前的有說有笑，現(xiàn)下安靜得只剩路邊的蟲鳴。

    高聞雁一直自許豁達(dá)，情感一事，過去了便不再回想。

    今天突然被舊事重提，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好多事情。

    她的童年總是在一次次離別中度過的。

    那些年戰(zhàn)事四起，高將軍鮮少回家，偶爾回來一次，沒待多久又走了。

    后來，他將高聞溪也帶走了。

    雖然有高聞庭作伴，但她不免還是會(huì)想念父親與大哥，同時(shí)，也很想見見她大哥口中描述的塞外。

    她第一次去軍營，是瞞著高夫人和她二哥的，只留了一封信，拿著從高聞庭那里騙來的地圖，一人一馬，便啟程了。

    高將軍見了她，非但沒有責(zé)怪，還十分欣喜。

    然而軍中事務(wù)繁忙，他只能將高聞雁交給高聞溪。

    雖然高聞雁一再強(qiáng)調(diào)自己不需要人陪著，高聞溪還是將林倚山派去照看她，怕她出意外。

    第一次見到林倚山時(shí)，高聞雁就在想，怎么會(huì)有這么懶散的人，好像對什么都不上心。

    然而當(dāng)林倚山帶著她沖出重圍，安全地把她交到高聞溪手上時(shí)，高聞雁又覺得他是可靠的。

    后來的這么多年，林倚山帶她看過大漠孤煙、長河落日，也帶她聽過夏日蟲鳴、馬嘶風(fēng)蕭。

    還會(huì)告訴她關(guān)于高將軍和高聞溪的日常點(diǎn)滴。

    他像兄長一般，又不那么像。

    所以高聞雁自己也無法定義當(dāng)初的那一點(diǎn)情愫，只知道很喜歡和他一起玩。

    于是她琢磨來琢磨去，心想這難道就是喜歡？

    就在她大膽地給這份感情下了定義時(shí)，她的喜歡很快就無疾而終。

    那天，城里來了個(gè)世家大小姐。

    雖然已經(jīng)看出一切都從簡了，然而自她從馬車上下來時(shí)，還是能一眼看出她的嬌貴。

    舟車勞頓雖讓她疲倦，臉上卻依然掛著期盼的笑容。

    她說話溫聲細(xì)語的，待人接物十分友善，大家都很喜歡她。

    唯有林倚山冷了臉。

    林倚山是一個(gè)極好相處的人，對誰都痞里痞氣的，好似沒有什么能讓他放在心上。

    可唯有這個(gè)世家小姐，總能讓他黑了臉。

    高聞雁覺得他在這位小姐面前是很割裂的，好似他想盡了辦法，只為了讓對方討厭他。

    所以他總是板著臉，總是不耐煩，又或者是痞到近乎流氓。

    可那位小姐卻不在意，只會(huì)軟著聲音對他道：“倚山，你不要這樣?！?/br>
    林倚山總會(huì)故意吊兒郎當(dāng)?shù)摹?/br>
    “我這樣是怎樣？”

    等到那小姐真的蹙了眉頭，他又?jǐn)∠玛噥?，扭過頭，換了別的話題。

    大家都以為林倚山的反常，是因?yàn)橛憛掃@位嬌滴滴的千金小姐。

    然而當(dāng)有人在飯后垂涎起她的美貌，說了些不入耳的話時(shí)，卻挨了林倚山的拳頭。

    大家從未見過他這樣，冷著眼，將那人摁在地上，一拳又一拳地朝他揮去。

    林倚山也因此受了軍法，可他仍是一臉的不在乎。

    那小姐不知道他為何被罰，匆匆趕來，看到他后忍不住落下了淚。

    問他如何傷的，不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