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只是想道別?”洛林問,“你和他一起喝醉、單獨在一個房間內(nèi)?” “這沒什么大不了的呀,”艾薇錯愕,她說,“我在green隊里和好多人都這樣,我們——” “都有誰?”洛林問,“你慢慢說,我現(xiàn)在可以記下。” 他的表情肅殺,看起來真的會記下名單然后一一暗殺。 “洛——林——!”艾薇生氣地叫他的名字,“你干嘛呀?亂吃飛醋,好奇怪呀你。你真的有把我當(dāng)成人嗎?” 越說越委屈,她冷不丁想到昨晚松旭的話。 他說,喜歡是獨占欲,愛的話,才會愿意放開,祝福她。 松旭什么都沒有做錯,卻被平白無故地按上了一口大黑鍋,現(xiàn)在還躺在次臥地毯上——哦不,現(xiàn)在的松旭能躺在那個地毯上是現(xiàn)在最好的進展——洛林看起來會選擇閹割掉他。 這樣太恐怖了。 她用力地按門把手,不灰心地繼續(xù)嘗試,想要把它打開,一次又一次的徒勞嘗試中,生冷的機械氣息徹底覆蓋她的身體,洛林站在她背后,一雙大手覆蓋在艾薇手上。 她顫抖的身體和迫切想要逃離的身體讓洛林的心清楚破碎。 以往只投注在他身上的視線,現(xiàn)在第一反應(yīng)是那個混蛋小子。 洛林再也忍不住了。 他握住艾薇的手,垂眼看她,竭力保持冷靜:“我想和你談?wù)??!?/br> “松旭——唔——” 洛林捂住她的嘴唇,不愿再從艾薇口中聽到相關(guān)的字眼。 松旭,松旭,松旭。 郁墨,郁墨,郁墨。 說不定還會有其他人。 現(xiàn)在的洛林在她心里面能占據(jù)多少位置呢?百分之一?還是千分之一?或者,空蕩蕩,什么都沒有? “我乘坐了一夜的車來見你,”洛林說,“我現(xiàn)在很累,可以讓我抱抱嗎?” 生氣了的艾薇掙扎:“不,我——” “艾薇,”洛林說,“我喜歡你?!?/br> 他說得很艱澀。 甚至連吐字也無法清晰。 “喜歡不是你的擋箭牌,”艾薇說,“喜歡我,就可以監(jiān)視我嗎?喜歡我,就可以將我困在這里嗎?” 她用力掙脫洛林的懷抱,沒注意到身后的地毯,后退時絆了一下,跌坐在地上。洛林俯身扶她,被艾薇推開手:“不要碰我。” 艾薇情緒仍然十分激動,她想要繼續(xù)控訴,冷不丁抬頭,看到墻壁上懸掛的一副風(fēng)景油畫,從這個角度,恰好能看到里面有個小點,此刻正一閃一閃—— 瞳孔驟然收緊,艾薇僵硬地轉(zhuǎn)過臉,她站起來,迅速地跑過去,一把將閃耀著小點的油畫筆觸痕跡摳下。 隱藏式的攝像頭。 艾薇將它用力丟在洛林腳下,不可思議:“房間內(nèi)也有監(jiān)控?你一直在觀察我?” “除了你休息的那個房間,”洛林聲音緩和,“為了安全?!?/br> “不要再說什么’為了安全’,”艾薇猛然提高聲音,“你只是想要我像個完美的玩偶一樣在你身邊,你——” “艾薇,”洛林打斷她,“別說這么殘忍的話?!?/br> 他說:“‘元’逃走了,它的目標(biāo)是你,我不能冒任何風(fēng)險?!?/br> “所以就必須要看我一舉一動嗎?”艾薇問,很奇怪,完全不想哭的,但淚水不自覺蓄滿,悄然盈睫,“我不明白。” 她很委屈:“你可能都不記得我們上次吵架的內(nèi)容,但我還記得。你明明沒那么喜歡我,卻還一定要我喜歡你,這樣很不公平,我——” “誰說我沒那么喜歡你?” 洛林單膝跪地,眉毛沒有舒展,甚至連他的手都在發(fā)顫,這種劇烈的、壓抑不住的情緒讓一個訓(xùn)練有素的軍人顫抖,他伸出手,沒有觸碰艾薇,又慢慢放下。 艾薇像個幼稚園小朋友,那樣不在乎形象地坐在地上,洛林嘴唇動了動,和她姿勢一樣,坐在她的面前。 一身軍裝的男人,用這種坐姿的確有些奇怪。 但現(xiàn)在的洛林不在意了。 他只看著艾薇,被她的話語氣得有些頭昏。 “我的確不知道你想要怎樣的愛,艾薇,我沒辦法知道你所有的想法——這場婚姻的開啟的確不堪,但我從沒有想過一次離婚,”洛林問,“你知道為什么嗎?” “不要用老師提問的語氣和我說話,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嗯,好吧,那你的確是老師,”艾薇說,她沮喪極了,“因為你覺得有人能滿足你的杏雨,還乖乖得不用你費心,聽起來真好啊?!?/br> 洛林被她氣笑了:“艾薇,你很乖?乖得不讓人費心?” “那就是你嫌我麻煩,認(rèn)為我不省心,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現(xiàn)在我救立刻收拾行李走人,再也不要給你添麻煩,告辭!” 艾薇起身就要走,又被洛林拉住手腕,她撿起地上那個丟掉的、被拆下的微型攝像頭,想要狠狠往洛林臉上丟去,又舍不得,最后狠狠丟在他腳邊,徹底將它摔了個稀巴爛。 “我哪里說你麻煩?”洛林頭痛極了,將她重新拉好,坐下,他面色沉沉,“我們之間一直存在一些代溝?!?/br> “是的是的是的,您不用再強調(diào),我早就知道了,”艾薇一口截斷洛林的話,氣沖沖地學(xué)會他的陰陽怪氣,“所以您想說,忍辱負(fù)重地來睡我,是嗎?” “我哪里將你當(dāng)作過泄雨工具?”洛林問,他側(cè)臉,燈光下,他抓住艾薇的手臂,“你是被我?guī)У杰姞I中隨時隨地陪我上,床了,還是被我按在探險車中,干了?是開會時藏在桌下被我指見,還是寫報告時也被我厚乳?xiele什么玉?你做了什么工具?哪次不是你討厭我就不做,哪次沒有征求你的意見?如果真要做工具,我何必為你忝?告訴我,艾薇,哪里的泄玉工具是被捧著親小雪的,說話,別裝聽不到,整個基地里沒人比你的聽覺更好。” 說到這里,他看臉頰發(fā)紅卻不說話的艾薇,冷笑一聲:“真聽不到?我現(xiàn)在就讓辛藍(lán)去打斷松旭的腿,反正你聽不到?!?/br> “別——或許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特殊愛好,”艾薇終于說話,“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洛林說,“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彼此,是嗎?情感沒了,記憶還在,你還記得自己是怎樣求著我慢點怎么求著老師忝你的小雪?” 艾薇用僅剩的那只自由手捂住耳朵,但整個人都被洛林一攬、順勢坐在他懷中。 洛林的身體很燙,不僅燙,還熱得要命,冷冽的金屬味道一沖,艾薇開始頭暈?zāi)垦!?/br> 他抓住艾薇的手,她還佩戴著洛林送她的手鏈,小小的骨頭貼靠著她肌膚,又被洛林牢牢握住。 她的皮膚,他的骨頭。 另一種含義的,’我中有你’。 我體內(nèi)有你的骨頭。 我的骨頭撐起你的身體。 這不是夏娃和亞當(dāng),是生命的共享。 “抖什么?”洛林低聲,撫摸著她的手腕,“我不會欺負(fù)你,只是想和你聊一聊……上次你就拒絕了我?!?/br> 上次? 艾薇幾乎立刻反應(yīng),他口中的上次,指的是她吵架吵哭、又被吉蒂打斷的那次。 洛林的確讓她去他宿舍中聊聊,但艾薇沒有去。 “結(jié)婚的時候,因為你年紀(jì)和我差距太大,”洛林說,“從一開始,我就沒想和你做,你那泄玉工具的擔(dān)憂,完全沒有存在的可能性?!?/br> “你騙我,”艾薇犀利地揪出問題,“你和我第一次的作艾,就是因為基因和玉望驅(qū)動?!?/br> “我的身體先一步愛上你,”洛林望著她,他終于直白地承認(rèn),“我無法抗拒你的吸引?!?/br> “把見色起意說得這么動聽,”艾薇叫,“你再怎么包裝也掩蓋不了后來的事實……我,你,你就是因為基因才喜歡我,換一個人,不是’艾薇’,你也會這樣愛她。”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話題繞回原點。 洛林在她的委屈控訴中豁然明白。 情感誕生的最初點,這件事就一直困擾著艾薇——她對’基因吸引’這件事耿耿于懷。 “為什么會這么想?”洛林放緩聲音,他看著艾薇的眼睛,“如果我告訴你,從一開始,就不僅僅是基因的高度吸引呢?” 艾薇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坐在他的腿上,胸脯隨著呼吸而起伏。 “我不是羅林·赫克托,而是洛林·西里爾?!?/br> 洛林慢慢地說,他真是瘋了,他想,會在這個時候、這個時刻,將這些話告訴她。 他現(xiàn)在不夠理智,甚至還在為松旭的事情生氣,那些濃烈的情感充斥著他的內(nèi)心,隨時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后果。 他本不該在此刻袒露內(nèi)心。 “羅林死在一次探險意外中,我只是他從黑暗區(qū)帶走的一個陪練——你也可以理解為,一個殺手,或者,一個偶爾會代替他出席一些活動、保證他生命安全的保鏢,”洛林說,“他去世后,為了赫克托家的未來考慮,我替代了他的身份,以他的名義活下去?!?/br> 他們還在爭吵,這有可能成為她再度刺向自己的刀——她現(xiàn)在對他沒有愛意,沒有那些熾熱的、濃烈的情感。 ——為什么人類總是在錯過呢? “那份百分百匹配的調(diào)查表中,有一部分的經(jīng)歷,你的要求,屬于羅林·赫克托,”洛林說,“我沒有上過幼稚園,沒有讀過小學(xué),甚至,直到十三歲,也只會德語和英文,對其他語言一竅不通——就是一個純粹的文盲?!?/br> 艾薇舔了發(fā)干的嘴唇。 “幼稚園拿過兩次長跑冠軍?”洛林緩慢地說,他身體熾熱,語言卻冰冷,“如果你將這個條件換成’幼稚園肢解過兩具仿生人尸體’,才是我。” “我沒有從小練習(xí)鋼琴,但擅長將仿生人rou從骨頭上剃下煮湯喝,”洛林說,他初次毫無遮攔地將那些黑暗歷史撕開、血淋淋地袒露給她看,看艾薇因為他的語言變得臉色蒼白,“為了賞金捕獵仿生人和克隆人,十歲時,我挖掉了第一顆仿生人腦部的芯片。真正的羅林在校園中接受教育、如你填寫表格那樣取得第一名時,我在喝黑暗區(qū)石板路上的雨水,思考著該去哪里偷些面包吃?!?/br> 他敘述得太平靜了。 就像一個被多次打碎、又用膠水粘合好的瓷器。 看起來還是完整的。 但滿是碎裂的痕跡。 “我出生在黑暗區(qū),不是你想要的那種貴公子,更不是你所期望的、文質(zhì)彬彬、知識淵博的紳士,”洛林說,“完美符合你匹配要求的人,或許是已經(jīng)死去的羅林。” 艾薇突然問:“你的真實年齡是多少?” 洛林說:“比你大十歲。” 十歲。 剛好被擇偶意向調(diào)查表篩掉的年齡差距。 洛林俯身,看著艾薇的眼睛:“你在擔(dān)心基因的百分百匹配和吸引?我可以直接告訴你,辛藍(lán)拿我的血液和愛麗絲也做了比對,基因的匹配度同樣高,但這能說明什么?艾薇,你和松鋒、安雅的匹配度也很高,你會愛他們嗎?會對他們產(chǎn)生杏雨嗎?說實話,我這次不會殺掉他們。” 艾薇搖頭。 “為什么非要執(zhí)著這一點?你和郁墨的基因匹配度很低,但你會愛他;松旭和你的匹配度也低,他同樣愛你——基因不能決定愛情的全部,它只是開始,是一個契機,”洛林側(cè)臉,“現(xiàn)在你知道了,我并不是你期望的那種人,你我在一起也并不是因為那百分百的契合度,更不是因為什么——” 他話鋒一轉(zhuǎn),冷冷承認(rèn):“我的確一直在偽裝,盡力地偽裝成羅林,時間久了,我也不記得、不知道洛林·西里爾會怎么樣。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羅林·赫克托,也沒有洛林·西里爾,只剩下一個洛林·赫克托。你說得對,我的確對你充滿雨望,荒廢區(qū)行軍的夜晚我常想起你,想將你壓在簡陋的臨時營地中,涅著你的肖乳鴿奢漫你子貢;我在探險車午睡時想起你,想看車方向盤在你背上留下烙印,想看你的椰汁濺滿我每天觸碰的控制器;我在軍營晨醒時想你,想看著你被扇紅披古后還紐著,想要繼續(xù)蹭我,我想看你糕巢時的眼睛,想按住你興奮時的脖頸,想撫摸你痛楚的微張的唇,從沒有什么正人君子,只有卑劣、虛偽、骯臟、可憐、丑陋。”